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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僖公(二)

僖公十三年

  【經】十有三年春,狄侵衛。夏四月,葬陳宣公。公會齊侯、宋公、陳侯、鄭伯、許男、曹伯於咸。秋九月,大雩。冬,公子友如齊。

  【傳】十三年春,齊侯使仲孫湫聘於周,且言王子帶。事畢,不與王言。歸,覆命曰:「未可。王怒未怠,其十年乎。不十年,王弗召也。」

  夏,會於咸,淮夷病杞故,且謀王室也。

  秋,為戎難故,諸侯戍周,齊仲孫湫致之。

  冬,晉荐饑,使乞糴於秦。秦伯謂子桑:「與諸乎?」對曰:「重施而報,君將何求?重施而不報,其民必攜,攜而討焉,無眾必敗。」謂百里:「與諸乎?」對曰:「天災流行,國家代有,救災恤鄰,道也。行道有福。」

  ぶ鄭之子豹在秦,請伐晉。秦伯曰:「其君是惡,其民何罪?」秦於是乎輸粟於晉,自雍及絳相繼,命之曰泛舟之役。

【譯文】

  十三年春季,齊桓公派遣仲孫湫到成周聘問,同時要他說起王子帶的事情。聘問完了,仲孫湫不和周襄王談起王子帶。回國,向齊桓公彙報說:「還不行。周襄王的怒氣沒有消除,恐怕要等十年了。不到十年周王是不會召他回去的。」

  夏季,魯僖公和齊桓公、宋襄公、陳穆公、衛文公、鄭文公、許僖公、曹共公在咸地會見,一則由於淮夷讓杞國感到擔心,同時也由於商量使周王朝安定。

  秋季,為了戎人造成的禍難,諸侯派兵防守成周。齊國的仲孫湫也帶領軍隊前去。

  冬季,晉國再次發生饑荒,派人到秦國請求購買糧食。秦穆公對子桑說:「給他們嗎?」子桑回答說:「再一次給他們恩惠而報答我們,君王還要求什麼?再一次給他們恩惠而不報答我們,他們的老百姓必然離心;離心以後再去討伐,他沒有群眾就必然失敗。」秦穆公對百里說:「給他們嗎?」百里回答說:「天災流行,總會在各國交替發生的。救援災荒,周濟鄰國,這是正道。按正道辦事會有福祿。」邳鄭的兒子豹在秦國,請求進攻晉國。秦穆公說:「厭惡他們的國君,百姓有什麼罪?」秦國就這樣把粟米運送到晉國,船隊從雍城到絳城接連不斷,人們把這次運糧稱為「泛舟之役」。

僖公十四年

  【經】十有四年春,諸侯城緣陵。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於防。使鄫子來朝。秋八月辛卯,沙鹿崩。狄侵鄭。冬,蔡侯肝卒。

  【傳】十四年春,諸侯城緣陵而遷杞焉。不書其人,有闕也。

  鄫季姬來寧,公怒,止之,以鄫子之不朝也。夏,遇於防,而使來朝。

  秋八月辛卯,沙鹿崩。晉卜偃曰:「期年將有大咎,幾亡國。」

  冬,秦飢,使乞糴於晉,晉人弗與。慶鄭曰:「背施無親,幸災不仁,貪愛不祥,怒鄰不義。四德皆失,何以守國?」虢射曰:「皮之不存,毛將安傅?」慶鄭曰:「棄信背鄰,患孰恤之?無信患作,失授必斃,是則然矣。」虢射曰:「無損於怨而厚於寇,不如勿與。」慶鄭曰:「背施幸災,民所棄也。近猶仇之,況怨敵乎?」弗聽。退曰:「君其悔是哉!」

【譯文】

  十四年春季,諸侯在緣陵築城而把杞都遷去。《春秋》沒有記載築城的是哪些國家,是由於文字有缺。

  鄫季姬回魯國娘家,僖公發怒,留住她不準回去,這是因為鄫子不來朝見的緣故。夏季,鄫季姬和鄫子在防地見面,要鄫子前來朝見。

  秋季,八月初五日,沙鹿山崩塌。晉國的卜偃說:「一周年將會有大災難,幾乎要亡國。」

  冬季,秦國發生饑荒,派人到晉國請求購買糧食。晉國人不給。慶鄭說:「背棄恩惠就沒有親人,幸災樂禍就是不仁,貪圖所愛惜的東西就是不祥,使鄰國憤怒就是不義。這四種道德都丟掉了,用什麼來保衛國家?」虢射說:「皮已經不存在,毛又依附在哪裡?」慶鄭說:「丟棄信用,背棄鄰國,患難誰來周濟?沒有信用就會發生患難,失掉了救援,必定滅亡。這就是那樣的。」虢射說:「即使給糧食,對怨恨不會有所減少,反而使敵人增加實力,不如不給。」慶鄭說:「背棄恩惠,幸災樂禍,是百姓所唾棄的。親近的人還會因此結仇,何況是敵人呢?」晉惠公不聽。慶鄭退下來說:「國君要後悔的!」

僖公十五年

  【經】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公如齊。楚人伐徐。三月,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衛候、鄭伯、許男、曹伯盟於牡丘,遂次於匡。公孫敖帥師及諸侯之大夫救徐。夏五月,日有食之。秋七月,齊師、曹師伐厲。八月,螽。九月,公至自會。季姬歸於鄫。己卯晦,震夷伯之廟。冬,宋人伐曹。楚人敗徐於婁林。十有一月壬戌,晉侯及秦伯戰於韓,獲晉侯。

  【傳】十五年春,楚人伐徐,徐即諸夏故也。三月,盟於牡丘,尋蔡丘之盟,且救徐也。孟穆伯帥師及諸侯之師救徐,諸侯次於匡以待之。

  夏五月,日有食之。不書朔與日,官失之也。

  秋,伐,厲,以救徐也。

  晉侯之入也,秦穆姬屬賈君焉,且曰:「盡納群公子。」晉侯烝於賈君,又不納群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晉侯許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東盡虢略,南及華山,內及解梁城,既而不與。晉飢,秦輸之粟;秦飢,晉閉之糴,故秦伯伐晉。

  卜徒父筮之,吉。涉河,侯車敗。詰之,對曰:「乃大吉也,三敗必獲晉君。其卦遇《蠱》,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餘,獲其雄狐。』夫狐蠱,必其君也。《蠱》之貞,風也;其悔,山也。歲雲秋矣,我落其實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實落材亡,不敗何待?」

  三敗及韓。晉侯謂慶鄭曰:「寇深矣,若之何?」對曰:「君實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孫。」卜右,慶鄭吉,弗使。步揚御戎,家僕徒為右,乘小駟,鄭入也。慶鄭曰:「古者大事,必乘其產,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訓而服習其道,唯所納之,無不如志。今乘異產,以從戎事,及懼而變,將與人易。亂氣狡憤,陰血周作,張脈僨興,外強中乾。進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弗聽。

  九月,晉侯逆秦師,使韓簡視師,復曰:「師少於我,鬥士倍我。」公曰:「何故?」對曰:「出因其資,入用其寵,飢食其粟,三施而無報,是以來也。今又擊之,我怠秦奮,倍猶未也。」公曰:「一夫不可狃,況國乎。」遂使請戰,曰:「寡人不佞,能合其眾而不能離也,君若不還,無所逃命。」秦伯使公孫枝對曰:「君之未入,寡人懼之,入而未定列,猶吾憂也。苟列定矣,敢不承命。」韓簡退曰:「吾幸而得囚。」

  壬戌,戰於韓原,晉戎馬還濘而止。公號慶鄭。慶鄭曰:「愎諫違卜,固敗是求,又何逃焉?」遂去之。梁由靡御韓簡,虢射為右,輅秦伯,將止之。鄭以救公誤之,遂失秦伯。秦獲晉侯以歸。晉大夫反首拔舍從之。秦伯使辭焉,曰:「二三子何其戚也?寡人之從君而西也,亦晉之妖夢是踐,豈敢以至。」晉大夫三拜稽首曰:「君履后土而戴皇天,皇天后土實聞君之言,群臣敢在下風。」

  穆姬聞晉侯將至,以大子犖、弘與女簡、璧登台而履薪焉,使以免服衰絰逆,且告曰:「上天降災,使我兩君匪以玉帛相見,而以興戎。若晉君朝以入,則婢子夕以死;夕以入,則朝以死。唯君裁之。」乃舍諸靈台。

  大夫請以入。公曰:「獲晉侯,以厚歸也。既而喪歸,焉用之?大夫其何有焉?且晉人戚憂以重我,天地以要我。不圖晉憂,重其怒也;我食吾言,背天地也。重怒難任,背天不祥,必歸晉君。」公子縶曰:「不如殺之,無聚慝焉。」子桑曰:「歸之而質其大子,必得大成。晉未可滅而殺其君,只以成惡。且史佚有言曰:『無始禍,無怙亂,無重怒。』重怒難任,陵人不祥。」乃許晉平。

