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幹掉全人類

進入智能時代，人類面臨一次新的全面危機······

01

它是典型的救助搜尋機器人。

靠八條可伸縮的腿支撐，六條胳膊用於抬舉重物。長方形的頭裝有生物探測裝置，正面有一條液晶線，擁有夜視系統，也可以用來照明。

正方形的身體後面是用來固定行動不便者的可摺疊支架。體內有繩索，食物、水等必備物資，還裝有醫療箱，簡單手術設備。

在一場毀滅性大地震後，它被派出搜索廢墟，尋找倖存者。

地震比任何人想像的都激烈，漂亮的城市轉瞬間化為廢墟。

斷壁殘垣構成了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繁華化為烏有，死一樣的寂靜籠罩在殘破的建築中。屍體藏匿在碎石亂瓦中，暗紅色的血跡渲染著不詳的色彩。

機器人小心地走著，不讓自己被遍地的屍體絆倒，它努力接受著生物信號，尋找活下來的人。

在它旁邊是一個小女孩，梳著齊耳的短髮，她的紅裙子在廢墟中格外顯眼。

她叫小安，昨天剛被機器人從一片碎石中挖出來。地震發生的時候，是她的媽媽將她保護在懷中，才讓她活了下來。

機器人發現她的時候，媽媽保持著擁抱的姿勢已經死去。

小安低著頭默默地走著，每當她停下來，機器人就會展開後面的支架，用胳膊小心地架住她準備將她放在背後，背著她前行。

她拒絕了機器人的好意。雖然機器人不能說話，但它有人工智慧，可以聽懂所有的命令以及感受到人的需求。

「你要是會說話就好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好寂寞······」說著，小安將頭轉向家的方向，那裡早已什麼都不剩。

機器人嘟嘟了兩聲，這是它唯一能夠發出的聲響。

「都沒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原來我總擔心媽媽會離開我，但她就是離開了······我從小和媽媽相依為命······沒有想到······」小安低下頭，眼淚大滴地落在地上。

機器人伸出一隻胳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它頭上的液晶線亮了幾下，發出溫柔的橙光，彷彿是在眨眼告訴她自己還在。

「你有名字嗎？不過即使有你也沒有辦法告訴我吧，叫你嘟嘟可以嗎？因為你只能發出嘟嘟的聲音。」小安說。

「嘟」，液晶線閃了下，好像是在點頭。

「嘟嘟，我想媽媽了······媽媽······」小安說著，捂著胸口上媽媽的項鏈，蹲在地上大哭起來。機器人伸出所有的胳膊，呈懷抱的姿勢將她抱在冰冷的機身上。

哭聲回蕩在死寂的城市殘骸中顯得那樣悲涼，機器人緩慢地旋轉著頭，尋找生物訊號。

02

第二個倖存者是在一所破房子里找到的，他呼吸非常微弱。經過機器人系統判斷，經過手術還是可以活下來，於是它長長的手臂伸展開，將那些殘破的碎片挪走。

一個帶著鴨舌帽，頭髮凌亂，滿臉是血的人出現在眼前。

「啊！」小安嚇得尖叫起來。

機器人用一隻手將她抱起，放在另一邊，不讓她看到更為可怕的畫面。那個人的眼睛被玻璃戳成了兩個血窟窿。

它嫻熟地拿出醫藥箱，開始小型手術，然後將那個人放在背後，繼續前進尋找著其他生還者。

小安看那個人的眼睛被蒙了兩塊紗布有些好奇，他是那樣蒼白，削瘦。

機器人用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小安的腦袋，發出嘟嘟的聲音，好像在跟她說不要害怕。

「我不怕。」小安說著捂緊了胸前的項鏈，「只是這個人真的能活下來嗎？」

「嘟！」機器人發出了一個肯定的聲音。

那個人的蘇醒伴隨著尖叫聲和憤怒的撕喊，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會失去眼睛。小安嚇得捂著耳朵蹲在地上，機器人用一隻手摟著她，用其他的手去安撫憤怒的人。

「滾開！這是哪裡？我什麼都看不見了！眼睛！眼睛！還救我幹嘛，讓我死啊！沒有眼睛我怎麼活？為什麼，為什麼，我的眼睛！」那個人似乎要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咆哮，直到他聽到了小安的哭聲，才漸漸安靜下來。

機器人無奈地嘟嘟了幾聲，像是在指責他。

「還有人嗎？我在哪裡？我聽到了有人哭，誰？」他絕望地喊著。

「只有我們兩個人了。」小安帶著哭腔說。

「小孩子？你家大人呢？其他人呢？」

「都······除了我之外只有嘟嘟還在，它是個機器人。」小安起身拉住他的手，「別害怕，我們都在你身邊，我叫小安，你叫什麼名字？」

「羅生。」他說，「機器人？政府的？」

「不知道，總之是來救我們的。不要怕，我在你身邊呢。」

「嘟嘟。」機器人也發出了溫柔的聲音。

「對不起，嚇著你了。」羅生嘆了口氣，摸著紗布的手顫抖著，「我是畫家，沒了眼睛······我······我該怎麼辦······」

「但你還活著，那麼多人不管他們曾經是什麼，他們都已經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小安說。

