共和國初期北京禁娼風暴
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後,中國共產黨在各省市先後開展了轟轟烈烈的禁娼運動:取締娼妓制度,封閉妓院,對公私娼妓進行大規模收容改造。由於措施果斷得力,在較短時間內,迅速剷除了這一延續數千年的社會毒瘤,賣淫現象一度在中國大陸銷聲匿跡。值此建國60周年之際,本文對當時北京的禁娼運動作一回顧,以資紀念。 人間地獄 解放前,北京的妓院主要集中在前門外商業區大柵欄一帶,主要有韓家潭衚衕、百順衚衕、石頭衚衕、小李紗帽衚衕、胭脂衚衕、朱茅衚衕、博興衚衕、王廣福斜街等處,俗稱「八大胡同」。「八大胡同」因而也就成了北京妓院的代名詞。 當時,北京的妓院共分4等:一等妓院,又稱「一等小班」或「一等清吟小班」、「大地方」、「大衚衕」,妓女大部分是蘇杭及揚州人,她們年輕漂亮、穿著講究,妓院設備華麗,嫖客多為軍政人員、士紳、大商人、黃金掮客等。這裡不但是他們享受的地方,而且也是買賣官缺、貪污受賄、撥弄政局、挑撥內戰的場所。二等妓院叫「中地方」,又稱「茶室」,嫖客多是些地主、商賈、浪蕩公子等有錢人。三等妓院稱「下處」,妓女年齡較大或雖然年輕但不大漂亮,妓院的房屋簡陋,嫖客多是一些小商人、店員、在京做買賣的生意人等。最慘的是四等妓院,因都是土炕,房屋似破瓦寒窯,俗稱「窯子」或「老媽堂」,妓女的年齡較大、長相不好,身價低廉,老舍先生名著《駱駝祥子》中就有這一類妓女的描寫,嫖客儘是些掙錢不多的體力勞動者,如三輪車夫、排子車夫、腳夫等。 妓院老闆,又稱「掌班」。有的老闆只開妓院,靠與領家和自混妓女分成得到收入;有的把自己買來的姑娘放在妓院里,既是老闆又是領家;還有一種老闆兼妓女,自己也接客,但這樣的老闆不多。妓院里領家,俗稱「老鴇」,是把買來的姑娘放到妓院里賣身,把妓女當成「搖錢樹」。領家有5種情況:一是老闆兼領家;二是妓女兼領家;三是父親兼領家;四是毛伙(老闆的幫凶)兼領家;五是單純的領家。此外,妓院里還有管理財務的「司賬」、侍奉並監督妓女的「跟媽」,以及負責打更、燒水等雜役的「夥計」等人員。 妓院是有錢有勢的人尋歡作樂的地方,然而,對遭受蹂躪的妓女來說卻是人間地獄。妓女是老闆、領家的奴隸,老闆、領家對待妓女就像對待牛馬一樣。為了哄著妓女多接客,多掙錢,老闆、領家對一、二等的妓女多採用軟的手腕,如給妓女穿得漂亮些,吃得好些,打罵少點兒,實質上,這些妓女所受的剝削、摧殘和侮辱與三、四等妓女相差無幾。而妓女一旦衰老,門前冷落,無人理睬,身價就變得很低賤了。如果患病,其生活更不堪設想。對三、四等妓女,老闆、領家多採用毒打的手段,逼迫她們接客掙錢。 妓院逼迫婦女接客的方法有很多,有一種叫做「貓鑽褲襠」的方法曾被廣泛採用:龜鴇將死活不願接客的妓女雙手反縛、褲腳紮緊,把一隻生性暴烈的狸貓塞進其襠內,然後隔著褲子使勁打貓。狸貓受痛後亂蹦亂抓,只需片刻工夫,妓女下身就會血肉模糊,痛得上流淚、下流尿,很少有人不乖乖就範。 至於對妓女的打罵虐待,更是如家常便飯。「八大胡同」有四大惡霸老闆,其中之一叫黃樹卿,是有名的「活閻王」,他的姘婦宛華清,人送外號「母老虎」。兩人經營的是三等妓院「華清館」,共有30多名妓女。館中私設刑室,備有皮鞭、火筷、火鉤、通條、碗口粗的木棍以及帶鉤刺的繩子等刑具,專門用於虐待妓女。30多名妓女幾乎全被黃樹卿強姦過。妓女接客少了要挨打,要從良更要挨打。有個叫小紅的妓女,因和一個嫖客多住了幾天,「母老虎」就說她「熱客」,用燒紅了的火筷子燙她的腳趾頭,用皮鞋踢傷她的陰部,打完後扒下她的衣裳,叫她跪在搓板上,頭上還要頂著一碗水,碗上放一根木棍兒,水不準灑,木棍兒不準掉。小紅熬煎不過,吞大煙身死。有個楊姓妓女懷孕後被「母老虎」把胎打了,小產後馬上逼她接客,她不肯,被兩個惡魔用燒紅的火筷連燙帶打,打得體無完膚。