  晉侯使郤乞告瑕呂飴甥,且召之。子金教之言曰:「朝國人而以君命賞,且告之曰:『孤雖歸,辱社稷矣。其卜貳圉也。』」眾皆哭。晉於是乎作爰田。呂甥曰:「君亡之不恤,而群臣是憂,惠之至也。將若君何?」眾曰:「何為而可?」對曰:「征繕以輔孺子,諸侯聞之,喪君有君,群臣輯睦,甲兵益多,好我者勸,惡我者懼,庶有益乎!」眾說。晉於是乎作州兵。

  初,晉獻公筮嫁伯姬於秦,遇《歸妹》三之《睽》三。史蘇占之曰:「不吉。其繇曰:『士刲羊,亦無亡也。女承筐,亦無貺也。西鄰責言,不可償也。《歸妹》之《睽》,猶無相也。』《震》之《離》,亦《離》之《震》,為雷為火。為嬴敗姬,車說問其輹,火焚其旗,不利行師,敗於宗丘。《歸妹》《睽》孤,寇張之弧,侄其從姑,六年其逋,逃歸其國,而棄其家,明年其死於高梁之虛。」及惠公在秦,曰:「先君若從史蘇之占,吾不及此夫。」韓簡侍,曰:「龜,像也;筮,數也。物生而後有象,像而後有滋,滋而後有數。先君之敗德,乃可數乎?史蘇是占,勿從何益?《詩》曰:『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僔沓背憎,職競由人。』」

  震夷伯之廟,罪之也,於是展氏有隱慝焉。

  冬,宋人伐曹,討舊怨也。

  楚敗徐於婁林,徐恃救也。

  十月,晉陰飴甥會秦伯,盟於王城。

  秦伯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恥失其君而悼喪其親,不憚征繕以立圉也,曰:『必報仇,寧事戎狄。』君子愛其君而知其罪,不憚征繕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死無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戚,謂之不免。君子恕,以為必歸。小人曰:『我毒秦,秦豈歸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歸君。貳而執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懷德,貳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納而不定,廢而不立,以德為怨,秦不其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改館晉侯,饋七牢焉。

  蛾析謂慶鄭曰:「盍行乎?」對曰:「陷君於敗,敗而不死,又使失刑,非人臣也。臣而不臣,行將焉入?」十一月,晉侯歸。丁丑,殺慶鄭而後入。   是歲,晉又飢,秦伯又餼之粟,曰:「吾怨其君而矜其民。且吾聞唐叔之封也,箕子曰:『其後必大。』晉其庸可冀乎!姑樹德焉以待能者。」於是秦始征晉河東,置官司焉。

【譯文】

  十五年春季,楚國人進攻徐國,由於徐國依靠中原諸侯的緣故。三月,魯僖公和齊桓公、宋襄公、陳穆公、衛文公、鄭文公、許僖公、曹共公在牡丘結盟,重溫葵丘的盟約,同時為了救援徐國。孟穆伯率領魯軍和諸侯的軍隊救援徐國,諸侯住在匡地等待他。

  夏季,五月,發生日食。《春秋》沒有記載朔日和日期,由於史官的漏記。

  秋季,進攻厲國,以此來救援徐國。

  晉惠公回國繼承君位的時候,秦穆姬把賈君囑託給他,而且說:「把公子們都接回國內。」晉惠公和賈君通姦,又不接納公子們回國,由此穆姬就怨恨他。晉惠公曾經答應給中大夫送禮,後來也都不給了。還答應給秦穆公黃河以西和以南的五座城,東邊到虢略鎮,南邊到華山,還有黃河之內的解梁城,後來都不兌現。晉國有饑荒,秦國給它運送粟米;秦國有饑荒,晉國卻拒絕秦國買糧,所以秦穆公攻打晉國。

  卜徒父用筮草占卜,吉利:「渡過黃河,毀壞侯的車子。」秦穆公仔細追問,卜徒父回答說:「這是大吉大利。晉軍連敗三次,晉國國君必然被俘獲。這一卦得到《蠱》,繇辭說:『三次驅除一千輛兵車,三次驅除之餘,獲得了那條雄狐。』雄狐指的一定是他們的國君。《蠱》的內卦是風,外卦是山。時令到了秋天了,我們的風吹過他們山上,吹落了他們的果實,還取得他們的木材,所以能戰勝。果實落地而木材丟失,不打敗仗還等待什麼?」晉軍三次戰敗,退到韓地。晉惠公對慶鄭說:「敵人深入了,怎麼辦?」慶鄭回答說:「君王讓他們深入的,能夠怎麼辦?」晉惠公說:「答話放肆無禮!」占卜車右的人選,慶鄭得吉卦。但是晉惠公不用他,讓步揚駕御戰車,家僕徒作為車右。以小駟馬駕車,是從鄭國來的。慶鄭說:「古代發生戰爭,一定要用本國的馬駕車。出生在自己的水土上,知道主人的心意;安於受主人的調教,熟悉這裡的道路;隨你放在哪裡,沒有不如意的。現在用外國出產的馬來駕車,從事戰鬥,等到一害怕而失去正常狀態,就會不聽指揮了。鼻子里亂噴粗氣表示狡猾和憤怒,血液在全身奔流,使血管擴張突起,外表強壯而內部枯竭。進也不能,退也不是,旋轉也不能,君王必然要後悔。」晉惠公不聽。

  九月,晉惠公將要迎戰秦軍,派韓簡視察軍隊。韓簡回來說:「軍隊比我們少,能奮力作戰的人卻倍於我們。」晉惠公說:「什麼原因?」韓簡回答說:「君王逃離晉國是由於他的資助,回國是由於他的寵信,有了饑荒吃他的粟米,三次給我們恩惠而沒有報答,由於這樣他們才來的。現在又將迎擊他們,我方懈怠,秦國奮發,鬥志豈止相差一倍啊!」晉惠公說:「一個人還不能輕侮,何況是國家呢?」於是就派韓簡去約戰,說:「寡人不才,能集合我的部下而不能讓他們離散。君王如果不回去,我們將沒有地方逃避命令。」秦穆公派公孫枝回答說:「晉君沒有回國,我為他憂懼;回國後沒有安定位置,還是我所擔心的。如果君位已定,寡人敢不接受作戰的命令?」韓簡退下去說:「我如果能被俘囚禁就是幸運的。」

  十四日,秦、晉兩軍在韓原作戰。晉惠公的小駟馬陷在爛泥中盤旋不出。晉惠公向慶鄭呼喊求救。慶鄭說:「不聽勸諫,違抗占卜,本來就是自取失敗,為什麼又要逃走呢?」於是就離開了。梁由靡駕韓簡的戰車,虢射作為車右,迎戰秦穆公的戰車,將要俘虜他。慶鄭因為叫他們救援晉惠公而耽誤,就使秦穆公走脫了。秦國俘虜了晉惠公。晉國的大夫披頭散髮,拔出帳篷,跟隨晉惠公。秦穆公派使者辭謝說:「你們幾位為什麼那樣憂愁啊!寡人跟隨晉國國君往西去,只不過實現晉國的妖夢罷了,難道敢做得太過分嗎?」晉國的大夫三拜叩頭說:「君王踩著后土,而頂著皇天,皇天后土都聽到了您的話,下臣們謹在下邊聽候吩咐。」

  秦穆姬聽說晉惠公將要來到,領著太子瑩、兒子弘和女兒簡璧登上高台,踩著柴草。她派遣使者捧著遭喪所著喪服前去迎接秦穆公,說:「上天降下災禍,讓我兩國國君不是用禮品相見而是興動甲兵。如果晉國國君早晨進入國都,那麼我就晚上自焚;晚上進入,那麼我就早晨自焚。請君王裁奪。」

  於是秦穆公把晉惠公拘留在靈台。大夫請求把晉惠公帶回國都。秦穆公說:「俘獲晉侯,本來是帶著豐厚的收穫回來的,但一回來就要發生喪事,這有什麼用?大夫又能得到什麼呢?而且晉國人用憂愁來感動我,用天地來約束我,如果不考慮晉國人的憂愁,就會加深他們對秦國的憤怒。我如果不履行自己的諾言,就是違背天地,加深憤怒會使我擔當不起,違背天地會不吉利,一定要放晉君回國。」公子縶說:「不如殺了他,不要積聚邪惡。」子桑說:「放他回國而用他的太子作為人質,必然會得到很有利的講和條件。晉國還不會滅亡,而殺掉它的國君,只能造成很壞的後果。而且史佚有話說:『不要發動禍患,不要依靠動亂,不要增加憤怒。』增加憤怒會使人難於擔當,欺凌別人會不吉利。」於是就允許晉國講和。