「嗯······謝謝你，小安，謝謝你，嘟嘟。」羅生說著，肩膀顫抖著。

沒有眼睛的他如今也沒有眼淚可以再流下，他捂著臉，發出嗚嗚的悲鳴。

小安還想再安慰他幾句，被機器人拉開了。

「嘟嘟，嘟，嘟嘟嘟。」

小安明白它的意思是讓羅生冷靜冷靜。

直到黃昏，羅生才開口說話：「小安，你害怕嗎？」

「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不知道怕不怕，也不知道該怕什麼。」小安看著羅生，一雙大眼睛中閃爍著夕陽金色的光輝。

機器人伸出手臂輕輕摸她的頭髮，又伸出一隻搭在羅生的肩膀，發出溫柔的嘟嘟聲。

羅生苦笑了一下：「我追求名利追求了半輩子，沒想到最後會是和一個小孩，還有個機器人在一起。告訴我，外面是什麼樣，好嗎？」

小安為難地看了眼機器人，機器人嘟了一聲，她才放心地說：「現在是黃昏，外面都是金色的光，到處都金閃閃的。」

「我們是在什麼地方？」羅生追問。

「我也不知道，到處都是瓦礫和碎片，都是壞了的房屋。」

「是嗎，聽起來也是另一種美啊。」羅生乾笑了一下。

小安沒有再說話，她看向機器人，又看著滿地的屍體，放慢了腳步。

剛開始的時候她很怕那些屍體，但也漸漸地習慣了這一切。機器人拍拍她的肩膀，挽住她的胳膊，試圖安撫她。

03

沒過多久，他們就遇到了另一個倖存者，那是個孕婦，她被困在一個房子里，在機器人救她出來時，她沒有受一點傷。

「謝謝你們，這場地震真可怕。」孕婦面容平靜。

「又多了個人嗎？太好了。我叫羅生，她是小安，那個機器人叫嘟嘟。」羅生微笑著伸出一隻手。

孕婦握住他的手：「盧月，能被獲救還真是幸運。」

「是啊，我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聽起來你很冷靜，好像一點都不擔心什麼。」羅生說。

「擔心什麼？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麼好怕的。」盧月笑著說。

小安不敢相信為什麼現在還會有這麼冷靜的人，她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

「是嗎，那確實沒什麼好怕的。」畫家說。

「你的眼睛怎麼了？」盧月問。

「瞎了。」羅生說著自嘲地笑了一下。

「哦，」盧月將頭轉向機器人，「我能看下你的儲備還有多少嗎？」

「嘟嘟」，機器人響了兩聲後彈開了儲備箱。

現在是三個人，機器人身後放不了那麼多人，它準備用手舉著小安，讓羅生和盧月睡在它背後，這樣就可以繼續趕路。但手剛碰到盧月時，盧月拒絕了。

「今晚休息一下吧，先別趕路了。」盧月捂著肚子說，「這幾天太難熬了，我的胎動有些不正常，想休息下。」

機器人回頭看向小安。

「嗯，那就聽阿姨的，休息下吧。」小安說。

盧月找了塊看起來還平整的地方坐下來，摟著小安，望著慘白月光下的清冷廢墟，深深吸了口氣。

「怎麼了，阿姨？」小安問。

「沒什麼，只是在我被困著的時候並不怕死，因為覺得那是必然的命運，現在有活的機會了，我還是想好好活。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真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像你這樣可愛。」盧月說著輕輕摸摸小安的頭。

「等我們走出去就好了。」小安說著又開始撫摸胸前的項鏈。

機器人放下羅生，去附近找了些可以點燃的東西，它的一隻胳膊變形成噴火器，點燃一叢篝火，讓他們溫暖著。

「機器人，你也休息下吧。」盧月說，「能把儲備箱打開嗎？我現在是特殊時期，比較能吃東西。」

「嘟」，機器人響了聲後，彈開了儲備箱，將裡面的食物和水拿出來。它體貼地為羅生打開瓶蓋，將水和食物送到他的嘴邊，剩下的手則用來捅篝火、為盧月和小安拿吃的。

月光下，幾個人格外疲憊，他們還沒做好準備去面對這殘酷的事實。

「嘟嘟，為什麼就你一個機器人來救援呢？這麼大的地震，其他人都去哪了？」羅生問。

「嘟嘟嘟嘟嘟。」機器人回應。

「算了，問你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謝謝你。」羅生還是無法適應沒有眼睛，他總是會下意識摸紗布，每次要摸都被機器人的手拿開。

