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之城市之光》：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惡龍

雖然臨近期末，一大堆考試與期末論文在無聲地催促著筆者，但是這個周末上映的《心理罪之城市之光》著實讓我感覺去電影院檢驗一下這部電影的水準如何。一開始我本來抱著的是「應該差不到哪去吧，畢竟鄧超的導演水平雖然不咋地，但是接片眼光還是不錯的」的心態進影院的，沒想到這部作品卻大大地超出了預期。

首先必須要說明的是，作為一名推理小說的愛好者，我認為本作的推理成分幾近於零，各位想看燒腦鬥智的朋友可能要失望了。但是這並不妨礙其作為懸疑犯罪片的優秀，氣氛渲染、影片節奏特別是配樂都做得相當不錯。

影片大致上是一個傳統形式的「神探主角」對抗「犯罪狂魔」的故事，乍看之下又是個人英雄主義充斥全片的節奏，但仔細思索以後卻會發現其實本作實質是在進行對於個人英雄主義的合理性的質疑。

兇手江亞（阮經天飾）年少時因為遭到同村人的蔑稱與父親的毒打，內心漸漸地走向瘋狂。當酩酊大醉的父親再一次施暴甚至舉起斧頭時，江亞瘋狂地釋放了壓抑了整個童年乃至少年所承受的所有恨意。在將父親埋葬在地窖後，江亞的殺人慾望卻已經無法再封裝回潘多拉魔盒裡了。在誤以為學生時期的偶像方木（鄧超飾）親手懲治了一個強姦幼女的罪犯後，他做出了一個決定：親手懲治作惡者，成為「城市之光」。在接連犯下幾樁命案後，方木已經追查到了他並確信他就是犯人，但苦於毫無證據而無法實施逮捕。

影片從江亞殺死了在方木家中的小女孩開始進入了最高潮。面對罪犯的挑釁，方木強忍住了強烈的殺意，決心用法律制裁這個所謂的「城市之光」。

一場在法律的信徒與個人正義的信徒之間的「異教徒」的生死之戰無可避免地展開了。在設局破壞掉江亞沉浸在「正義使者」的妄想中所得到的快感後，兩人在一處廢樓進行了激烈的打鬥。方木命懸一線，在即將被江亞殺死作為「收藏」的前一瞬，聞訊趕來的警察制服了江亞，方木死裡逃生。

影片中影射了不少敏感話題：高三學生精神崩潰跳樓，女大學生攙扶老人反被訛，警察執法時被輿論綁架等都在影片中有所體現。這些敏感話題導演沒有選擇刻意迴避，也沒有試著做出解答，孰對孰錯由觀眾自己定奪。

而江亞卻選擇了親手將這些話題的焦點人物以自己的好惡送上刑台。在他眼中，逼死學生的老師，助紂為虐的律師都是該死之輩。但是從別人的角度來看，也許老師在大多數家長眼中是個負責任的好老師，而律師也只是遵守了自己的職業道德，為辯護人爭取到最大化的利益罷了。以個人的角度來對人施加刑法，自大狂妄正是江亞的原罪。正如尼采所言：「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

作為主角方的方木就是與惡龍作戰後雙目清明的勇士。面對殺妻（誤）仇人，難以想像他在把槍抵到江亞頭上時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控制自己不扣動扳機。

江亞最大的過錯，就在於他將程序正義完全地拋之於腦後。作為一個個體，是絕無可能通過網路上的浮光掠影掌握一件事情的全貌的。實際上，即使是司法部門，也不能拍著胸脯說自己能確保每一宗結案的案子的判罰就一定正確。法律正是為了實現比任何一個個人做出的判罰都更有公信力才設立的。

導演想探討的就是這樣一種東西：當法律給不了你你想要的正義，你該怎麼辦？或許我們絕大多數人都不會面臨這樣的一種困境，但萬一有一天你的至親至愛身死他手，兇手卻因證據不足或者背景深厚而逃出法網，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是忍辱負重，讓時間舔舐傷痕？抑或著……自己拿起屠刀。

