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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明月照溝渠


止不住朝代晚 明到暗那麼突然

不是突然 早有隱患 說不誰又敢

化一枚 發上簪 掩蓋住這隱患

瘡痍滿目 烏雲壓城半

《洛陽亂》由Assen捷演唱

進門前一夜,母親千叮萬囑,告訴她「在宮中一切都要聽從姑母安排,切不可惹怒太皇太后」。?

父親坐在喝著茶水,語重心長的囑咐她們姐妹二人,宮中不比家中,定要謹小慎微,侍奉好皇帝,最重要的是對太皇太后忠心耿耿,切不可生出二心。

茶水冒著白汽,飄飄搖搖,她們姐妹二人點頭,渾濁間看不清將向何方。

此次太皇太后馮氏,也就是她嫡親的姑母為皇帝選妃,父親將她姐妹報上名去,她性子活潑明艷,喜好詩書賽馬。妹妹性子內斂端莊,愛好賞花喝茶,姐妹二人性子各不相同,父親頗為擔憂,生怕她一時心機口快在宮中惹怒姑母,叫妹妹好生看著她。

妹妹看住姊姊,什麼破道理,小時候看漢人書中都說長姐如母,哪有姊姊還聽妹妹教訓的道理,況且妹妹好生無趣,平時她就不喜歡與之玩耍。

皇宮,危機重重,看似風平浪靜,實則風起雲湧。

她的姑母,堂堂太皇太后,把持朝政,處理君國大事,手段嚴明,皇帝拓跋宏是太皇太后一手撫養長大,拓跋宏剛剛立為太子,母親李美人就被賜死,因為恐「少子壯母」將來臨朝聽政,權勢滔天。這是開國皇帝定下的規矩,然而姑母還是成了人上人,說一不二,就連皇帝都不能違抗她,那先帝拓跋弘,曉得鬥不過姑母,退位為太上皇,還是因為發現姑母私通之事,忽然暴斃。

個中緣由,天下心知肚明。拓跋宏,也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年紀輕輕,喪父喪母,一心撫養他長大的姑母偏偏又愛折騰他,時時不給他飯吃,動輒打罵。養育之恩,權勢之心,殺父仇人,拓跋宏想來對這位外祖母也是感情複雜。

她不喜歡姑母那套做派,婦人干政,治理天下,實在是荒謬。早年在街市上看花燈,那講故事的先生就將呂后干政那段歷史講的栩栩如生。她倒是不明白這些女人為何為了權力這樣心狠手辣,這人終有一死,權力終究移至旁人,未來也許身死忍受,何必如此,安居後宮,管教美人三千,不好么?

唯一慶幸的一點時,姑母將天下治理的很好,百姓安居樂業,江山穩固,一片繁華,還同她一樣喜歡博大精深的漢文化,崇尚那儒家之道,詩書禮儀。有一回在街上她看見一個漢人姑娘,一件衣裳,羅裙在走路間風姿搖曳,將那女子的纖柔展現的淋漓盡致,她哭著鬧著要母親為她做一件,母親嚴厲的拒絕了,說鮮卑族衣裳也很好看,她不過是圖一時新鮮。

罷了罷了,不穿就不穿,終有一日她要光明正大的穿那些好看的衣裳,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她與妹妹被送入宮,皇帝為她們這些新入宮的女子賞賜了住所,她打量了一圈,這次選秀有好些個漢人姑娘,身姿婀娜、面若芙蕖讓她好生羨慕。不過那些姑娘言行舉止略帶羞澀,不敢抬頭看皇上一眼,只有她光明正大的同皇帝對視。

拓跋宏面目清秀,身材欣長,溫溫和和的樣子,見她如此大膽,還問了她喜歡什麼。她直接就說出,「我喜歡漢人衣裳,還有漢人博大精深的文化」。

受姑母教導,想來那拓跋宏定不會惱怒她這般言辭,況且她說的都是實話,絕不欺君。

拓跋宏微微一愣,凝視她許久,良久低沉的男聲緩緩而出「馮家女竟然如此有見識,到底是太皇太后教育的好,竟同我志同道合」。

她成了風光無限的馮貴人,拓跋宏常常來她的宮殿和她說話。還帶些好吃的菜肴給她常常,每次她都吃的暢快淋漓,歡快不已,拓跋宏見她神色愉悅,告訴她,那是著名的漢菜。她想也不想就開口而出,「真想天天吃這樣的菜肴,再穿那些漂亮的衣裳」。

拓跋宏淡淡的笑了,摟著她,輕撫她的背,「會有這樣一天的」。

姑母對她不太親厚,端著一副太皇太后的架勢,完全沒有對她另眼相待,和那一批的秀女一樣,淡淡說這些身為后妃要如何如何。訓誡完眾位嬪妃,太皇太后單獨留下了她,太皇太后為她賜坐,跟她說了好長一段繞彎子的話。

其實意思便是,她是馮家女兒,應該知道自己的立場。不要因為皇上一時寵幸,就被陷入進去,萬劫不復。

太后之言,她再是不喜,也不得不點頭稱好。不過拓跋宏從未在她面前說過太皇太后半句不是啊,難道,因為他不信任她?因為她是馮家女?