「我累了，先休息了。」盧月吃完就躺在邊上睡著了。

機器人從物資中拿出一個布單，給他們蓋在身上，頭不停旋轉著，搜索附近有沒有生物信號。

04

入夜，機器人進入了睡眠模式，它的手臂垂了下來。

盧月起身，拍醒了小安。

「阿姨？」小安剛要說話，被她捂住了嘴。

「我看到了，這不是政府的機器人，我們帶上物資快走。」盧月說著，起身去拿食物和水。

「為什麼要走啊，叔叔還在這裡呢，嘟嘟也在。」小安不解地問。

「你還小，家裡人沒告訴過你嗎？」盧月緊張地看著機器人，生怕它醒過來。

小安搖搖頭。

「沒時間跟你說那麼多了，我們趕快走。」盧月說。

「我不走，叔叔還在這裡。」小安甩開盧月的手，驚恐地看著她。

「他就是累贅，都瞎了什麼忙也幫不上。我檢查過了，這些物資只夠三個人吃兩天，兩天後咱們就得餓肚子了。再問你一次，走不走？」盧月拿著蓋在身上的布單打包。

「不走，我要和嘟嘟還有叔叔在一起。」小安說。

「好，我是為了你好，你不聽，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對不起了。」盧月已經打好了包。

「你要幹嘛！別走啊！」小安尖叫著。

盧月怕她吵醒機器人，轉過身捂住她的嘴，讓她別出聲。小安還在不停地掙扎著，把羅生弄醒了。

「怎麼了？」羅生感到有些不對勁。

「阿姨要走！唔······」小安剛說出幾個字就被狠狠地捂住了嘴。

「你要幹嘛！為什麼要走？」羅生大喊著。

盧月見他聲音太大，隨手從旁邊拿起一塊碎石砸向他的頭想把他砸暈，沒想到用力太大，血從羅生的太陽穴冒了出來。他的頭一歪，不再出任何聲音。

小安見狀睜大了眼睛，瘋狂尖叫。盧月狠了下心，用剛才那塊石頭砸中她的腦袋，然後拿著東西跑走了。

再睜開眼時，小安正在機器人的身後，她尖叫起來，想要去找羅生。

「嘟······」一串失望的長音似乎在告訴小安，羅生已經死了。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小安叫喊著，她感到頭有些疼，摸了摸疼痛的地方，發現那裡貼著一塊紗布。

機器人將小安放了下來，彈開自己的儲備箱，裡面沒剩下多少東西了。

「嘟嘟······」這串長音像是在道歉。

「不！」小安不敢相信盧月真就那麼走了，她彎下腰去翻儲備箱的東西，發現除了一些水和不方便攜帶的器具藥品外，所有的東西都被盧月拿走了。

機器人關上儲備箱的門，伸展開手臂抱住小安。小安在它冰冷的懷裡抽泣著，捂著媽媽的項鏈。

05

之後，機器人沒有再找到生還者，它帶著小安穿梭在廣闊的城市。小安已經不記得為什麼這個城市會這麼大，幾天都走不到頭。

每當機器人感到小安餓了的時候，它就會去挖掘城市殘骸下殘留的食物。它儘可能去搜尋超市，出乎意料的是，超市裡所有能拿的東西都沒了，好像有人先它一步。

就在小安覺得自己永遠出不去的時候，餘震來了。

大地再次狂暴晃動，那些已經飽受摧殘的建築又要開始承受第二輪的攻擊，本已脆弱不堪的殘垣粉碎，爆開，砸向地面。

在上次的地震中，小安失去了媽媽。餘震讓她想起媽媽是如何將她藏在懷裡保護著她。她捂著耳朵，放聲尖叫，似乎時光再次回到了那一刻。

機器人撐起身子，將小安抱在身體下方，用自己擋住那些碎石。

等餘震過去後，機器人身上已經被砸出了很多坑。液晶線仍閃爍著溫柔的橙光，它用手輕輕放下小安，摸著她的頭，又將她抱在懷裡。

傍晚，一個身著防護服的人發現了她和機器人，將他們帶到了地下的防空洞。

那是個倖存者聚集地。小安看到他們時，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嘟嘟，我們安全了，太好了。」小安轉過身拉住機器人的胳膊。

「嘟嘟嘟。」機器人響了幾下，轉身要走。

「你要去哪，不陪著我了嗎？」小安不解地問。

「嘟嘟嘟。」機器人指了下外面，示意她自己還要去救人。

「嘿，這機器人壞成這樣了，讓我們修修吧，況且救人也要有物資，對吧。我叫余言，是這裡的負責人。」倖存者的頭目走了過來，微笑著伸出手。

機器人剛要往前，突然掃描到了不遠處有一堆機器人的殘骸。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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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鐵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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