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帝到后稷到古公世系考辨

從皇帝到后稷到古公世系，眾說紛紜，頗為矛盾，故本文以《史記》為主線，綜合《詩經》等史料考辨論證。 皇 帝 《史記·五帝本紀》曰：「皇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兒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征。於是軒轅乃慣用干戈，以征不享，諸侯咸來賓從。而蚩尤最為暴，莫能伐。 「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咸歸軒轅。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藝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羆、貔、貅、貙（貙音chu）、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一曰在今河南逐鹿東南）之野，三戰，然後得其志。蚩尤作戰，不用帝命，於是皇帝乃征師諸侯，與蚩尤戰於逐鹿（今河北逐鹿東南，亦有曰在今山西運城解池附近，另有曰在今北京延慶）之野，遂擒殺蚩尤。而諸侯咸尊軒轅為天子，代神農氏，是為皇帝。天下有不順者，皇帝從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嘗寧居。 「東至於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於空桐，登雞頭。南至於江，登熊、湘。北逐葷粥，合符釜山，而邑於逐鹿之阿。遷徙往來無常處，以師兵為營衛。官名皆以雲命，為雲師。置左右大監，監於萬國，萬國和，而鬼神山川封禪與為多焉。獲寶鼎，迎日推策。舉風后、力牧、常先、大鴻以治民。順天地之紀，幽明之占，死生之說，存亡之難。時播百穀草木，淳化鳥獸蟲蛾，旁羅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勞勤心力耳目，節用水火材物。有土德之瑞，故號黃帝。黃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 「黃帝居軒轅之丘，而娶於西陵氏之女，是為嫘祖。嫘祖為黃帝正妃，生二子，其後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囂，是為青陽，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陽。高陽有聖德焉。黃帝崩，葬橋山。其孫昌意之子高陽立，是為帝顓頊也。」 玄 囂 姬姓，黃帝嫡裔。《大戴禮紀·帝系篇》曰：「黃帝產玄囂。」《漢書·古今人表》曰：「方雷氏，黃帝妃，生玄囂，是為青陽。」《史記》曰為黃帝子，嫘祖所生，為諸侯，是為青陽，降居江水，生子蟜極。」 蟜 極 姬姓，黃帝嫡裔。《大戴禮紀·帝系篇》曰：「玄囂產蟜極。」《漢書·古今人表》曰：「蟜極，玄囂子，生帝嚳。」《史記》曰為玄囂子，生子高辛。 帝 嚳 姬姓，黃帝嫡裔，號高辛氏。《大戴禮記·帝系篇》曰：「蟜極產高辛，是為帝嚳。」《史記》曰為蟜極子,黃帝曾孫。高辛於顓頊為族子，顓頊崩，即位，是為帝嚳。帝嚳生而神靈，自言其明。普施利物，不為自生。聰以知遠，明以察微。順天之義，知民之急。仁厚威嚴，慈愛篤實，修其身而天下服。取地之財而節用之，撫教萬民而利誨之。曆日月而迎送之，明鬼神而敬事之。其色鬱郁，其德高尚，舉止適時，穿著普通，秉持中庸之道而賓士天下，凡日月所照、風雨所到之處，莫不服從。帝嚳納四妃。元妃有邰氏女，曰姜嫄，生棄（后稷，周始祖）；次妃有娀氏女，曰簡狄，生契（商祖）；三妃陳鋒氏女，曰慶都，生放勛（帝堯）；四妃娵訾氏女，曰常儀，生帝摯。