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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出最後一顆子彈」(品鑒)

歌劇《奧賽羅》「射出最後一顆子彈」(品鑒)李 舫《 人民日報 》( 2013年04月25日 24 版)

1886年某一天的米蘭,一個普通的小酒館裡,觥籌交錯之際,酒酣耳熱之餘,出版商李科迪和劇作家博依託正在醞釀一個偉大的計劃。剛剛完成莎士比亞悲劇《奧賽羅》改編的博依託,期冀為自己的新作找到一個出色的作曲家,朱塞佩·威爾第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選。可是,在著名的《阿伊達》之後,威爾第已擱筆整整16年,悠閑的田園生活似乎讓他忘記了音樂。博依託和李科迪苦苦籌劃的就是讓威爾第重返音樂的激將法。為了吊足他的胃口,李科迪為這個計划起了個有意思的名字:「巧克力計劃」——摩爾人奧賽羅恰有著巧克力般的金棕肌膚。果然,威爾第落入了「圈套」,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第二年,歌劇《奧賽羅》在斯卡拉劇院首演,一時間,萬人空巷。那些沸騰的場景,至今仍以不同的文字,定格在世界歌劇史散發著幽香的書卷中:演出結束直至次日凌晨,米蘭的大街小巷一派歡騰,狂熱的觀眾歡呼雀躍:「威爾第萬歲!」這一年,威爾第73歲,他感慨,這是此生「射出」的「最後一顆子彈」。威爾第的選擇,造就了一部曠世巨作的橫空出世,造就了義大利歷史上一個偉大的事件,造就了19世紀西方文化的一座豐碑。對於莎士比亞的繼承,如果我們記得德國詩人曾喊出「德國就是哈姆萊特」,那麼一定不會忘記,法國評論家竟至說:「沒有什麼比『奧賽羅』更符合古典主義精神了。」而我以為,威爾第在這部劇作試圖傳遞的,不僅是靈魂深處與莎士比亞的神合和暗接,還有他以雄渾的歌詠、無邊的幽怨張揚的莎士比亞悲劇精神,以人性的尊嚴、平等的夢想完成的西方文明數千年來的拷問和救贖。毫無疑問,《奧賽羅》是世界歌劇的巔峰之作,是世界文明的賡續綿延。此後126年間,在全世界大大小小的舞台上,難以計數的「奧賽羅」,以輝煌的英雄高音,流布著威爾第的不朽傳奇。值得一提的是,剛剛過去的這一周,國家大劇院把這部史詩巨著搬上舞台,我們得以與這部偉大的作品再次相遇。為這部戲執導的是與《奧賽羅》(見圖)淵源極深的國際著名導演強卡洛,有意思的是,他的父親——義大利男高音馬里奧·德爾·莫納科曾演出這個角色多達427次,被歌劇界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奧賽羅」。偶然總在醞釀著必然,平凡總是造就著不凡,在偉大的傳奇中,一切果然都有著非凡的機緣,這是歷史進步的規律,也是文化發展的規律。若是回到威爾第這個時間原點,強卡洛的探索顯得意味深長。威爾第出生於1813年,今年是他誕辰200周年,縱觀今年的世界歌劇舞台,「威爾第」幾乎成為了絕對的主角,經過歲月的沉澱,英雄末路的「奧賽羅」有著格外的韻味與迴響。「奧賽羅」的故事是一個簡單的英雄與愛情的故事,莎士比亞用近乎白描的筆法,將它寫成了一出具有典型意義的社會悲劇,一出用義大利題材反映英國社會現實的悲劇,威爾第則將視野放在了更廣闊的領域,華幕背後,種族、性別、愛情、婚姻、時代,漸次褪色為舊日的暗影,人性的衝突則從歷史的糾纏中浮現出來,升騰出幻化天地的英氣和張力。威爾第甚至省略了當時歌劇通行的序曲,開場的《暴風雨大合唱》便讓人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奧賽羅就在這樣的場景中登上舞台,他與才華橫溢的作曲家一道,從塞普勒斯啟程,向著過去、也向著未來出發,不羈於惡,更不停留於善——善和惡是時光投注在靈魂中的影子,人類的進步終取決於人類如何自救和自贖。海上巨浪滔天,戰船沉浮顛簸,士兵在海邊佇望打敗土耳其人的將軍凱旋,威爾第讓奧賽羅僅用兩個樂句就震懾住了這一混亂的局面,英雄式的高音唱出「歡騰吧!」簡單、乾淨、節制,充滿力量。奧賽羅意氣風發的出場與他黯然神傷的辭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終場的一首詠嘆調《沒有人會再懼怕我》剛柔並濟,唱出了英雄末路的悲傷、懊悔,令人為之動容。我以為這恰是《奧賽羅》的生命哲學和美學趣味。雄偉而瑰麗,暴力而恐懼,奠定了貫穿於整部歌劇的基調,奧賽羅的坦蕩、妒忌和最終的痛悔,亞戈毫不遮掩的邪惡、狡黠和陰謀,苔絲黛蒙娜的善良、無辜和忠貞不渝,每個人的性格造就了每個人的命運,善良與邪惡激烈交鋒,音樂和戲劇緊密交織,愛情與嫉妒、信任與懷疑生死角力,每一幕都能牢牢抓緊觀眾的心,戲劇的豐富性、多元性、複雜性在此顯示了強大的穿透力。讓我們把時間的指針再撥回到1887年,將遠航的羅盤再放回到《奧賽羅》首演的現場。米蘭斯卡拉劇院的樂池裡,一位年輕的大提琴手聽得如痴如醉,他從此下定決心做一名指揮家——這就是享譽世界的指揮大師托斯卡尼尼,《奧賽羅》許多珍藏版本也正是出自他的指揮棒下——歷史的某一個轉彎處,「一顆子彈」突然「射出」,無數的種子在126年的時光中悄然炸裂,隨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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