  晉惠公派遣郤乞告訴瑕呂飴甥,同時召他前來,飴甥教郤乞該怎麼說話,說:「把都城裡的人都召到宮門前而用國君的名義給予賞賜。而且告訴他們說:「我雖然回國了,但已經給國家帶來了恥辱,還是占卜一個吉日,讓我的繼承人圉就國君之位吧。』」郤乞回去照辦,大家一齊號哭。晉國就在這時開始改易田制,開阡陌從新規定田界。呂飴甥說:「國君不為自己在外而擔憂,反而為群臣擔憂,這是最大的恩惠了,我們準備怎樣對待國君?」大家說:「怎麼辦才行呢?」呂飴甥回答說:「徵收賦稅,修理裝備武器,以輔助繼承人。諸侯聽到我國失去了國君,又有新的國君,群臣和睦,裝備武器比以前更多。喜歡我們的就會勉勵我們,討厭我們的就會有所害怕,也許會有好處吧!」大家很高興,晉國因為這樣而開始兵制改革。

  當初,晉獻公為嫁伯姬給秦國而占筮,得到《歸妹》變成《睽》卦。史蘇預測說:「不吉利。卦辭說:『男人宰羊,不見血漿;女人拿筐,白忙一場。西鄰責備,不可補償。《歸妹》變《睽》,沒人相幫。』《震》卦變成《離》卦,也就是《離》卦變成《震》卦。『又是雷,又是火,勝者姓嬴,敗者姓姬。車子脫離車軸,大火燒掉軍旗,不利於出師,在宗丘打得大敗。《歸妹》嫁女,《睽》離單孤,敵人的木弓將要張舒。侄子跟著姑姑,六年之後,逃回自己所居,拋棄了他的家,明年死在高梁的廢墟。』」等到惠公在秦國,說:「先君如果聽從了史蘇的占卜,我不會到這個地步!」韓簡隨侍在側,說:「龜甲,是形象;筮草,是數字。事物生長以後才有形象,有形象以後才能滋長,滋長以後才有數字。先君敗壞的道德,難道可以數得完嗎?史蘇的占卜,即使聽從了,又有什麼好處?《詩》說:『百姓的災禍,不是從天下降。當面附和,背後毀謗,主要都由於人的無狀。』」

  雷擊夷伯的廟宇,這是降罪於他,由於可以看到展氏有別人不知道的隱惡。

  冬季,宋國人進攻曹國,為了報復以前結下的怨恨。楚國在婁林打敗徐國,徐國所以失敗,是由於專靠別國去救援。十月,晉國的陰飴甥會見秦穆公,在王城訂立盟約。

  秦穆公說:「晉國和睦嗎?」陰飴甥回答悅:「不和睦。小人以失掉國君為恥辱,而哀悼失去了的親屬,不怕籌集資金,重整軍隊而立圉為國君,說:「一定報仇,寧可因此而事奉戎狄。』君子愛護國君而知道他的罪過,不怕籌集資金,重整軍隊來等待秦國的命令,說:『一定要報答恩德,有必死之志而無二心。』因為這樣才不和睦。」秦穆公說:「全國認為國君的前途會怎麼樣?」陰飴甥回答說:「小人憂愁,認為他不會被赦免;君子寬恕,以為他一定會回來。小人說:『我們得罪了秦國,秦國怎麼能讓國君回來?』君子說:『我們已經認罪了,秦國一定讓國君回來。有三心二意,就抓起來;服了罪,就釋放他。德行沒有比這再寬厚的了,刑罰沒有比這再威嚴的了。服罪的懷念德行,有三心二意的害怕刑罰,這一戰役,秦國可以稱霸諸侯。讓他回國而不使之安定,甚至廢掉他而不立他為國君,使恩惠變為怨恨,秦國不會這樣做的吧!』」秦穆公說:「我正是這樣想的。」於是改變對晉惠公的待遇,讓他住在賓館裡,饋送了七副牛、羊、豬等食用物品。蛾析對慶鄭說:「何不逃走呢?」慶鄭回答說:「使國君陷於失敗,失敗了不死反而逃亡,又讓國君失去刑罰,這就不是做臣下的樣子。臣下而不合於臣道,又能逃到哪裡去?」十一月,晉惠公回國。二十九日,殺了慶鄭,然後進入國都。

  這一年,晉國又發生饑荒,秦穆公贈送給他們粟米,說:「我怨恨他們的國君,而憐憫他們的百姓。而且我聽說唐叔受封的時候,箕子說:『他的後代一定昌大。』晉國是可以圖謀的嗎!我們姑且樹立恩惠,來等待有才能的人。」於是,秦國就開始在晉國黃河東部徵收賦稅,設置官員。

僖公十六年

  【經】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隕石於宋五。是月,六鷁退飛,過宋都。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秋七月甲子,公孫茲卒。冬十有二月,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邢侯、曹伯於淮。

  【傳】十六年春,隕石於宋五,隕星也。六鷁退飛過宋都,風也。周內史叔興聘於宋,宋襄公問焉,曰;「是何祥也?吉凶焉在?」對曰:「今茲魯多大喪,明年齊有亂,君將得諸侯而不終。」退而告人曰:「君失問。是陰陽之事,非吉凶所生也。吉凶由人,吾不敢逆君故也。」

  夏,齊伐厲不克,救徐而還。

  秋,狄侵晉,取狐、廚、受鐸,涉汾,及昆都,因晉敗也。

  王以戎難告於齊,齊征諸侯而戍周。

  冬,十一月乙卯,鄭殺子華。

  十二月會於淮,謀鄶,且東略也。城鄫,役人病。有夜登丘而呼曰:「齊有亂。」不果城而還。

【譯文】

  十六年春季,在宋國上空墜落五塊石頭,這是墜落的星星。六隻鷁鳥後退著飛,經過宋國國都,這是由於風太大的緣故。成周的內使叔興在宋國聘問,宋襄公詢問這兩件事,說:「這是什麼預兆?吉凶在於哪裡?」叔興回答說:「今年魯國多有大的喪事,明年齊國有動亂,君王將會得到諸侯擁護卻不能保持到最後。」退下來告訴別人說:「國君詢問得不恰當,這是有關陰陽的事情,人事吉凶與此無關。吉凶由人的行為所決定。我這樣回答是由於不敢違背國君的緣故。」

  夏季,齊國進攻厲國,沒有得勝,救援了徐國而後回國。

  秋季,狄人攻打晉國,佔取了狐、廚、受鐸,渡過汾水,到達昆都,因為晉國戰敗了。

  周襄王把戎人造成的禍難告訴齊國。齊國調集諸侯的軍隊到成周去防守。

  冬季,十一月十二日,鄭國殺了子華。十二月,魯僖公和齊桓公、宋襄公、陳穆公、衛文公、鄭文公、許僖公、邢侯、曹共公在淮地會見,是為了商量救援鄫國免被淮夷所侵。並且商量向東方用兵。替鄫國築城,服勞役的人睏乏,有人夜裡登上小山頭喊叫說:「齊國發生動亂!」諸侯沒有等到築完城就各自回國了。

僖公十七年

  【經】十有七年春,齊人、徐人伐英氏。夏,滅項。秋,夫人姜氏會齊侯於卞。九月,會至自會。冬十有二月乙亥,齊侯小白卒。

  【傳】十七年春,齊人為徐伐英氏,以報婁林之役也。

  夏,晉大子圉為質於秦,秦歸河東而妻之。惠公之在梁也,梁伯妻之。梁贏孕,過期,卜招父與其子卜之。其子曰:「將生一男一女。」招曰:「然。男為人臣,女為人妾。」故名男曰圉,女曰妾。及子圉西質,妾為宦女焉。

  師滅項。淮之會,公有諸侯之事未歸而取項。齊人以為討,而止公。

  秋,聲姜以公故,會齊侯於卞。九月,公至。書曰:「至自會。」猶有諸侯之事焉,且諱之也。

  齊侯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皆無子。齊侯好內,多內寵,內嬖如夫人者六人:長衛姬,生武孟;少衛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密姬,生懿公,宋華子,生公子雍。公與管仲屬孝公於宋襄公,以為太子。雍巫有寵於衛共姬,因寺人貂以薦羞於公,亦有寵,公許之立武孟。

  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冬十月乙亥,齊桓公卒。易牙入,與寺人貂因內寵以殺群吏,而立公子無虧。孝公奔宋。十二月乙亥赴。辛巳夜殯。

【譯文】

  十七年春季,齊國人為徐國攻打英氏,以報復前二年楚擊敗徐於婁林那一次戰役。

  夏季,晉國的太子圉在秦國作人質,秦國把河東土地歸還晉國並把女兒嫁給圉。晉惠公在梁國的時候,梁伯把女兒嫁給他。梁嬴懷孕,過了預產期。卜招父和他的兒子占卜,他的兒子說:「將要生一男一女。」卜招父說:「對。男的做別人的奴僕,女的做別人的奴婢。」所以把男的叫做圉,女的取名叫做妾。等到子圉到西方作人質,妾就在秦國作了侍女。