還有個妓女小翠得了楊梅瘡,不能接客了。黃宛氏令小翠脫下褲子,說給小翠治病。小翠一看不妙,連聲叫著親媽,苦苦哀求:「我的病好了,還能給你掙錢。」但「母老虎」黃宛氏夥同她的妹妹,強行按倒小翠,扒下小翠的褲子,用燒紅的鐵通條捅進了小翠的陰道。只有19歲的小翠慘叫一聲就離了人間。在「活閻王」和「母老虎」的酷刑下,有的妓女被他們打斷了胳膊,有的打瞎了眼睛,「華清館」先後有5名妓女被活活折磨死。 除了老闆、領家的迫害,軍警憲特中的大小頭子也常逛妓院。他們到妓院看中哪個妓女就得讓那個妓女陪著睡覺,不僅分文不給,還要妓女給他們買好的吃,稍不隨意,便對妓女毒打。國民黨的偵緝隊查妓院更壞,他們一來,妓女都得站出來,有客人,光屁股也要站在門口院子里。特務閻福仁,看上一個妓女,非要這個妓女陪他不可,他發泄完獸慾後就往痰盂里撒尿,還逼著妓女喝。妓女叫著「親爸爸」求饒,遭到一頓毒打。這個妓女的耳朵被撕裂,鮮血順脖子往下流,最後被特務用手槍頂著心窩,含恨喝了尿。此外,淪陷時期的日本兵和隨後的美國兵也經常到妓院,以種種惡作劇方式蹂躪妓女取樂。 正是因為娼妓制度這樣摧殘人權、滅絕人性、敗壞風俗、危害社會,所以廣大民眾都希望將其取締。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舊中國,由於政治腐敗,官僚政客嫖娼狎妓成風,從妓院徵收的「花捐」又是政府的重要財源之一,要取締娼妓制度無疑與虎謀皮。中共早期領導人李大釗在1919年就一針見血地指出,對於娼妓,「根本解決的辦法,還是非把這個社會現象背後逼著一部分婦女不去賣淫不能生活的社會組織根本改造不可」。1949年初北平(1月31日和平解放,9月下旬改稱北京)解放後,人民群眾翻身作了主人,共產黨領導各界力量為建設一個富強、民主、文明、沒有剝削沒有壓迫的新民主主義國家而奮鬥,廢娼的時機成熟了。 禁娼風暴 1949年2月北平解放後,娼妓問題開始變得越來越突出。妓院的存在,是一種醜惡的社會現象,從事該行業女性身心受到的極大摧殘和侮辱,是新中國不允許存在的,況且還不利於新政權的穩定。當時的「八大胡同」,完全成了一個藏污納垢的社會死角,不僅投機商人、煙毒販子、騙子把這裡當做尋歡作樂的地方,一些作惡多端的特務、土匪、反革命分子也把妓院當做避風港。 為維護社會治安,1949年3月北平市人民政府批准了公安局制定的《對妓院進行管制的若干暫行規定》,要求妓院備簿登記嫖客、不得接待身份不明者以及促進妓女從良等。5月,北平市長葉劍英和市委書記彭真,開始著手徹底解決妓院問題。5月23日,由民政局、公安局、婦聯等有關單位人員組成的調查組成立,開始對北平市妓院進行明察暗訪,很快就把全市妓院的分布情況、妓院名稱、地址,妓女、老鴇的人數、姓名、住址,老闆、領家的財產、罪行等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 北平的娼妓問題也引起了毛主席的關注。黨中央從西柏坡遷到北平後,毛主席經常從香山住處到市內了解社情。一天晚上,他和秘書乘車經過一個衚衕口時,見一個妓院的老鴇正當眾毒打一個出逃的妓女。秘書氣憤地上前阻攔,打人的老鴇氣勢凌人,不僅不住手,反而欲對秘書逞凶。不久,彭真去見毛主席,向他彙報了北平妓院的黑暗狀況。毛主席聽後急電公安部部長兼北平市公安局局長羅瑞卿:「新中國決不允許娼妓遍地,黑道橫行,我們要把房子打掃乾淨!」 北平的妓院和妓女情況調查清楚後,市政府開始緊鑼密鼓地進行取締娼妓制度的準備工作。1949年8月,北平市第一屆人民代表會議提出取締妓院改造妓女的議案,建議設立妓女習藝所,分批收容妓女,對之進行教育訓練,把她們改造成為靠勞動生存的人,該議案在會上順利通過。9月19日,《北平市處理妓女辦法(草案)》出台,確立了封閉妓院、沒收妓院財產、逮捕審訊老闆和領家;集中收容妓女,改造其思想,醫治其性病,有家者送其回家,有對象者令其擇配,無家無偶者組織生產的方針。