這個問題不可能有標準解，也是一個讓所有熱血的回答都因未經真正的考驗而顯得蒼白無力的問題。但可以肯定的是，認可法律的判決絕對不是最快意人生的回答，但確實是最沉重，最現實也最令人痛苦的答案。

電影中所觸及的輿論的壓迫也是目前對於司法正義的一個影響因素，媒體肆無忌憚的為了爆點而扭曲事實或者斷章取義的做派已經深深地影響了判決的正義。電影中狂熱的民眾為了一己之見的正義，通過點擊網站親手將「無良律師」身上捆綁的炸藥引爆。或許我們也曾在無意間，成為了一名妄想取代法律的劊子手？

在強大的輿論衝擊面前，審判一定程度上為了「平民憤」而偏移了正義的主張。這個問題很難解決，特別是輿論作為一種監督力量自有其存在的意義，但如何才能讓輿論真正地作為匡扶正義的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我想，當各大新聞網站的社會時事板塊下的熱評能夠做到理性冷靜時，這一天也就不遠了。

好了，聊完沉重的話題，我們來聊聊電影中兩大主演的表現吧。

鄧超作為可以說是中國犯罪片演員的二當家候選人（大當家是段奕宏應該沒有人會反駁），演技是值得肯定的。但在本片中他的表現只能說是中規中矩，可能是由於方木這個角色的複雜性太高了：一方面他有著強烈的正義感，但他又像是兇手的光明面：冷靜，睿智，嫉惡如仇，如果不是前面就把兇手早早甩出，我甚至認為這可能是一出罪犯即偵探的戲碼。總得來說，鄧超的表演沒有很好地展現出來角色身上的這種正邪交織的感覺，我認為不少地方還是有進步空間的。

而阮經天的出演著實令我大吃一驚，我根本想不到偶像出身的他可以奉獻出如此具有張力的表演：他將江亞這個角色神經質與斯斯文文的矛盾很好地拼成了一個太極圖。當他第一次出現在熒屏時，影院里許多人都小聲說：「兇手就是他。」為什麼？那股子氣質，感覺對了。阮經天能表現出這樣一個可能令許多老演員都頗具難度的角色，單就演技，我覺得他絕非是內地當紅小生之流所能媲美的。

特別後面的一出含淚狂笑的戲，其張力之強，感染力之足，絕對是我在偶像派出道的藝人中所感受到最棒的。再看看他的履歷，他其實早在2010年就憑藉《艋舺》獲得了第47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近年來多次出演懸疑類電影。他的成功，絕非朝夕之功。非常期待他在接下來的影片中能給觀眾奉獻怎樣精彩的演出。

《心理罪之城市之光》並不是一部邏輯嚴密的電影，單是江亞這個人多次犯罪卻沒留下一點決定性證據就令人感到不可思議。除此外，方木的一些推斷仔細想來的確有一種「先知道結果再說過程」的牽強感。影片中插入的愛情線走溫馨路線也讓人感覺有些突兀。但刨去這些，影片中穿插了一些犯罪心理學與法醫學的知識，以及其作為懸疑犯罪片所身負的最大的使命——「製造懸念」它也可以說完成得很不錯。作為懸疑片，這部電影絕對值回票價。

目前豆瓣上的評分6.2分，個人認為有些低估它了。的確同類型影片外國早已有諸如《七宗罪》《沉默的羔羊》等神作，但剛剛起步還面臨著某局的審查制度的壓力的中國犯罪片，我們應該給與更多的包容與鼓勵。迫於審查制度，一些敏感話題無法展開，最遺憾的當然是主創團隊們，但幸好，最終面向觀眾的電影仍然有較深刻的主題。期待分級制度完善的那天，犯罪片的導演們不必空有一身好功夫而無處使。

Ps1：電影里暴力血腥元素較多，建議14歲以上人士觀看。

Ps2：對於現實案件感興趣的朋友可百度「南京彭宇案」以及前段時間的「沅江三中高三學生殺師案」，與本片所牽涉主題有相關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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