  魯國軍隊滅亡項國。在淮地的會見,僖公正有和各國諸侯相會的大事,沒有回國,魯軍就佔取了項國。齊國人認為這是由僖公下令進攻,因此把僖公拘留,不讓他回國。

  秋季,聲姜由於僖公的緣故,在卞地會見齊桓公。九月,僖公到達。《春秋》記載說「至自會」,這是由於國家大事還沒有處理完,而且不願說出被拘留這件事。

  齊桓公的三位夫人,王姬、徐嬴、蔡姬,都沒有兒子。齊桓公喜歡女色,寵愛的姬妾不少,宮內受寵的女人待遇如同夫人一樣的有六人:大衛姬,生了武孟;小衛姬,生了惠公;鄭姬,生了孝公;葛嬴,生了昭公;密姬,生了懿公;宋華子,生了公子雍。桓公和管仲把孝公託付給宋襄公,以他為太子。雍巫受到衛共姬的寵信,由於寺人貂的關係把美味的食品進獻給齊桓公,又受到齊桓公的寵信。齊桓公答應他們立武孟為繼承人。管仲死,五個公子都謀求立為嗣君。

  冬季,十月初七日,齊桓公死。易牙進宮,和寺人貂依靠那些內寵的權貴而殺死一批官吏,立公子無虧為國君。孝公逃亡到宋國。十二月初八日,發出訃告。十四日夜間,將桓公屍體大殮入棺。

僖公十八年

  【經】十有八年春王正月,宋公、曹伯、衛人、邾人伐齊。夏,師救齊。五月戊寅,宋師及齊師戰於甗。齊師敗績。狄救齊。秋八月丁亥,葬齊桓公。冬,邢人,狄人伐衛。

  【傳】十八年春,宋襄公以諸侯伐齊。三月,齊人殺無虧。

  鄭伯始朝於楚,楚子賜之金,既而悔之,與之盟曰:「無以鑄兵。」故以鑄三鍾。

  齊人將立孝公,不勝,四公子之徒遂與宋人戰。夏五月,宋敗齊師於,立孝公而還。

  秋八月,葬齊桓公。

  冬,邢人、狄人伐衛,圍菟圃。衛侯以國讓父兄子弟及朝眾曰:「苟能治之,毀請從焉。」眾不可,而後師於訾婁。狄師還。

  梁伯益其國而不能實也,命曰新里,秦取之。

【譯文】

  十八年春季,宋襄公率領曹共公等攻打齊國。三月,齊國人殺了無虧。

  鄭文公開始到楚國朝見。楚成王把銅賜給他,不久又後悔,和他盟誓說:「不要拿來鑄造武器。」所以鄭文公用它鑄造了三座鐘。

  齊國人準備立孝公為國君,擋不住四公子一夥的反對,孝公逃亡到宋國,四公子一夥就和宋軍作戰。夏季,五月,宋國在甗地打敗了齊國,立了孝公,然後回國。

  秋季,八月,安葬齊桓公。

  冬季,邢人、狄人進攻衛國,包圍了菟圃。衛文公把國君的地位推讓給父兄子弟和朝廷上的其他人,說:「誰如果能治理國家,我就跟從他。」大家不同意,而後在訾婁擺開陣勢。狄軍就退回去了。梁伯擴充了疆土,築了很多城邑,卻不能把百姓遷往那裡,把那地方命名為新里,但被秦國佔取了。

僖公十九年

  【經】十有九年春王三月,宋人執滕子嬰齊。夏六月,宋公、曹人、邾人盟於曹南。鄫子會盟於邾。己酉,邾人執鄶子,用之。秋,宋人圍曹。衛人伐邢。冬,會陳人、蔡人、楚人、鄭人盟於齊。梁亡。

  【傳】十九年春,遂城而居之。

  宋人執滕宣公。

  夏,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於次睢之社,欲以屬東夷。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況敢用人乎?祭祀以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誰饗之?齊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今一會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

  秋,衛人伐邢,以報菟圃之役。於是衛大旱,卜有事于山川,不吉。寧莊子曰:「昔周飢,克殷而年豐。今邢方無道,諸侯無伯,天其或者欲使衛討邢乎?」從之,師興而雨。

  宋人圍曹,討不服也。子魚言於宋公曰:「文王聞崇德亂而伐之,軍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詩》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今君德無乃猶有所闕,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內省德乎?無闕而後動。」

  陳穆公請修好於諸侯,以無忘齊桓之德。冬,盟於齊,修桓公之好也。

  梁亡,不書其主,自取之也。初,梁伯好土功,亟城而弗處,民罷而弗堪,則曰:「某寇將至。」乃溝公宮,曰:「秦將襲我。」民懼而潰,秦遂取梁。

【譯文】

  十九年春季,秦國人就築了城而移民居住在新里。宋人抓住了滕宣公。

  夏季,宋襄公讓邾文公殺死鄫子來祭祀次睢的土地神,想因此使東夷來降附。司馬子魚說:「古時候六種畜牲不能相互用來祭祀,小的祭祀不殺大牲口,何況敢於用人作犧牲呢?祭祀是為了人。百姓,是神的主人。殺人祭祀,有什麼神來享用?齊桓公恢復了三個被滅亡的國家以使諸侯歸附,義士還說他薄德,現在一次會盟而侵害兩個國家的國君,又用來祭祀邪惡昏亂的鬼神,要拿這個來求取霸業,不也是很難嗎?得以善終就算幸運了。」

  秋季,衛軍進攻邢國,以報復菟圃這一役。這時衛國大旱,為祭祀山川而占卜,不吉利。甯莊子說:「從前周室發生饑荒,打敗了商朝就豐收。現在正當邢國無道,諸侯沒有領袖,上天或者是要讓衛國進攻邢國吧!」聽從了他的話,徵集軍隊就下了雨。

  宋軍包圍曹國,為了討伐曹國的不肯順服。子魚對宋公說:「文王聽到崇國德行昏亂而去攻打,打了三十天,崇國不投降。退兵回國,修明教化,再去攻打,文王就駐紮在過去所築的營壘里,崇國就投降了。《詩》說:『在嫡妻面前作出示範,由此而作為兄弟們的表率,以此來治理一家一國。』現在君王的德行恐怕還有所欠缺,而以此攻打曹國,能把它怎麼辦?何不姑且退回去自己檢查一下德行,等到沒有欠缺了再採取行動。」

  陳穆公請求在諸侯間重新建立友好關係,表示不忘齊桓公的德行。冬季,在齊國會盟,重新建立齊桓公時代的友好關係。

  梁國滅亡了,《春秋》沒有記載滅亡梁國的是誰,是因為禍害是梁國自己找取的。當初,梁伯喜好大興土木,屢次築城而無人居住,百姓疲倦得不能忍受,就說:「某某敵人要來了。」於是在國君的宮室外挖溝,說:「秦國將要襲擊我國。」百姓害怕而潰散,秦國就趁機佔取了梁國。

僖公二十年

  【經】二十年春,新作南門。夏,郜子來朝。五月乙巳,西宮災。鄭人入滑。秋,齊人、狄人盟於邢。冬,楚人伐隨。

  【傳】二十年春,新作南門。書,不時也。凡啟塞從時。

  滑人叛鄭而服於衛。夏,鄭公子士、泄堵寇帥師入滑。

  秋,齊、狄盟於邢,為邢謀衛難也。於是衛方病邢。

  隨以漢東諸侯叛楚。冬,楚斗谷於菟帥師伐隨,取成而還。君子曰:「隨之見伐,不量力也。量力而動,其過鮮矣。善敗由己,而由人乎哉?《詩》曰:『豈不夙夜,謂行多露。』」

  宋襄公欲合諸侯,臧文仲聞之,曰:「以欲從人,則可;以人從欲,鮮濟。」

【譯文】

  二十年春季,重新建造南門。《春秋》記載這件事,是由於妨礙農時。凡是修築城門和製作門閂,應該不妨礙農時。

  滑國人背叛鄭國而順服於衛國。夏季,鄭國的公子士、泄堵寇率領軍隊攻入滑國。

  秋季,齊國和狄人在邢國相會並訂立盟約,為邢國策劃對付衛國的侵襲。這時候衛國才擔心邢國。

  隨國依靠漢水東邊各諸侯的力量背叛楚國。冬季,楚國的鬬穀於菟率領軍隊進攻隨國,講和以後回國。君子說:「隨國被攻打,是由於不估量自己的國力。估量自己的力量然後動作,禍害就少了。成敗在於自己,難道在於別人?《詩》說:『難道不想早晚奔波,無奈路上露水太多。』」

  宋襄公想要會合諸侯。臧文仲聽到了,說:「拿自己的願望服從別人就可以,要使別人服從自己的願望就很少有成功的。」

僖公二十一年

  【經】二十有一年春,狄侵衛。宋人、齊人、楚人盟於鹿上。夏,大旱。秋,宋公、楚子、陳侯、蔡侯、鄭伯、許男、曹伯會於盂。執宋公以伐宋。冬,公伐邾。楚人使宜申來獻捷。十有二月癸丑,公會諸侯盟於薄。釋宋公。

  【傳】二十一年春,宋人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曰:「小國爭盟,禍也。宋其亡乎,幸而後敗。」

  夏,大旱。公欲焚巫兀。臧文仲曰:「非旱備也。修城郭,貶食省用,務穡勸分,此其務也。巫兀何為?天欲殺之,則如勿生;若能為旱,焚之滋甚。」公從之。是歲也,飢而不害。

  秋,諸侯會宋公於盂。子魚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已甚,其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公以伐宋。