帝嚳崩，子摯代立。帝摯立，不善，而弟放勛立，是為帝堯。 後 稷 名棄，姬姓，黃帝嫡裔。《大戴禮記·帝系篇》曰：「上妃有邰氏女也，曰姜嫄氏，產后稷。」《漢書·古今人表》曰：「姜嫄，帝嚳妃，生棄。」《史記》曰為黃帝玄孫，帝嚳子，姜嫄生。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嫄，帝嚳元妃。《詩·魯頌·閟宮》曰：「赫赫姜嫄，其德不回。」姜嫄出野，見巨人跡，心然忻悅，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將其丟棄。棄之隘巷,馬牛過者皆避不踐；移置林中，適逢林中伐木人多，遷之；而棄渠中冰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姜嫄以為神，收養之。初欲棄之，故名棄。 棄為而時，屹如巨人之志。其遊戲時，喜種麻、菽，而麻、菽長得頗好。及為成人，遂好農耕，勘察地宜穀物耕作便播種焉，百姓皆仿其耕作方法。帝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有功與當時。帝舜曰：「棄，黎民始飢,爾后稷播時百穀。」封棄於邰（今陝西武功），號曰后稷，承黃帝本姓「姬」。《詩·大雅·生民》有頌。 后稷納姞（今姜姓）人。此族興起，在陶唐、虞、夏之際，歷代皆有聲望。《左傳》曰：「姬、姞耦，其子孫必蕃。姞，吉人也，后稷之元妃也。」 不 窋 姬姓，后稷嫡裔。《史記》、《世本》及《漢書·今人表》曰為后稷子。以時考之，不相吻合。《史記》雖曰：「后稷生不窋，不窋生鞠，鞠生公劉」，然《竹書紀年》箋注引《荒史》曰：「稷生漦璽，漦璽生叔均。自后稷至公劉十餘世。」又引《海內經》曰：「后稷是播百穀，稷之孫曰叔均。」《史記索隱》引《帝王世紀》曰：「后稷納姞氏，生不窋。而《譙周》按《國語》雲世后稷，以服事虞夏。言世稷宮，是失其代數也。若不窋親棄之子，至文王千餘歲，唯十四代，亦不合事情。」明顯《史記》有誤，然不窋實有其人。《史記正義》引《括地誌》曰：「不窋故城在慶州弘化縣南三里。」於後稷與不窋事，今人周寅賓《周姓史話》有一段精闢論述。該書曰：「關於后稷與不窋的關係，古代有些史學家作出了如下解釋：后稷棄與『后稷卒，子不窋立"的后稷不是一人，前者是人名，後者是官名。稷是田官之長。這就是說，姜嫄的兒子棄，在帝堯時任農師，封於邰，號后稷，這個后稷是周族的始祖，也是第一任后稷。棄死後，他們的子孫在虞舜、大禹以及夏朝均世襲主管農事的官，均號『后稷"，但代數已失考。『后稷卒，子不窋立』中的后稷，是夏朝最後一任后稷。」由此可見，后稷實非一人，自姜嫄子棄 稷官，其後子孫皆得世襲，均號后稷，與《國語》中記載吻合。《國語》之《周語·祭公諫征犬戎》曰：「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乃夏之衰也，棄稷不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從而證明自棄任后稷起，其後世代皆承襲「后稷」一職，直到不窋失其官，因此「后稷棄」之后稷與「后稷卒」之后稷不知經歷若干代，而不窋只是最後一任后稷之子。不窋末年，夏後氏政衰，去稷不務，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間。鞠 亦稱鞠陶，姬姓，后稷嫡裔。《史記》、《世本》及《漢書·古今人表》曰為不窋子。 公 劉 姬姓，后稷嫡裔。《史記》、《世本》及《漢書·古今人表》曰為鞠子。公劉雖處戎狄之地 ，仍續修后稷之業，致力農耕，發揮土地功能，自漆、 沮渡渭水，居於豳（今陝西旬邑），伐木以供應用，居無定所者擁有資材，定居者皆有土地，糧食積蓄，民賴其慶，百姓懷之，大多遷而附歸之。周道之興自此始也。《詩·大雅·公劉》有頌。 慶節姬姓，后稷嫡裔。《史記》、《世本》及《漢書·古今人表》曰為公劉子。 