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中國支持者的四種心態

特朗普中國支持者的四種心態

作者：強舸

日前，復旦大學唐世平教授撰文《中國人為什麼會希望特朗普贏？》，介紹了他對特朗普中國支持者的六種心態。唐世平教授即是上學期間教誨我甚多的老師，在畢業後又一直把我當朋友對待。此文發出後，我就先在唐老師的微博，又在唐老師的朋友圈對該文展開了批評。後來，唐老師建議我介紹一下我認為的情況，特撰此文。

《中國人為什麼會希望特朗普贏？》一文的問題在於，沒有較好的區分「看客」和「支持者」兩個概念。文章標題大致能包括了以上兩類人，但文章開頭明確用的是「支持特朗普的中國人」。兩者間差距極大，許多中國看客都是因為相信特朗普是個「二百五」，所以希望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這樣可以看美國笑話，看西式民主的笑話，接下來的世界會很精彩，紙牌屋這種破劇我們就不用看了）。但支持者則往往是認同特朗普的理念、與他的理念產生了共鳴，才會支持他的。實際上，《中國人為什麼會希望特朗普贏？》主要概括的是看客的心態，而非支持者心態。

在網路上，特朗普的中國支持者主要聚集在知乎（特朗普支持者大本營，從我的體會看，目前國內大多數關於美國大選報道的水平要明顯低於許多知乎網友），新浪微博（特朗普支持者已經做了多個相關微博號，關注者眾），百度貼吧（特朗普吧和希拉里吧，你沒看錯，希拉里吧已經淪陷了）。他們的心態大致可以分為4種：

1、近年來通過留學、工作移居美國的高技術中國人（還沒有取得美國國籍）和留學生。這些人是知乎上特朗普支持者最初的來源，正是他們的介紹為特朗普贏得了第一批中國國內的支持者。他們支持特朗普完全是出於自身境遇的考慮。雖然，民主黨一直被認為是維護少數族裔利益的政黨，早期受教育程度低的華人移民也確實受益於民主黨的許多政策。但是近年來，民主黨對「少數族裔」概念的界定越來越受制於其選舉利益。民主黨真正重視的少數族裔只有選票眾多的非洲裔和拉丁裔美國人，而亞裔則受不到絲毫優待甚至成為被剝奪的對象。例如，2013年，亞裔最多的加州（美國第一大州，民主黨鐵票倉）曾試圖通過SCA5法案（當前加州公立大學系統中，亞裔學生比例是35%，該法案要將這一比例壓縮到與亞裔人口比例持平的13%，多出的名額交給非洲裔和拉丁裔）。SCA5法案是加州議會的民主黨黨團（包括3名華裔議員，他們的孩子有私立大學可上）提出的，最後是由於共和黨議員的堅決反對才沒有通過。2016年，加州又試圖推行亞裔細分法案（即標明亞裔是來源於中國、越南、印度還是等等地方），雖然這一法案直接並不會影響實際利益，但同樣引起了華人的警惕。而近年來，奧巴馬及民主黨其他人士又反覆呼籲科技公司（蘋果、臉書、微軟等等）按照族裔比例招收員工，而這些崗位是中國新移民最大的蛋糕甚至說安身立命的根本。這些人的不滿在於，他們努力工作，交高額稅負，卻最終工作都有可能因為種族原因不保。特朗普反非法移民、反對按種族配給資源以及減稅等主張可以說直擊他們的核心利益，自然會贏得擁護。

2、對恐怖主義蔓延的憂慮。10多年前，對美國的反恐戰爭，中國人大多還是看熱鬧的心態，希望本.拉登長命百歲的大有人在。因為那時候，恐怖主義勢力尚小，乾的又是美國。然而，近年來，特別是「阿拉伯之春」以來，IS的興起和恐怖主義的全球蔓延（歐美頻繁的恐怖襲擊，中國自身也日益感到恐怖主義的實際威脅）讓許多中國人收齊了看熱鬧的心態，更多的是「唇亡齒寒」的憂慮。這種心態投射到美國大選之中：奧巴馬和希拉里被視作IS興起的重要推手（當然，特朗普說他們製造了IS，確有誇大其詞），不能勝任反恐重任，而特朗普當選後未必能做的更好，但至少現在看來底子清白。而且，特朗普的國際戰略雖然是「全球收縮」，但他明確指出，要在打擊恐怖主義上大幅度加大投入。這一心態，希望特朗普帶領美國頂在反恐怖主義的最前線，為中國繼續保有和平安寧的發展環境（這對中美是雙贏）。

3、社會保守派人士，反對過度的文化多元主義。以往，中國是沒有這一概念的，因為中國沒有基督教傳統，中國自己的傳統在今天保留也不多，所以，中國人在改革開放後對文化多元主義的態度一度是相當開放的（超過歐美主流）。但是，近年來，西方的「LGBT」運動和思想傳入中國，以及歐美國家推行的種種（在中國人看來）匪夷所思的多元化法案（例如，跨性別者，即一個男人不用做任何生理改變，只要認為自己是一個女人，就可以上女廁所，其他人如果阻止他，就會被冠以種族歧視，甚至被政府起訴）。在中國，近年來一些可能過激、過度的動物保護等行動也激起了不少人的反感。特朗普（更確切的說是共和黨一貫的立場，特朗普本人在這方面並沒有過多獨特主張）的社會保守主義政策也贏得了這一部分中國人的共鳴。

4、因為特朗普，看到美國民主的優勢和頑強生命力。此次美國大選開始以來，「（中國）中學政治教科書真是一本神書」這句話還有馬克.吐溫《競選州長》中的名言被反覆提及，共和黨在初選期間的一系列醜聞和民主黨的「郵件門」1.0、2.0、3.0等等確是如此。但是，對許多特朗普的中國支持者來說，支持特朗普並非是認為美國民主已經完蛋了，而恰恰是因為在美國兩黨政治巨大的影響下，在媒體一邊倒的負面報道下，特朗普依然能夠脫穎而出得到大批民眾支持，讓人們看到了美國民主相較於全世界其他西方式選舉民主的兩個優勢：當權派在制度上還不足以完全操縱候選人提名，選民理性能夠透過加工過的、乃至虛假的媒體報道實在去判斷候選人的政策主張。

簡而言之，這次美國大選不再是過往幾十年常見的「選誰差不多」的選舉，這次大選是美國的「路線之爭」。特朗普莫名其妙的大話、傻話說了不少，並且還被不少媒體反覆放大、甚至斷章取義，但支持率不減，這並非體現了美國的大選娛樂化、美國民眾素質低，甚至進一步推導出民主就不適合人類社會。相反，這恰恰說明美國民眾素質還比較高。美國選舉在一段時期內確實存在娛樂化的問題，但在本次大選，娛樂化恰恰退居了很次要的位置（不過，在全世界範圍內，各國群眾倒是好好娛樂了一番）。不論是支持希拉里，還是支持特朗普，美國民眾在這次大選中極少受娛樂化因素和華麗的雞湯演講的影響，而是比較仔細的去觀察兩者的政策內涵，比較堅定的選擇自己認同的、決定美國方向的路線主張。而對中國研究者來說，我們觀察特朗普中國支持者的心態，不能僅僅停留在對美國的判斷，也要意識到這可能預示著接下來中國社會思潮的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