  冬,會於薄以釋之。子魚曰:「禍猶未也,未足以懲君。」

  任、宿、須句、顓臾,風姓也。實司大皞與有濟之祀,以服事諸夏。邾人滅須句,須句子來奔,因成風也。成風為之言於公曰:「崇明祀,保小寡,周禮也;蠻夷猾夏,周禍也。若封須句,是崇皞、濟而修祀,紓禍也。」

【譯文】

  二十一年春季,宋國和齊國人、楚國人在鹿上舉行了會盟,便向楚國要求當時歸附楚國的中原諸侯奉自己為盟主,楚國人答應了。公子目夷說:「小國爭當盟主,這是災禍。宋國或許會被滅亡吧!失敗得晚一點,就算運氣了。」

  夏季,很久沒有下雨,乾旱得很。僖公要燒死巫人和仰面朝天的怪人。臧文仲說:「這不是解決旱災的辦法。修理城牆、節用飲食、節省開支、致力農事、勸人施捨,這是應該做的。巫人、仰面朝天的怪人能做什麼?上天要殺他們,就應當不生他們;如果他們能造成旱災,燒死他們會更厲害。」僖公聽從了。這一年,雖有饑荒,卻沒有傷害百姓。

  秋季,楚成王、陳穆公、蔡庄公、鄭文公、許僖公、曹共公在盂地會見宋襄公。子魚說:「禍根子就在這裡吧!國君的慾望太過分,那怎能忍受得了?」在會上楚國抓住了宋襄公來攻打宋國。

  冬季,諸侯在薄地會盟,釋放了宋襄公。子魚說:「禍殃還沒有完,這點夠不上懲罰國君。」

  任國、宿國、須句、顓臾,都姓風,主管太皞和濟水神的祭祀,而服從中原各國。邾國人滅亡了須句,須句君逃亡到魯國來,這是由於須句是成風的娘家。成風對僖公說:「尊崇明祀,保護弱小,這是周的禮儀;蠻夷擾亂中原,這是周的禍患。如果封了須句國的爵位,這是尊崇太皞、濟水神而修明祭祀和緩解禍患啊。」

僖公二十二年

  【經】二十有二年春,公伐邾,取須句。夏,宋公、衛侯、許男、滕子伐鄭。秋八月丁未,及邾人戰於升陘。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戰於泓,宋師敗績。

  【傳】二十二年春,伐邾,取須句,反其君焉,禮也。

  三月,鄭伯如楚。

  夏,宋公伐鄭。子魚曰:「所謂禍在此矣。」

  初,平王之東遷也,辛有適伊川,見被發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秋,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

  晉大子圉為質於秦,將逃歸,謂嬴氏曰:「與子歸乎?」對曰:「子,晉大子,而辱於秦,子之欲歸,不亦宜乎?寡君之使婢子侍執巾櫛,以固子也。從子而歸,棄君命也。不敢從,亦不敢言。」遂逃歸。

  富辰言於王曰:「請召大叔。《詩》曰:『協比其鄰,昏姻孔雲。』吾兄弟之不協,焉能怨諸侯之不睦?」王說。王子帶自齊復歸於京師,王召之也。

  邾人以須句故出師。公卑邾,不設備而御之。臧文仲曰:「國無小,不可易也。無備,雖眾不可恃也。《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又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先王之明德,猶無不難也,無不懼也,況我小國乎!君其無謂邾小。蜂蠆有毒,而況國乎?」弗聽。

  八月丁未,公及邾師戰於升陘,我師敗績。邾人獲公胄,縣諸魚門。

  楚人伐宋以救鄭。宋公將戰,大司馬固諫曰:「天之棄商久矣,君將興之,弗可赦也已。」弗聽,

  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戰於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

  國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餘,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君未知戰。勍敵之人隘而不列,天贊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猶有懼焉。且今之勍者,皆吾敵也。雖及胡《老司》,獲則取之,何有於二毛?明恥教戰,求殺敵也,傷未及死,如何勿重?若受重傷,則如勿傷;愛其二毛,則如服焉。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聲盛致志,鼓儳可也。」

  丙子晨,鄭文夫人羋氏、姜氏勞楚子於柯澤。楚子使師縉示之俘馘。君子曰:「非禮也。婦人送迎不出門,見兄弟不逾閾,戎事不邇女器。」

  丁丑,楚子入饗於鄭,九獻,庭實旅百,加籩豆六品。饗畢,夜出,文羋送于軍,取鄭二姬以歸。叔詹曰:「楚王其不沒乎!為禮卒於無別,無別不可謂禮,將何以沒?」諸侯是以知其不遂霸也。

【譯文】

  二十二年春季,魯國討伐邾國,佔領須句,護送須句的國君回國,這是符合禮的。

  三月,鄭文公到楚國去。

  夏季,宋襄公進攻鄭國。子魚說:「所說的禍亂就在這裡了。」

  當初,周平王向東遷都洛陽的時候,辛有到了伊川,見到披著頭髮在野外祭祀的人,說:「不到一百年,這裡就要變成戎人居住的地方了!它的禮儀先就消失了。」秋季,秦國和晉國把陸渾之戎遷到伊川。

  晉國的太子圉在秦國作人質,準備逃回晉國,對嬴氏說:「跟你一起回去么?」嬴氏說:「你是晉國的太子而屈居在秦國。你想回去,不也很應該嗎?我國君主讓婢子侍候你,為你捧著手巾梳子,是為了使你安心,跟你回去,就丟棄了國君的命令。我不敢跟從,也不敢泄露。」太子圉就逃回晉國。富辰對周襄王說:「請您把太叔召回來。《詩》說:『和他的鄰居融洽,姻親才能友好。』我國兄弟都不融洽,哪裡能埋怨諸侯的不順服?」周襄王聽了很高興。王子帶從齊國回到京師,這是周襄王把他召回來的。

  邾人由於魯國幫助須句的緣故出兵攻打魯國。僖公輕視邾國,不作準備便去抵禦。臧文仲說:「國家無所謂弱小,不能輕視。沒有準備,人雖然眾多,還是不足依靠的。《詩》說:『戰戰兢兢,如同面向深淵,如同踩著薄冰。』又說:『謹慎又謹慎,上天光明普照,得到上天保佑不容易啊!』以先王的美德,還沒有不困難、沒有不戒懼的,何況我們小國呢?君王不要認為邾國弱小,黃蜂、蠍子都有毒,何況一個國家呢?」僖公不聽。八月初八日,僖公率軍與邾軍在升陘作戰,我軍大敗。邾軍獲得僖公的頭盔,掛在魚門上。

  楚人進攻宋國以救援鄭國。宋襄公準備應戰,大司馬固勸阻說:「上天丟棄我們商朝後代已經很久了,您想復興它,這是違背上天而不能被赦免的。」宋襄公不聽。

  冬季,十一月初一日,宋襄公與楚國人在泓水邊上作戰。宋軍已經排成隊列,楚軍還沒有全部渡過河。司馬說:「他們兵多,我們兵少,趁他們沒有全部渡過河的時候,請君王下令攻擊他們。」宋襄公說:「不行。」楚軍渡過河以後還沒有排開陣勢,司馬又把剛才的情況報告宋襄公。宋襄公說:「還不行。」等楚軍擺開陣勢然後才攻擊他們,宋軍被打得大敗,宋襄公大腿後受箭傷,跟隨宋襄公的卿大夫子弟任護衛的被殲滅。都城裡的人都責怪宋襄公。宋襄公說:「君子不兩次傷害敵人,不擒捉頭髮花白的敵人。古代的作戰,不靠關塞險阻取勝。寡人雖然是殷商亡國的後裔,不攻擊沒有擺開陣勢的敵人。」子魚說:「國君不懂戰爭。強大的敵人,由於地形狹隘而沒有擺開陣勢,這是上天在幫助我,把他們攔截而攻擊,不也是可以的嗎?可是還害怕不能取勝。現在強大的國家,都是我們的敵人,雖然是老頭子,捉了也不能放,管什麼頭髮花白不花白。說明國家恥辱是什麼,以此教導士兵作戰,目的就是為了多殺敵人。敵人受傷而沒有死,為什麼不可以再次打擊他一次?如果愛惜敵人傷員而不再打擊,就應該一開始就不傷害他;愛惜那些頭髮花白的人,就不如向他們投降。軍隊,由於有利才加以使用;戰鼓雷鳴,是用聲音來激勵士氣。有利而使用,在狹路攻擊是可以的;鼓聲大作鼓舞了士氣,攻擊沒有擺開陣勢的敵人也是可以的。」

  十一月初八日早晨,鄭文公夫人羋氏、姜氏在柯澤慰勞楚成王。楚成王派師縉把俘虜和被殺死的敵人的左耳給他們看。君子說:「這是不合於禮的。女人送迎不出房門,和兄弟相見不出門檻,打仗時不接近女人的用具。」初九日,楚成王進入鄭國接受享禮,主人敬酒九次,庭院里陳列的禮品有一百件,另外再加籩豆禮品六件。宴請完畢,夜裡出來,文羋送他到軍營里。楚成王帶了鄭國的兩個侍妾回去。叔詹說:「楚成王恐怕不得壽終正寢吧!執行禮節而最後至於男女混雜。男女混雜不能認為合於禮,他將怎麼能得到好死?」所以諸侯知道楚成王不能完成霸業。

