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師(李叔同)書法欣賞之五

弘一法師(李叔同)書法欣賞之五

弘一緣何成為近現代書法的龍頭

隨著書畫收藏熱的興起,收藏界對中國書法的認知進一步提高。古代書畫「畫比書貴」的格局已經發生改變。近現代書法正在乘勢而上,拍賣價格已經叩開千萬元的大關。根據最近拍賣統計,近現代書法以弘一、吳昌碩、齊白石、林散之、康有為、郭沫若等人的成交價格為最高。百萬以上的書法作品,弘一34件、吳昌碩25件、郭沫若25件、齊白石17件、林散之16件、康有為10件。從近年的情況看,畫家書法價格一般高於純書家。弘一的書法價格為何能在整體上超過大畫家齊白石、吳昌碩,而成為近現代書法當之無愧的龍頭?我想原因是多方面的,本文試從弘一法師的書法水平、傳奇人生和大德高僧特殊地位等三個方面進行分析和論述。

(一)弘一書法受到大眾推崇,最主要原因來自弘一書法本身。弘一書法的境界極高。弘一自謂:「朽人之字所示者,平談、恬靜、沖逸之致也。」其實「平淡、恬靜、沖逸」與古人所說的「沖和」是一個意思。在鑒賞領域,「沖和」是一種極高的品格。它意態靜默、境界深遠、舉之可見、求之已遙。弘一書法以圓凈清勁的線條、不激不厲的行筆、拙稚質樸的結體、疏朗嚴謹的布局,營造了眾多書家均難以企及的「沖和之美」。這種「沖和」之美比之於色,它不是絢麗多彩、光彩奪目的旭日,而是暮春天際一抹淡淡的晚霞;比之於聲,它不是宏亮悠揚的黃鐘大呂,而是如怨如慕、不絕於縷的秋夜洞簫。

對弘一書法的「沖和」之美,葉聖陶曾有一段透徹的評說:「弘一法師近幾年的書法,有人說近於晉人。但是,摹仿的哪一家實在說不出。我不懂書法,然而極喜歡他的字。若問他的字為什麼使我喜歡,我只能直覺地回答,因為它蘊藉有味」。弘一書法「就全幅看,好比一個溫良謙恭的君子人。不卑不亢,和顏悅色,在那裡從容論道。就一個字看,疏處不嫌其疏,密處不嫌其密,只覺得每一筆都落在最適當的位置上,不容移動一絲一毫。再就一筆一畫看,無不使人起充實之感,立體之感,有時候有點兒像小孩子所寫那樣天真。但是一面是原始的,一面是成熟的,那分別又顯然可見。總結以上的話,就是所謂蘊藉,毫不矜才使氣。功夫在筆墨之外,所以越看越有味」。

近代大儒馬一浮也稱弘一書法為逸品。他說:「大師書法,得力於張猛龍碑,晚歲離塵,刊落鋒穎,乃一味恬靜,在書家當為逸品」。

到當代,人們對弘一書法的評價更高。高到了與歷代書法大師並肩的地步。畫家劉旦宅在《中國書畫期待新的大師》說:「在所有藝術中,中國書法是真正出自人類內心的藝術,人類不滅則書法不滅。歷代的書法大師有二王、顏真卿等,離我們最近的書法大師是李叔同。李叔同以他的學識和燦爛之極歸於平淡的心境,創造出書法的嶄新境界。」

柯文輝在《 弘一大師書法手書格言序》中說:弘一大師的「最後遺墨「悲欣交集」,脫凈鉛華,真氣流衍,無滯無礙,達到他個人書法藝術的頂峰:忘人忘我,一片渾茫。此作是繼王羲之《蘭亭序》、顏魯公《祭侄文稿》、楊凝式《韭花帖》、蘇軾《寒食帖》之後,抒情書法的又一座高峰,在文化史上有紀念碑的意義。」

梅墨生《弘一法師、郭沫若書法批評》一文中也說:「弘一書法前後脫胎換骨,判如兩人。其絕筆「悲欣交集」為20世紀書法之一里程碑之作,是「心畫」。它濃縮了作者個體生命的最大真實與全部息,它是20世紀的《蘭亭序》或《祭侄稿》」。

這樣的評價,在近現代書畫家中絕無僅有。即使擴大到明清,也沒有幾個書法家可與王羲之、顏真卿放在一起,相提並論。擁有、收藏如此級別的書法大師的作品,我想是每個書法愛好者共同企求的。