隨後廢娼工作就馬不停蹄地開展起來。10月15日,北京市民政局、公安局、衛生局、企業局、人民法院共同組建了「封閉妓院總指揮部」,公安部部長兼北京市公安局局長羅瑞卿任總指揮,指揮部設在北京市公安局內,下設辦公室和5個分指揮部。 11月21日下午,北京市第二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在中山公園中山堂召開,會議通過了北京市政府《關於封閉妓院的決議》,並決定立即執行!17時30分,新任市長聶榮臻用電話向封閉妓院總指揮部發布命令:「下午6時以分指揮部為單位,用召集開會的方式,集中老闆、領家,8時開始集中妓女;對茶房、跟媽當晚集中管制。」 早在會議開始前,由2400名民警和政府幹部組成的27個行動小組,分乘從各單位徵調來的37輛汽車,已經在天安門前的紅牆外集結待命。配合行動的公安總隊5個連的戰士也已經悄悄把大柵欄到珠市口妓院集中的衚衕看守起來了。27個行動小組負責執行封閉妓院的任務,每組的任務是封閉5至10家妓院。每個行動小組3個人,由兩名男警和一名女警或女幹部配合,另外配公安隊一個班,負責警衛、看守等任務。出發前,總指揮部為參戰民警宣布了紀律:不得與妓女調笑,警惕妓女勾引,不得諷刺、看不起妓女,不得接受妓院及妓女賄賂,不得私自拿取妓院財物等。另外,要求行動人員與妓女及妓院物品接觸時,注意衛生。 傍晚6時整,行動正式開始。負責集中妓院老闆和領班的的各組人員很快以開會的名義,把各妓院老闆和領家帶到公安局進行了集中拘留。晚上8時整,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行動指揮部一聲令下,各行動小組迅速向224家妓院包抄過去。十幾分鐘後,各妓院門口及衚衕口,都被穿著軍裝、戴著鋼盔和白口罩的持槍戰士把守了。這時各個妓院剛剛熱鬧起來,由於領家和老闆已被通知到公安局開會,妓院里只有夥計和妓女應付著生意。民警衝進妓院時,毫無防備的夥計還高聲喊著:「接客!」妓女們更是沒提防,習慣性地從屋裡迎出來。當聽到「誰都不許動」時,才發現來者是持槍民警,一個個都嚇愣了。衝進屋去的民警看到了一幕幕不堪入目的畫面:嫖客和妓女有的正在寬衣解帶,有的赤身裸體躺在被窩裡尋歡作樂。因為以前很少見過這種場面,民警們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們很快鎮定下來,按照計劃開始一步步執行。 妓院老闆和領家事先別有用心地在妓女當中散布了各種各樣的謠言:有的說共產黨要把每名妓女配給10個傷兵,送大西北開荒種地;有的說共產黨經費困難,要賣妓女,年輕漂亮的賣1500,丑的賣300;更有甚者說解放軍要把妓女綁到前線去踩地雷。形形色色的謠言使妓女們人心惶惶,對政府封閉妓院的行動持抵觸態度。當民警宣布封閉妓院的決議後,妓女們一片嘩然。在一等妓院「春艷院」,妓女紅美玉對宣讀決議的民警不滿地說:「現在實行民主了,封閉妓院應該事先告訴我們一聲,就這樣隨便把我們弄走了?」另一個穿緊身紅花棉緞棉襖的妓女「嗷」的一聲躺卧在地上,大聲哭鬧起來:「我的飯碗砸了,我沒法活了!」撒潑打滾不起來。還有的故意難為幹部民警,摔東西、撕窗戶紙,甚至企圖越牆逃跑。當民警告訴妓女們封閉妓院是為了解放她們、救她們出火坑時,有的妓女回答:「不稀罕。火坑裡挺舒服自在,床上一躺,就能掙大錢。金銀首飾,絲綢錦緞,要什麼有什麼。」還有的說:「誰要你解放?我吃香的,喝辣的,跟媽日夜侍候我。你給我倒馬桶嗎?喏,把馬桶提出去刷乾淨!」 有的妓女甚至不顧羞恥以裸體向民警示威。