僖公二十三年

  【經】二十有三年春,齊侯伐宋,圍婚。夏五月庚寅,宋公茲父卒。秋,楚人伐陳。冬十有一月,杞子卒。

  【傳】二十三年春,齊侯伐宋,圍緡,以討其不與盟於齊也。

  夏五月,宋襄公卒,傷於泓故也。

  秋,楚成得臣帥師伐陳,討其貳於宋也。遂取焦、夷,城頓而還。子文以為之功,使為令尹。叔伯曰:「子若國何?」對曰:「吾以靖國也。夫有大功而無貴仕,其人能靖者與有幾?」

  九月,晉惠公卒。懷公命無從亡人。期,期而不至,無赦。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召。冬,懷公執狐突曰:「子來則免。」對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古之制也。策名委質,貳乃辟也。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數矣。若又召之,教之貳也。父教子貳,何以事君?刑之不濫,君之明也,臣之願也。淫刑以逞,誰則無罪?臣聞命矣。」乃殺之。

  卜偃稱疾不出,曰:「《周書》有之:『乃大明服。』己則不明而殺人以逞,不亦難乎?民不見德而唯戮是聞,其何後之有?」

  十一月,杞成公卒。書曰「子」,杞,夷也。不書名,未同盟也。凡諸侯同盟,死則赴以名,禮也。赴以名,則亦書之,不然則否,辟不敏也。

  晉公子重耳之及於難也,晉人伐諸蒲城。蒲城人慾戰。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祿,於是乎得人。有人而校,罪莫大焉。吾其奔也。」遂奔狄。從者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狄人伐嗇咎如,獲其二女:叔隗、季隗,納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儵、叔劉,以叔隗妻趙衰,生盾。將適齊,謂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而後嫁。」對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則就木焉。請待子。」處狄十二年而行。

  過衛。衛文公不禮焉。出於五鹿,乞食於野人,野人與之塊,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賜也。」稽首,受而載之。

  及齊,齊桓公妻之,有馬二十乘,公子安之。從者以為不可。將行,謀於桑下。蠶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殺之,而謂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聞之者吾殺之矣。」公子曰:「無之。」姜曰:』行也。懷與安,實敗名。」公子不可。姜與子犯謀,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

  及曹,曹共公聞其駢脅。欲觀其裸。浴,薄而觀之。僖負羈之妻曰:「吾觀晉公子之從者,皆足以相國。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國。反其國,必得志於諸侯。得志於諸侯而誅無禮,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貳焉。」乃饋盤饗,置璧焉。公子受饗反璧。

  及宋,宋襄公贈之以馬二十乘。

  及鄭,鄭文公亦不禮焉。叔詹諫曰:「臣聞天之所啟,人弗及也。晉公子有三焉,天其或者將建諸,君其禮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晉公子,姬出也,而至於今,一也。離外之患,而天不靖晉國,殆將啟之,二也。有三士足以上人而從之,三也。晉、鄭同儕,其過子弟,固將禮焉,況天之所啟乎?」弗聽。

  及楚,楚之饗之,曰:「公子若反晉國,則何以報不穀?」對曰:「子女玉帛則君有之,羽毛齒革則君地生焉。其波及晉國者,君之餘也,其何以報君?」曰:「雖然,何以報我?」對曰:「若以君之靈,得反晉國,晉、楚治兵,遇於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獲命,其左執鞭弭、右屬櫜健,以與君周旋。」子玉請殺之。楚子曰:「晉公子廣而儉,文而有禮。其從者肅而寬,忠而能力。晉侯無親,外內惡之。吾聞姬姓,唐叔之後,其後衰者也,其將由晉公子乎。天將興之,誰能廢之。違天必有大咎。」乃送諸秦。秦伯納女五人,懷嬴與焉。奉也活盥,既而揮之。怒曰:「秦、晉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懼,降服而囚。

  他日,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請使衰從。公子賦《河水》,公賦《六月》。趙衰曰:「重耳拜賜。」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級而辭焉。衰曰:「君稱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

【譯文】

  二十三年春季,齊孝公發兵進攻宋國,包圍緡地,討伐宋國不到齊國參加會盟。

  夏季,五月,宋襄公死,這是由於在泓地戰役中受傷的緣故。

  秋季,楚國的成得臣領兵進攻陳國,討伐陳國傾向宋國。於是佔領了焦、夷兩地,在頓地築城後回國。子文把這些作為他的功勞,讓他做令尹。叔伯說:「您打算把國家怎麼辦?」子文回答說:「我是用這個來安定國家的。有了大功而不居高位,這樣的人能夠安定國家的有幾個?」

  九月,晉惠公死了。懷公即位,命令臣民不準跟隨逃亡在外的人。規定了期限,不回來的不赦免。狐突的兒子毛和偃跟隨重耳在秦國,不肯召他們回國。懷公抓住狐突,說:「兒子回來就赦免。」狐突回答說:「當兒子能夠做官,父親教他懂得忠誠的道理,這是古代的制度。名字寫在簡策上,給主子送了進見的禮物,如果三心二意就是罪過。現在下臣的兒子,名字在重耳那裡已經有年頭了,如果又召他回來,這是教他三心二意。父親教兒子三心二意,用什麼來事奉國君?刑罰的不濫用,這是君主的賢明,下臣的願望。濫用刑罰以圖快意,誰能沒有罪?下臣知道您的意思了。」晉懷公於是殺了狐突。卜偃推說有病不出門,說:「《周書》上有這樣的話:『君主偉大賢明臣民然後順服。』自己如果不賢明,反而殺人以圖快意,不也很難辦事嗎?百姓看不到德行,反而只聽到殺戮,哪裡還能有什麼後代?」

  十一月,杞成公去世。《春秋》記載稱「子」,因為杞是夷人。不記載名字,是由於沒有和魯國結過盟的緣故。凡是同盟的諸侯,死後就在訃告上寫上名字,這是合於禮的。訃告上寫上名字,《春秋》就加以記載,否則就不記載,這是為了避免弄不清楚而誤記。

  晉公子重耳遭到禍難的時候,晉獻公的軍隊在蒲城攻打他。蒲城人想要迎戰,重耳不肯,說:「仰仗著國君父親的恩寵而享有奉養自己的俸祿,因此才得到百姓的擁護。有百姓的擁護而反抗,沒有比這再大的罪過了。我還是逃亡吧。」於是就逃亡到狄人那裡,跟隨的有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狄人攻打廧咎如,俘虜了他兩個女兒叔隗、季隗,送給公子。公子娶了季隗,生了伯儵、叔劉。把叔隗嫁給趙衰,生了盾。公子要到齊國去,對季隗說:「等我二十五年,不回來再改嫁。」季隗回答說:「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又再過二十五年改嫁,我就要進棺材了。我等您。」公子在狄一共住了十二年,然後離開。經過衛國,衛文公不以禮來待他。

  經過五鹿時,向鄉下人要飯。鄉下人給他一塊泥土。公子發怒,要鞭打他。子犯說:「這是上天賜與的啊!」公子叩著頭接受,把泥土裝上車子。

  重耳到達齊國,齊桓公也給他娶妻,有馬八十匹。公子安於齊國的生活。跟隨的人認為這樣不行,準備離去,在桑樹下商量。養蠶的侍妾正好在樹上聽到,把這事告訴姜氏。姜氏殺了她,告訴公子說:「您有遠大的志向,聽到的人,我已經殺了。」公子說:「沒有這回事。」姜氏說:「走吧!留戀妻子和貪圖安逸,實在會有損前途。」公子不肯。姜氏和子犯商量,灌醉了公子,然後打發他走。公子酒醒,拿起長戈追逐子犯。

  重耳到達曹國,曹共公聽說他的肋骨排比很密,似乎並成一整塊,想從他裸體中看個真相。乘重耳洗澡,他就在帘子外觀看。僖負羈的妻子對負羈說:「我看晉公子的隨從人員,都足以輔助國家。如果用他們作輔助,晉公子必定能回晉國做國君。回到晉國,肯定在諸侯中稱霸。在諸侯中稱霸而懲罰對他無禮的國家,曹國就是第一個。您何不早一點向他表示好感呢!」僖負羈於是就向晉公子饋送一盤食品,裡邊藏著璧玉。公子接受食品,退回璧玉。

  重耳到達宋國,宋襄公把馬八十匹送給他。到達鄭國,鄭文公也不加禮遇。叔詹勸諫說:「臣聽說上天所贊助的人,別人就趕不上了。晉公子具有三條,上天或者將要立他為國君吧,您最好還是以禮相待。父母同姓,子孫不能昌盛。晉公子是姬姓女子生的,所以能活到今天,這是一。經受逃亡在外的憂患,而上天使晉國不安定,大概是將要贊助他了,這是二。有三個人足以居於別人之上,卻一直跟隨著他,這是三。晉國和鄭國地位平等,他們的子弟路過還應當以禮相待,何況是上天所贊助的呢?」鄭文公沒有聽叔詹的勸諫。