(二)弘一書法被人追捧,得益於他有不同尋常的傳奇人生。弘一法師是中國近、現代史上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他那樣才華橫溢、學貫中西、多才多藝,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他那樣以生前超常的經歷給後人無限的遐想和追思。作為二十世紀的藝術大師,他集詩、詞、書畫、篆刻、音樂、戲劇、文學等於一身,「文藝的園地,差不多被他走遍了」(豐子愷語)。在多個文化藝術領域,他首開歷史之先河。他是第一個向中國傳播西方音樂的先驅,其所創作的《送別歌》歷經幾十年傳唱經久不衰。他是中國第一個開創裸體寫生的美術教師。他親演《茶花女》,是中國話劇的鼻祖。在他生命最輝煌、他的藝術創造走向顛峰的時候,他突然拋棄俗世功名,離開嬌妻愛子削髮為僧。遁入空門後他除書法外「諸藝俱廢」,潛心研究佛法,成了一代高僧。

一個藝術成就極高,其人生經歷又極具傳奇色彩,他的作品受到市場追捧,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張大千是這樣、吳冠中也是這樣。當然弘一更不例外。

(三)「大德高僧」的特殊地位,是弘一書法「曲高和眾」的重要原因。弘一出家後,發願精研戒律,並且嚴格依照戒律修持,虔誠得近乎苦行僧。初修凈土宗,後來又修律宗。律宗向以戒律森嚴著名,一舉一動,都有規律,嚴肅認真之極,被稱為佛門中最難修的一宗。弘一放下萬緣,一心系佛。他戒除一切虛文縟節,拒絕一切名利的供養與沽求,老實念佛,精嚴戒律,以戒為師。二十多年精誠莊嚴的自律和苦修,弘一法師使斷絕數百年的律宗得以復興,成了「重興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師」。

我國是佛教較為流行的國家,僧人書畫對社會的影響歷來較大。自隋唐以來,我國出現了許多僧人書畫家,較為著名的有智永、懷素、貫休、巨然、八大山人、原濟、弘仁、石濤、髡殘、虛谷等等。僧人書畫是釋家思想指導下的藝術,他們追求物我兩忘、天人合一、意境幽遠的境界。他們的藝術水準極高,其很多作品,如智永的《真草千字文》、懷素的《自敘帖》、貫休的《十六羅漢圖》、巨然的《萬壑松風圖》已成為中華民族文化藝術的瑰寶,得到了人們廣泛的喜愛。當前市場追逐的一個熱點就是明清僧人書畫家的作品。最為突出的是八大山人的作品。弘一是離我們最近的大德高僧,他的書法以禪入書、冷寂清靜,與他弘揚的佛法結合非常完美。人們喜歡它、追逐它,既是對藝術的尊敬,更是對佛法的崇敬。

其實人們對弘一書法的喜愛和追捧,並非只是現在這幾年。幾十年來,弘一書法一直受人推重。包括大文豪魯迅、郭沫若,包括美學家朱光潛都有收藏弘一書法的經歷。

1931年3月1日魯迅日記記載:「從內山君處乞得弘一上人書一紙」。這天魯迅在內山完造家見到弘一的書法作品:「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頗為喜愛,便托內山代求弘一墨寶。因內山藏有弘一通過夏丏尊贈予的四件書法。看到魯迅喜歡,便將其中寫有「戒定慧」三字的一件作品贈給了魯迅。魯迅感嘆:「樸拙圓滿,渾若天成。得李師手書,幸甚!」 一個「乞」字、一個「師」字,表明魯迅對弘一書藝的讚賞和對弘一人品的褒揚。這樣的舉動,在魯迅一生中極為難得。

林子青《弘一法師年表》記錄:「1942年3月,郭沫若馳書請求法書,遂書寒山詩:「我心似明月,碧潭澄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 贈之,落款為「沫若居士澄覽」。郭氏復書致謝,稱之為澄覽大師」(1942年5月弘一在給李遠芳的信中說:「附奉沫若居士書,乞為轉達,並代致虔仰之意」)。

朱光潛在「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一文中說:「子愷轉送給我不少的弘一法師練字的墨跡,其中有一幅是《大方廣佛華嚴經》中的一段偈文,後來我任教北京大學時,蕭齋斗室里懸掛的就是法師書寫的這段偈文,一方面表示我對法師的景仰,同時也作為我的座右銘。」

弘一法師常以「應使文藝以人傳,不可人以文藝傳」誡人,在晚年為學佛青年講寫字方法時,仍諄諄囑咐,不要追求「人以字傳」。其實「人」與「字」,兩者是相輔相成的。人可因字而傳,字也可因人而傳;字與人更可相得益彰。我想,弘一和弘一法師的書法正是後者。

(文圖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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