民警李冶到一家妓院執行任務時,一個妓女一絲不掛地從屋裡跑了出來,在他面前打滾撒潑。李冶沒見過這個陣勢,一時沒了主張,和他一個小組的女民警王淑賢走過去,伸手把打滾的妓女拉了起來:「起來!別耍死狗!這一套我見多了。你不要臉,別的姐妹是要臉的,叫大家說說,看該怎麼辦?」說完,把妓女推進屋子,讓她穿衣服。不一會兒,這個妓女悄悄穿好了衣服,和其他妓女站到了一起。 贊成封閉妓院的妓女也不少,有的說:「這樣做好,政府叫我們換換腦筋。」「當妓女不能混一輩子啊!早晚要走。」有的說:「政府叫我們到哪裡我們就到哪裡,反正是叫我們學好。」還有的高興地說:「好啦,我從今天起就是一個乾淨的人了。」一個名叫吳彩鳳的妓女甚至當場以慷慨激昂的語氣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姐妹們,我們解放了,我們新生了!從此我們不再被侮辱了、被損害了。姐妹們,我們的身子為什麼任人糟蹋呢?我們都是受過父母疼愛的,我們為什麼要墮落到如此地步呢?這都是國民黨反動派害我們的。今天是我們最快活最值得紀念的一天,我們不應該哭,應該笑啊!」在民警們耐心勸說下,其他一些妓女們也平靜下來,她們按要求走出門口集中,點名後排隊上車。一些妓女還在車上唱起了「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和「解放區的天」等歌曲,慶祝自己的解放。 嫖客隨後也被集中起來,他們有的敞著懷,有的趿拉著鞋,有的披著衣服,有的提著褲子。因為行動任務規定暫不拘留懲罰嫖客,民警只對他們宣布了封閉妓院的決議,讓他們登記後離去。 由於事先沒有走漏任何風聲,行動進行得非常順利。到第二天凌晨5時許,全市224家妓院全部封閉,集中拘留了454名老闆和領家,收容了1300多名妓女。經審查,被暫時拘留的跟媽、茶房等大多被釋放。同時,連夜清點妓院一切財產,登記造冊後,在每個妓院門上都貼上了「北京市人民政府十一月封」的封條。 當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時,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開始報道夜間發生的這場特殊戰鬥。新中國以首都北京的這場雷霆萬鈞的禁娼風暴,彰顯了自己禁娼的力度和決心。 教育改造 封閉妓院、收容妓女,僅僅是禁娼工作的第一步,也是比較容易完成的一步。按照市政府的禁娼計劃,對已經收容的1300多名妓女進行教育改造,使她們重新做人,而不使重操舊業,則是一件長期艱苦而複雜的工作,也是整個禁娼運動能否成功的關鍵。 妓院封閉後的第二天,在「八大胡同」之一韓家潭衚衕一等妓院「春艷院」的門口,掛出了一塊「北京市婦女生產教養院」的牌子,教養院下設8個所,分別設在院子較大、房屋較多的滿春院、明花院、美鑫院、瀟湘院、新鳳院、美鳳院等妓院內,全市所有妓院的妓女都被集中到這裡,來自北京市公安局、市婦聯以及市政府機關的幾十名女幹部也來到這裡對妓女進行教育改造。 因為事前沒有思想準備,再加上領家、老闆謠言的蠱惑,剛剛進入教養院的妓女情緒極不穩定乃至充滿敵意。她們對政府的改造政策不了解,又都是靈魂扭曲了的文盲、半文盲,思想十分混亂,因而出現了種種抵制教育改造的鬧劇。入院頭兩天,因為早飯的饅頭不熱,菜也少些,妓女們就鬧起事來。她們大哭大叫,把飯菜倒在地上,有的還往桶里吐唾沫。在個別一等妓女的起鬨和鼓動下,妓女們有裸露著乳房,率隊向警衛森嚴的大門發起衝擊的;有在室內鑿磚挖洞,企圖越獄逃跑的;也有手舉上吊繩、悲痛欲絕地滿屋子轉悠尋找最後歸宿的。 對於妓女們的抵制和反抗,進行改造的工作人員事先是有思想準備的。