  重耳到達楚國,楚成王設宴會招待他,說:「公子如果回到晉國,用什麼報答我?」公子回答說:「子、女、玉、帛都是君王所擁有的,鳥羽、皮毛、象牙、犀革都是君王土地上所生長的。那些波及晉國的,已經是君王剩餘的了,我能用什麼來報答君王呢?」楚成王說:「儘管這樣,究竟用什麼報答我?」公子回答說:「如果托君王的福,能夠回到晉國,一旦晉、楚兩國演習軍事,在中原相遇,那就後退九十里。如果還得不到君王的寬大,那就左手執鞭執弓,右邊掛著弓袋箭袋,跟君王較量一下。」子玉請求楚王殺掉他。楚成王說:「晉公子志向遠大而生活儉約,文辭華美而合乎禮儀。他的隨從嚴肅而寬大,忠誠又有能力。晉侯沒有親近的人,國內國外都討厭他。我聽說姬姓是唐叔後代,將會最後衰亡,這恐怕是從晉公子為君以後的緣故吧!上天將要使他興起,誰能夠廢掉他?違背上天,必然有大災。」於是就把他送回秦國。

  秦穆公送給重耳五個女子,懷嬴也在內。懷嬴捧著盛水的器皿伺候重耳洗臉,他洗了手不用手巾擦手,而揮揮手把手上的水甩干。懷嬴很生氣,說:「秦、晉兩國地位平等,為什麼輕視我?」公子害怕,脫去上衣自囚表示謝罪。有一天,秦穆公設宴席招待重耳,子犯說:「我不如趙衰那樣有文采,請您讓趙衰跟隨赴宴。」公子在宴會上賦《河水》這首詩,秦穆公賦《六月》這首詩。趙衰說:「重耳拜謝恩賜!」公子退到階下,拜,叩頭,秦穆公走下一級台階辭謝。趙衰說:「君王把所以輔助天子的事命令重耳,重耳豈敢不拜?」

僖公二十四年

  【經】二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夏,狄伐鄭。秋七月。冬,天王出居於鄭。晉侯夷吾卒。

  【傳】二十四年春,王正月,秦伯納之,不書,不告入也。

  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負羈紲從君巡於天下,臣之罪甚多矣。臣猶知之,而況君乎?請由此亡。」公子曰:「所不與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投其璧於河。濟河,圍令狐,入桑泉,取臼衰。二月甲午,晉師軍於廬柳。秦伯使公子縶如晉師,師退,軍於郇。辛丑,狐偃及秦、晉之大夫盟於郇。壬寅,公子入於晉師。丙午,入於曲沃。丁未,朝於武宮。戊申,使殺懷公於高梁。不書,亦不告也。呂、郤畏逼,將焚公宮而弒晉侯。寺人披請見,公使讓之,且辭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後余從狄君以田渭濱,女為惠公來求殺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雖有君命,何其速也。夫祛猶在,女其行乎。」對曰:「臣謂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猶未也,又將及難。君命無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惡,唯力是視。蒲人、狄人,余何有焉。今君即位,其無蒲、狄乎?齊桓公置射鉤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眾,豈唯刑臣。」公見之,以難告。三月,晉侯潛會秦伯於王城。己丑晦,公宮火,瑕甥、郤芮不獲公,乃如河上,秦伯誘而殺之。晉侯逆夫人嬴氏以歸。秦伯送衛於晉三千人,實紀綱之仆。

  初,晉侯之豎頭須,守藏者也。其出也,竊藏以逃,盡用以求納之。及入,求見,公辭焉以沐。謂僕人曰:「沐則心覆,心覆則圖反,宜吾不得見也。居者為社稷之守,行者為羈紲之仆,其亦可也,何必罪居者?國君而仇匹夫,懼者甚眾矣。」僕人以告,公遽見之。

  狄人歸季隗於晉而請其二子。文公妻趙衰,生原同、屏括、摟嬰。趙姬請逆盾與其母,子余辭。姬曰:「得寵而忘舊,何以使人?必逆之!」固請,許之,來,以盾為才,固請於公以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隗為內子而己下之。

  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與女偕隱。」遂隱而死。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

  鄭之入滑也,滑人聽命。師還,又即衛。鄭公子士、泄堵俞彌帥師伐滑。王使伯服、游孫伯如鄭請滑。鄭伯怨惠王之入而不與厲公爵也,又怨襄王之與衛、滑也,故不聽王命而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大上以德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邗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蔣刑茅胙祭,周公之胤也。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詩,曰:『常棣之華,鄂不□韋□韋,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今天子不忍小忿以棄鄭親,其若之何?庸勛親親,昵近尊賢,德之大者也。即聾從昧,與頑用嚚,奸也大者也。棄德崇奸,禍之大者也。鄭有平、惠之勛,又有厲、宣之親,棄嬖寵而用三良,於諸姬為近,四德具矣。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目不別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德義之經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狄皆則之,四奸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懷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扞禦侮者莫如親親,故以親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德既衰,於是乎又渝周、召以從諸奸,無乃不可乎?民未忘禍,王又興之,其若文、武何?」王弗聽,使頹叔、桃子出狄師。夏,狄伐鄭,取櫟。

  王德狄人,將以其女為後。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曰:『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狄固貪淋,王又啟之,女德無極,婦怨無終,狄必為患。」王又弗聽。

  初,甘昭公有寵於惠後,惠後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齊,王復之,又通於隗氏。王替隗氏。頹叔、桃子曰:「我實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大叔,以狄師攻王。王御士將御之。王曰:「先後其謂我何?寧使諸。侯圖之。璲出。及坎□,國人納之。

  秋,頹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師伐周,大敗周師,獲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王出適鄭,處於汜。大叔以隗氏居於溫。

  鄭子華之弟子臧出奔宋,好聚鷸冠。鄭伯聞而惡之,使盜誘之。八月,盜殺之於陳、宋之間。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災也。《詩》曰:『彼己之子,不稱其服。』子臧之服,不稱也夫。《詩》曰,『自詒伊戚』,其子臧之謂矣。《夏書》曰,『地平天成』,稱也。」

  宋及楚平。宋成公如楚,還入於鄭。鄭伯將享之,問禮於皇武子。對曰:「宋,先代之後也,於周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喪拜焉,豐厚可也。」鄭伯從之,享宋公有加,禮也。

  冬,王使來告難曰:「不穀不德,得罪於母弟之寵子帶,鄙在鄭地汜,敢告叔父。」臧文仲對曰:「天子蒙塵於外,敢不奔問官守。」王使簡師父告於晉,使左鄢父告於秦。天子無出,書曰「天王出居於鄭」,辟母弟之難也。天子凶服降名,禮也。鄭伯與孔將鉏、石甲父、侯宣多省視官具於汜,而後聽其私政,禮也。

  衛人將伐邢,禮至曰:「不得其守,國不可得也。我請昆弟仕焉。」乃往,得仕。

【譯文】

  二十四年春季,周王朝曆法的正月,秦穆公把公子重耳送回晉國。《春秋》沒有記載這件事,因為晉國沒有向魯國報告重耳回晉國的事。到達黃河岸邊,子犯把玉璧還給公子,說:「下臣背著馬籠頭馬韁繩跟隨您在天下巡行,下臣的罪過很多,下臣自己尚且知道,何況您呢?請您讓我從這裡走開吧。」公子說:「如果不和舅父同一條心,有河神作證。」把他的璧玉扔到了黃河裡。

  重耳等一行渡過黃河,包圍了令狐,進入桑泉,佔取了臼衰。二月的一天, 晉國的軍隊駐紮在廬柳。秦穆公派遣公子縶到晉國軍隊里去交涉。晉軍退走,駐紮在郇地。又一天,狐偃和秦國、晉國的大夫在郇地結盟。又一天,公子重耳到達晉國軍隊里。又一天,重耳進入曲沃。又一天,重耳在晉武公的廟宇中朝見群臣。又一天,重耳派人在高梁殺死了晉懷公。《春秋》沒有記載這件事,也是由於晉國沒有來魯國報告的緣故。

  呂、郤兩家害怕禍難逼近,準備焚燒宮室而殺死晉文公。寺人披請求進見。晉文公派人責備他,而且拒絕接見,說:「蒲城那一次戰役,國君命令你一個晚上到達,你馬上就來了。後來我跟隨狄君在渭水邊上打獵,你為惠公來殺我,惠公命令你過三個晚上再來,你過兩個晚上就來了。雖然有國君的命令,為什麼那麼快呢?那隻被割斷的袖子還在,你還是走開吧!」寺人披回答說:「小臣原來認為國君回國以後,已經了解情況了。如果還沒有,就會又一次遇到禍難。執行國君的命令只有一心一意,這是古代的制度。除去國君所厭惡的人,只看自己有多大力量。蒲人、狄人,對我來說算什麼呢?現在您即位做國君,也會同我心目中一樣沒有蒲、狄吧!齊桓公把射鉤的事故在一邊,而讓管仲輔助他。君王如果改變這種做法,我會自己走的,哪裡需要君王的命令呢?離開的人很多,豈獨是我受過宮刑的小臣?」晉文公接見了寺人披,寺人披就把禍亂告訴了晉文公。三月,晉文公秘密地和秦穆公在王城會見。三十日,文公的宮殿起火。瑕甥、郤芮找不到晉文公,於是就到黃河邊上去找,秦穆公把他們誘去殺死了。晉文公迎接夫人嬴氏回國。秦穆公贈送給晉國衛士三千人,都是一些得力的臣僕。

