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對聯也有入門級、進階級、大師級之分……

來自專欄漢語言文學自考複習

登鸛雀樓 王之渙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一首人人耳熟能詳的幼兒園唐詩。就是這首人人都倒背如流的詩，中間卻隱藏著大大的學問。

對聯

對聯音節、語素、文字三位一體，是中華文化特有的精髓。在詩句中，詞性一致的兩個對句，如「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王績《野望》），亦稱之為「對聯」，區別於上下兩句不相對的「散聯」。對聯之中，又分工對、寬對；正對、反對、流水對等。

• 入門級——工對

工對，就是對得很工整的兩句，一般兩聯用同一類詞語，如「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杜甫《絕句》），上聯「兩個」，下聯則是「一行」，都是數詞加量詞；上聯「黃鸝」，下聯則是「白鷺」，都是顏色類形容詞加鳥類名詞……這就是工對。「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就是一句標準的工對。

工對極易有「合掌」之弊，所謂「合掌」，就是上下兩句皆用同義詞，容易令人產生審美疲勞，而且在短小的近體詩里佔了大量字數，此乃詩家之大忌。前文《四傑之詩》就提到過駱賓王的《詠鵝》「綠水、清波」有合掌之嫌。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工對可以有「正對」，也可以有「反對」。舉例說來，「正對」就是「進」對「入」；「反對」則是「出」對「入」。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魚玄機《贈鄰女》），就是反對。

總的來說，工對是「入門級」的對聯。

• 進階級——寬對

寬對則是只要句型相同、詞的詞性相同，即實詞中的動詞對動詞，名詞對名詞，形容詞對形容詞，數詞對數詞；虛詞中的副詞對副詞，介詞對介詞，連詞對連詞，助詞對助詞，嘆詞對嘆詞，即可構成對仗。如「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孟浩然《臨洞庭湖贈張丞相》），無論是「欲濟」對「端居」、「無」對「恥」，還是「舟楫」對「聖明」，都沒有工對那樣嚴格的詞性範圍要求。又如「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也是標準的寬對。

還有更寬的寬對，寬到半對不對，如「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崔顥《黃鶴樓》）、「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杜甫《月夜》），其中有些詞性並不能對得上。這是因為初唐和盛唐時期律詩尚未發展成熟（前文《四傑之詩》也說過），所以那時候的詩人對於律詩中頷聯的對偶程度沒有那麼在乎，相比較之下，他們更在乎頸聯一些。

總的來說，寬對是「進階級」的對聯。

• 大師級——流水對

「流水對」是從釋義的角度概括的，所以不能跟工對、寬對並列劃分，而應該跟「正對、反對」並列劃分。

流水對的出句（上聯）與對句（下聯）在語法結構上要相對，而在意義上不是相對，而是上下相承，兩句不能互相脫離，更不能顛倒。如剛才提到的「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不僅是寬對，還是兩聯十分經典的流水對。釋義為「四海之內只要有了你這個知己，不管遠隔在天涯海角，都近若比鄰」。如果去掉其中的任何一句，整句詩都不成句子了。

流水對與工對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此。工對去掉上下聯當中的任何一句，另外一句都可以單獨成句，念起來都是通順的；而流水對去掉任何一句，意義就不完整了。寬對則有的是流水對，有的不是。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那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駱賓王《在獄詠蟬》）；「請看石上藤蘿月，已映洲前蘆荻花」（杜甫《秋興八首》之二）……都是經典的流水對，去掉其中的任何一句，意義都不再完整。

流水對藝術性較高，最受人欣賞。一首詩裡面有了一聯流水對，就顯得靈動了許多。「古人律詩中之流水對，常為難得之佳聯，即因其一氣呵成，暢而不隔，如行雲流水，妙韻天成也。」

登鸛雀樓

回到王之渙的《登鸛雀樓》。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上面說了，這句是標準的工對。「白日」對「黃河」，「依山」對「入海」，「盡」對「流」，且「白」與「黃」都是顏色，「日」、「河」、「山」、「海」都是自然景物，對得十分嚴謹。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這句則是漂亮的流水對。漂亮到一般人都不覺得它是個對聯，因為它的意境之美已經蓋過了它的辭藻之對。「如果你想看得更遠，你就得再上一層樓」，去掉了其中任何一句，意義都不再完整。這句話發人深省，一度讓人誤以為它只是一句發人深省的話而已，忽略了它也是個對聯的事實。

流水對就像是一個長得非常帥（美的人，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要靠才華，你能拿它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