早在封閉妓院前的調查中,有關人員就認識到:妓女不同於工農,工農有眼前利益可以發動,而對習慣了寄生生活的妓女們來說,擺在眼前的是不利,長遠利益又意識不到,解釋也不易接受,因而改造工作不會是件容易的事。為爭取妓女配合改造,改造人員有計劃地採取了一系列措施。 首先是和妓女拉近感情,穩定她們的情緒。一方面,工作人員對妓女一律改稱學員,叫姐妹,顯示對她們的尊重;另一方面,積極幫助妓女們解決實際困難:大力改善伙食,解決她們日常生活用品的需要,幫助她們取回自己的財物,把妓女家中無人照料的老人孩子接到教養院來等等,漸漸取得了妓女的信任。妓女安定下來後,院部將她們編成班,選出班長,由各班輪流值日,進行一些打掃衛生以及看茶爐、分飯等簡單的體力活。同時規定了作息時間,每天早上7點起床,晚上10點睡覺。每天有政治文化學習及文娛活動,有目的、有計劃地培養她們的勞動習慣和集體生活習慣,使她們的生活逐漸走上了正軌。
與此同時,教養院開始下大氣力幫助妓女治療性病。通過體檢,發現1300多個妓女中,性病患者佔95%以上,有的兼有梅毒、淋病等性病。有的人滿腿長了梅瘡,走路都不正常。一個妓女懷孕6個月流產的小孩,因染梅毒全身潰爛,頭部也全是膿瘡,連未成年的領家養女,也多數有病。有個女孩,7歲時被領家強姦,檢查時發現她和大人一樣患有嚴重淋病。治療性病的青黴素當時還是進口藥品,非常短缺,一針青黴素能換幾袋白面,而當時教養院的幹部每天吃的都是粗糧。為解除妓女的病痛,人民政府在財政並不寬裕的情況下,投入巨額財力為她們治好了性病,所用醫療費摺合小米達116,800多斤。 雖然治好了妓女的性病,但工作人員發現,要讓妓女成為新社會的新人,還有漫長的路要走。由於妓女受凌辱、受壓迫太深,終日在欺詐中討生,一般比較世故,善於隨機應變,不輕易相信人。她們迷信命運,看不見自己的前途,顧慮多、覺悟低,並且普遍沾染了享受思想和遊民習氣。為掃除這些思想上的垃圾,院部開始對她們進行啟發階級覺悟的教育,切斷她們與領家、老闆和舊生活的聯繫,樹立勞動觀點,幫妓女徹底走上新生的道路。 一開始,工作人員們找來了劉胡蘭、趙一曼等英雄人物的事迹材料,但由於和妓女的生活距離太遠,結果是講的人淚水盈眶,而聽的人卻無動於衷。講後問妓女們的感想,一個妓女說:「人家是英雄,咱是啥,怎麼能跟人家比?人家生的偉大,咱沒那偉大的命,只有一條豬狗不如的賤命罷了。」針對這種問題,工作人員們很快進行了調整,開始用一些貼近妓女身世的故事和文藝作品來啟發她們,如《一個下賤的女人》、《煙花女兒翻身記》等,妓女們都聽得入神。後來又進一步講了《白毛女》、《血淚仇》等故事,組織她們觀看《日出》、《九尾狐》等節目,劇中主人公悲慘的遭遇引起了她們的強烈的共鳴,妓女們在現場哭成一片。隨後,在一些文藝家的幫助下,妓女學員還把自己的遭遇編成了《跳出火坑》、《小蓮翻身記》等短劇,在新年、春節聯歡會上進行了演出。劇作家馬少波為教養院創作了話劇《千年冰河解了凍》,著名導演洪琛、馬彥祥指導學員排練後進行了公演,觀眾達2萬多人,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妓女們也深受教育。 在此基礎上,院部開展了訴苦運動和鬥爭會,進行更深入一步的教育。剛開始,一些人怕以後遭到報復,也有人想為自己的出路留個後手,還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是老闆、領家養活她們,不敢站出來說話。經過耐心地說服和鼓動,一些受苦較深、覺悟較快的妓女開始找教養院幹部哭訴自己悲慘身世。教養院抓住機會,先突破一點,鼓勵她們當眾訴苦,大膽說出自己的身世和對領家老闆的仇恨,由小組到中隊再到全所,用具體而生動事實教育大家。 與此同時,對扣押的領家、老闆進行鬥爭和審判,組織妓女們當面進行控訴。