  當初,晉文公有個侍臣名叫頭須,是專門管理財物的。當晉文公在國外的時候,頭須偷盜了財物潛逃,把這些財物都用來設法讓晉文公回國。沒有成功,只好留在國內。等到晉文公回來,頭須請求進見。晉文公推託說正在洗頭。頭須對僕人說:「洗頭的時候心就倒過來,心倒了意圖就反過來,無怪我不能被接見了。留在國內的人是國家的守衛者,跟隨在外的是背著馬籠頭馬韁繩的僕人,這也都是可以的,何必要怪罪留在國內的人?身為國君而仇視普通人,害怕的人就多了。」僕人把這些話告訴晉文公,晉文公立即接見了他。

  狄人把季隗送回到晉國,而請求留下她的兩個兒子。晉文公把女兒嫁給趙衰,生了原同、屏括、樓嬰。趙姬請求迎接盾和他的母親。趙衰辭謝不肯。趙姬說:「得到新寵而忘記舊好,以後還怎樣使用別人?一定要把他們接回來。」堅決請求,趙衰同意了。叔隗和趙盾回來以後,趙姬認為趙盾有才,堅決向趙衰請求,把趙盾作為嫡子,而讓她自己生的三個兒子居於趙盾之下,讓叔隗作為正妻,而自己居於她之下。

  晉文公賞賜跟隨他逃亡的人,介之推沒有提及祿位,祿位也沒有賜到他身上。介之推說:「獻公的兒子有九個,只有公子在世了。惠公、懷公沒有親近的人,國內國外都拋棄了他們。上天不使晉國絕後,必定會有君主。主持晉國祭祀的人,不是公子又會是誰?這實在是上天立他為君,而他們這些人卻以為是自己的力量,這不是欺騙嗎?偷別人的財物,尚且叫做盜,何況貪上天的功勞以為自己的力量呢?下面的人把貪功的罪過當成合理,上面的人對欺騙加以賞賜,上下相互欺騙,這就難和他們相處了。」介之推的母親說:「為什麼不也去求賞?這樣的死,又能怨誰?」介之推回答說:「明知錯誤而去效法,罪就更大了。而且我口出怨言,不能吃他的俸祿。」他母親說:「也讓他知道一下,怎麼樣?」介之推回答說:「說話,是身體的文飾。身體將要隱藏,哪裡用得著文飾?這只不過是去求顯露罷了。」他母親說:「你能夠這樣嗎?我和你一起隱居起來。」於是就隱居而死。晉文公派人尋找介之推,找不到,就把綿上的田封給他,說:「用這來記載我的過失,來表揚好人。」

  鄭軍進入滑國的時候,滑人聽從命令。軍隊回去,滑國又親附衛國。鄭國的公子士、洩堵俞彌帶兵進攻滑國。周襄王派伯服、游孫伯到鄭國請求不要進攻滑國。鄭文公怨恨周惠王回到成周而不給厲公飲酒禮器杯子,又怨恨周襄王偏袒衛、滑兩國,所以不聽周襄王的命令而逮捕了伯服和游孫伯。周襄王發怒,準備領著狄人進攻鄭國。富辰勸諫說:「不行。下臣聽說,最高的人用德行來安撫百姓,其次的親近親屬,由近到遠。從前周公嘆息管叔、蔡叔不得善終,所以把土地分封給親戚作為周朝的屏障。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各國,是文王的兒子。邢、晉、應、韓各國,是武王的兒子。凡、蔣、邢、茅、胙、祭各國,是周公的後代。召穆公憂慮周德衰微,所以集合了宗族在成周而做詩,說:『小葉楊的花兒,花朵是那樣漂亮艷麗,現在的人們,總不能親近得像兄弟。』詩的第四章說:『兄弟們在牆裡爭吵,一到牆外就共同對敵。』像這樣,那麼兄弟之間雖然有小不和睦,也不能廢棄好親屬。現在您不忍耐小怨而丟棄鄭國這門親屬,又能把它怎麼辦?酬答勛勞,親近親屬,接近近臣,尊敬賢人,這是德行中的大德。靠攏耳背的人,跟從昏暗的人,贊成固陋的人,使用奸詐的人,這是邪惡中的大惡,拋棄德行,崇尚邪惡,這是禍患中的大禍。鄭國有過輔助平王、惠王的勛勞,又有厲王、宣王的親屬關係,鄭國國君捨棄寵臣而任用三個好人,在姬姓諸姓中屬於近親,四種德行都具備了。耳朵不能聽到五聲的唱和是耳聾,眼睛不能辨別五色的文飾是昏暗,心裡不學德義的準則是頑固,嘴裡不說忠信的話是奸詐。狄人效法這些,四種邪惡都具備了。周室具有美德的時候,尚且說『總不能親近得像兄弟』,所以分封建制。當它籠絡天下的時候,尚且害怕有外界的侵犯;抵禦外界侵犯的措施,沒有比親近親屬再好的了,所以用親屬作為周室的屏障。召穆公也是這樣說的。現在周室的德行已經衰敗,而這時又改變周公、召公的措施以跟從各種邪惡,恐怕不可以吧!百姓沒有忘記禍亂,君王又把它挑起來,怎麼來對待文王、武王呢?」周襄王不聽,派遣頹叔、桃子出動狄軍。

  夏季,狄軍進攻鄭國,佔領了櫟地。

  周襄王感謝狄人,準備把狄君的女兒做王后。富辰勸阻說:「不行。臣聽說:『報答的人已經厭倦了,施恩的人還沒有滿足。』狄人本來貪婪,而您又啟發他們。女子的行為沒有準則,婦人的怨恨沒有終結,狄人必然成為禍患。」周襄王又不聽。

  當初,甘昭公受到惠後的寵愛,惠後打算立他為嗣君,沒有來得及惠後就死去了。昭公逃亡到齊國,周天子讓他回來,他又和隗氏私通。周天子廢了隗氏。頹叔、桃子說:「狄人這樣,是我們指使的,狄人可能會怨恨我們。」就奉戴大叔攻打周天子,周王的侍衛人員準備抵禦,周王說:「如果殺死太

  叔,先王后將會說我什麼?寧可讓諸侯來商量一下。」周王於是就離開成周,到達坎欿,都城裡的人又把周王接回都城。秋季,頹叔、桃子奉事太叔領了狄人的軍隊進攻成周,把周軍打得大敗,俘虜了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周襄王離開成周去鄭國,住在汜地。太叔和隗氏住在溫地。

  鄭國子華的兄弟子臧逃亡到宋國,喜歡收集鷸毛帽子。鄭文公聽說後很討厭他,指使殺手騙他出來。八月,殺手將子臧殺死在陳國和宋國交界的地方。君子說:「衣服的不合適,這是身體的災禍。《詩》說:『那一個人啊,和他的服飾不能相稱。』子臧的服飾,就是不相稱啊!《詩》說:『自己給自己找來禍害。』子臧就是這樣。《夏書》說:『大地平靜,上天成全。』這就是上下相稱了。」

  宋國和楚國講和,宋成公到楚國。回國時,進入鄭國。鄭文公準備設宴招待他,向皇武子詢問禮儀。皇武子回答說:「宋國是先朝的後代,在周朝來說是客人。周天子祭祀宗廟,要送給他祭肉;有了喪事,宋國國君來弔唁,周天子是要答拜的。豐盛地招待他是可以的。」鄭文公聽從皇武子的話,設享禮招待宋公,比常禮有所增加。這是合於禮的。

  冬季,周襄王的使者前來報告發生的禍難,說:「不穀缺乏德行,得罪了母親所寵愛的兒子帶,現在僻處在鄭國的汜地,謹敢將這件事情報告叔父。」臧文仲回答說:「天子在外邊蒙受塵土,豈敢不趕緊去問候左右。」

  周襄王派簡師父向晉國報告,派左鄢父到秦國報告。天子無所謂出國,《春秋》記載說「天王出居於鄭」,意思是由於躲避兄弟所造成的禍難。天子穿著素服,自稱「不穀」,這是合於禮的。

  鄭文公和孔將鉏、石甲父、侯宣多到汜地問候天子的官員和檢查供應天子的用品,然後聽取關於鄭國的政事,這是合於禮的。

  衛國人準備攻打邢國,衛大夫禮至說:「不和他們的大官接近,是難以得到他們的國家的。我請求讓我的兄弟去邢國做官。」他們就前去邢國,並做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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