皇仆姬姓，后稷嫡裔。《史記》、《世本》及《漢書·古今人表》曰為慶節子。 差弗姬姓，后稷嫡裔。《史記》、《世本》及《漢書·古今人表》曰為皇仆子。 毀隃姬姓，后稷嫡裔。《史記》、《世本》及《漢書·古今人表》曰為差弗子。 公非姬姓，后稷嫡裔。《史記》、《世本》及《漢書·古今人表》曰為毀隃子。 辟方姬姓，后稷嫡裔。《史記》缺，《世本》及《漢書·古今人表》曰為公非子。 高圉姬姓，后稷嫡裔。《史記》曰為公非子，《世本》及《漢書·古今人表》曰為辟方子。 侯牟姬姓，后稷嫡裔。《史記》缺，《世本》曰為高圉子；《漢書·古今人表》曰夷竢，為高圉子。 亞 圉 姬姓，后稷嫡裔。《史記》曰為高圉子，《世本》曰為侯牟子，《漢書·古今人表》曰為高圉子。 雲 都 姬姓，后稷嫡裔。《史記》缺，《世本》曰為亞圉子，《漢書·古今人表》曰為亞圉弟。 太公祖紺 姬姓，后稷嫡裔。《史記》缺，《世本》曰為雲都子，《漢書·古今人表》名曰公祖，為亞圉子。 諸 盩 姬姓，后稷嫡裔。《史記》缺，《世本》曰為太公祖紺子；《漢書·古今人表》缺。 公叔祖類 姬姓，后稷嫡裔。《史記》曰為亞圉子，生子古公亶父即周太王。關於后稷到太王世系，眾說紛紜，為辨析見，特引證歷代文字考之。《史記·三代世表》曰：「后稷生不窋，不窋生鞠，鞠生公劉，公劉生慶節，慶節生皇仆，皇仆生差弗，差弗生毀隃，毀隃生公非，公非生高圉，高圉生亞圉，亞圉生公叔祖類，公叔祖類生古公亶父（周太王）。」自后稷到太王共十三世。《竹書紀年》箋注引《世本》曰：「姜嫄，自公劉歷慶節、皇仆、差弗、毀隃、公非、辟方、高圉、侯牟、亞圉、雲都、太公祖紺、諸盩十餘世。」顯然《史記》缺「辟方、侯牟、雲都、諸盩」四世。《漢書·古今人表》曰：「姜嫄、帝嚳妃、生棄（后稷，周始祖）；姞人，棄妃；不窋，棄子；鞠，不窋子；公劉，鞠子；慶節，公劉子；皇仆，慶節子；差弗，皇仆子；毀隃，差弗子；公非，毀隃子；辟方，公非子；高圉，辟方子；夷竢，高圉子；雲都，亞圉子；公祖，亞圉子；大王亶父，公祖子。」《世本》所提「辟方、侯牟（夷竢）、雲都」明顯存在，且稷（后稷）契（商始祖）同時《三代世表》以契至湯（天乙）十四世建立商王朝，又經三百年始為周滅；然周自后稷到武王滅商建立周王朝只十五世，於事不合也。《史記·周本記·考證》：「亞圉卒，子公叔祖類立。《路史》發揮曰杜預釋例云：『高圉，仆（不）窋九世孫。』而《史索》（指《史記·索隱》）亦以辟方、侯牟為皆二人斯得之矣，獨《史記》乃無辟方，侯牟、雲都、諸盩。」后稷到周太王，歷夏、商兩朝。后稷與夏禹為同時歷代，太王為商末時人。夏有天下四百餘年，商三百餘年，其間共歷七百餘年，《史記》始十三世，以時考之，不合情理。《史記·周本紀·正義》曰：「虞及夏、殷共千二百歲，每歲在位皆八十年，乃可充其數耳，命之短長，古今一也。而使十五世（至周文王）君在位皆八十許載，子必將老，始生不近人情之甚。以理而推實難據信也。」《竹書紀年》箋註：「《史記》以不窋為后稷子，而又缺辟方、侯牟、雲都、諸盩四世，遂謂后稷至文王十五世，且稷、契同時受封，契至湯四百餘年而十四世；稷至文王十五世，其亦誤矣。」《弘農楊氏族史》曰：「上古世系之不準，並不等於人物之不存在，黃帝二十五子，得姓者十二人，姬姓列為首姓，周姬姓為黃帝嫡傳後裔。周世系表上世系闕漏，然其人物，史書有記，特別是古公亶父之後，史料較祥。」《史記》、《世本》、《漢書·古今人表》及《大戴禮祀·帝系篇》皆以后稷為周始祖，承姬姓，為黃帝玄孫。周毅撰《中華周氏族史》據正史從黃帝始序。然太王前世系眾說紛紜，頗為矛盾，故難列世次。儘管《周世本紀》、《三代世表》后稷到太王世系以子嗣相列，然經不住邏輯推理，因而太王前以裔孫相承考之。 作者：周毅 (錄自拙著《情灑尋根——周毅文集》，四川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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