到1950年4月,先後分3批對老闆、領家進行了處理,300多個老闆、領家被判了刑,並沒收了財產,他們直接奪自妓女的財物,也一一歸還本人。殘酷虐待妓女、造成多人死亡的領家老闆黃樹卿和宛華清則被公審並判處了死刑,遭受過他們蹂躪的妓女,被邀請到刑場,親眼觀看了惡魔伏法的場面。 通過參加訴苦運動和鬥爭會,妓女學員們擦亮了眼睛,洗禮了靈魂,徹底打破了對老闆、領家的顧慮和依賴心理。一個叫吳新生的學員看了黃、宛二人被槍斃後激動地說:「今天的政府真是我們自己的。這回仇也報了,氣也出了,該好好打算咱們自己的事了。」她們開始主動清洗自己身上的污垢,走上新生之路。 重獲新生 經過幾個月的學習和治療,教養院的妓女學員都變了樣。剛來時,一個個面黃飢瘦,個別人還有大煙癮,如今是病癒體壯,個個滿面紅光,思想上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時,解決妓女學員出路的問題就提到日程上來。 教養院本著對學員負責到底的精神,對這項工作採取了十分慎重的態度:凡回家的,一般須家中來人或當地政府來信證明,然後幫其回家;要結婚的,政府幫助她們做好了解工作,首先男方要無妻並有正當職業,而且要雙方情願才可結婚。學員出院都要經過一定的手續:第一,具領人要持有區政府的證明信,證明接領學員出院的人,確是有正當職業的居民;第二,要取得殷實鋪保,填具保證書:(一)該學員出院後須參加勞動生產或主持家務;(二)該學員今後在任何地區不當明妓暗娼;(三)根據政府婚姻法,保證該學員婚姻自由,不得有變相買賣婚姻的行為。如果具領人是學員的丈夫或結婚對象,須經衛生局檢查有無性病。學員要持有院方發給的出院證明書,才能在當地呈報戶口。此外,教養院還有通知書給當地政府,當地政府可以隨時檢查具領人是否實行了保證書規定的內容。 截至1950年6月,926名學員出了教養院。其中,結婚的最多,有505名(與工人結婚的195人,與農民結婚的154人)。在婦女生產教養院,學員們為祝賀張秀蘭夫妻團圓,在歡慶會上貼出了「舊社會使夫妻分離、毛主席讓鴛鴦重歡」的對聯。回鄉參加農業勞動或家務勞動的有374名,參加中央防疫隊的21名,考入藝術學校和曲藝劇院的有13名,8名被送進安老所,還有62人被查出是妓女兼領家,已分別作了處理。最後剩下無家可歸和有家難歸的,自願留在教養院學習做工,政府為她們買了82台電機,開辦了新生棉織廠。對收進教養院的94名妓女的女兒和被領家買來的女孩,人民政府也分別給予了安置,43名送入育幼所,24名隨母離開教養院,3名由農民領去撫養,年齡稍大的送進了工廠做工。 據了解,出院的學員大部分表現很好。留在城市裡的學員,有的參加夜校學習,有的參加工廠工作,並且成了生產骨幹,當了班組和車間的負責人,有的還入了黨,成了國家幹部,不少人成了先進工作者。回到農村的大部分學員都能吃苦耐勞,每天挑水做飯、餵雞養豬,努力生產勞動,徹底改變了過去那種好吃懶做的習慣。 「千年的冰河開了凍,萬年的枯樹發了青」。舊社會把人變成了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了人。從1949年11月到1950年6月,短短半年多時間,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北京市存在了數百年的娼妓制度被徹底摧毀廓清,1300多名飽受踐踏和侮辱的「窯姐」,挺起胸膛重新做人,成了自食其力的勞動者。這在中國的歷史上可謂前所未有,即使在整個人類歷史上也為數不多。 責任編輯 楊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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