拓跋宏還執起她的手教她寫字畫畫呢,那「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一筆一划都讓她心花怒放,男子溫厚的氣息噴薄在她耳邊,弄得她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痒痒的,如吃了蜂蜜。自她入宮以來,他極少去別的妃嬪那裡,基本都是宿在她的殿內。

她聽他的雄心壯志,改革鮮卑陋習,取漢文化之精華,讓北魏上下著漢服、說漢化、改姓氏、提倡通婚,最好還能遷都。他擁著她,大手包裹這她冰冰涼涼的小手問她,覺得哪處好。她思忖片刻,答「洛陽」。

洛陽牡丹名揚天下,況且地處中原之地,氣候宜人,交通便利,都城阜盛,簡直是不二之選。拓跋宏低低笑出聲,「我同潤兒想法如出一轍」。

帝王之愛,也能如此溫溫和和,柔情以待,不是強取豪奪、不是威逼利誘,而是兩情相悅、心心相惜,她的想法他也應和。朝堂事宜由姑母把持,拓跋宏有大把大把的時間陪她下棋賞花,她對圍棋一竅不通到偶爾也能僥倖勝勝他,都是他的功勞,一點點親自教學示範,她每回都執白子,因為白子純凈無暇,黑子看著太過陰鬱,她不喜。

若不是微微睡醒聽見他和彭城公主那一番話,她當真覺得他愛極了她。彭城公主說「你如此寵愛馮潤,你忘記你身上的重擔了嗎,她可是馮太后的親侄女啊」。那公主似是及其惱怒,聲音有些尖銳,她微微被吵醒。「我自然知曉,寵愛她不過是為了迷惑那馮氏。」拓跋宏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就這樣和著冷風,刮進她心裡。

百腔柔情原來不過是溫柔刀,刀刀催人命,一把一把捅進她心窩,真情背後藏匿著陰謀詭計。

她犯了咳血之症,帕子上都是鮮紅的血,太醫開了好些湯藥,說若是要痊癒,定要去宮外風景秀麗處好生養著,方能痊癒。拓跋宏每天都來看望她,握著的手,眼裡寫滿疼惜,「潤兒」。一聲一聲,她聽著只覺麻木,再無當時的歡快。

姑母將她移出宮外修養,百花盛開,萬物復甦的春季伊始,宮中萬象更新,她裹著厚厚的披風,乘著一輛馬車,出了宮。馬車漸漸遠去,揚起一地灰塵,她看著遠去的城樓,不帶一絲留戀。

感情這東西太過當真便是萬劫不復,她此生再也不想觸碰。柔情蜜語、甜言蜜語的背後誰也不曉得是天羅地網還是萬丈深淵。在那處別院,她一住就是三年,病早已痊癒。還自己縫製了件漢人的衣裳穿著,散散步,賞賞花。

太皇太后薨,舉國同悲,拓跋宏成了名副其實的皇上,萬人之上,尊太皇太后遺旨,立馮家嫡長女馮清為後,母儀天下。夕陽西下,她看著太陽漸漸沉下,恍然明白了姑母的心思。姑母是對的,愛情太過虛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唯有權勢,是實的,緊握在手,無人可以傷害。

同年,一架華貴的馬車和一隊人馬,氣勢浩浩的將她接回了宮,她被封為「左昭儀」,地位僅次於皇后。拓跋宏當晚駕臨她的寢宮,將她從頭髮絲到腳底一一細看,良久「你受苦了」。他說他想她想的肝腸寸斷,每每月圓之夜,宮中歡慶一堂,他就會不由自主想起他,怕她受苦受累,怕她吃不飽穿不暖。

她回抱他的手有些僵硬,低低答「臣妾不苦,有皇上常派人來賞賜那麼多好東西,臣妾開心尚且來不及」。

恩寵如初,拓跋宏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也許是補償,也許是做戲做太久自己真的陷入其中。她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如今,她只想走上姑母那條路子,權勢滔天,手握身殺大權。

中宮高菩薩,是她第二個男人。那人彷彿能讀懂她內心的寂寞無助,在深夜涼如水時,為她寬解心中愁緒,這宮中太多人諂媚討好,勢力行事,唯有高菩薩,句句真言,從不將她看做不能得罪的主子,只是當做一個平常女子而視。

寂寞太久,心灰意冷太長,高菩薩一言一語撫平了她許多傷疤。

紙包不住火,流言四起,拓跋宏終究知曉,他青筋暴起,來到她宮殿,剛要質問,她就雙眼朦朧,「皇上,當日你和彭城公主所言,我全部聽到,現下您待我如珍寶,無形中我早已樹敵無數,流言蜚語,不過是想讓我馮潤死,既然皇上從前因為太皇太后待我好,如今太皇太后已死,想來我也沒有任何意義,如果皇上執意要賜死我,那就乘早吧」。

拓跋宏臉一陣青一陣白,怒氣沖沖化作了滿腔愧疚,他吻去她眼淚,緊緊抱住她,像是要鑲進骨肉里,「一開始我確實是做戲成分居多,但潤兒,後來我是真的喜歡你,掙扎過,遲疑過,等你被送往別宮,我才懂得自己心」。

誰也沒想到,皇上無一句斥責,反而越發寵愛她。

馮清前來奚落她,說她這樣不守婦道,遲早被賜死。哼,這馮清一副高傲做派,她素來瞧著不喜,不過是仗著馮家嫡女的身份才被立為皇后罷了,行事嚴肅,講究規矩,常常和拓跋宏對著干,拓跋宏要改革漢化,她偏偏死活鬧著不肯穿漢人衣裳,真是個蠢婦。

拓跋宏推行改革,雷厲風行,馮清身為後宮表率不作為,一旨廢后詔書,她出家為尼,成了寺廟裡的小尼姑。兒子堅決反對,拓跋宏大義滅親,將兒子殺死。

兒子,她也該需要一個兒子了。拓跋宏力排眾議執意立她為後,她是北魏唯一一個沒有鑄小金人就母儀天下的皇后,憑藉的就是皇上的寵愛,君王之愛,一切習俗都可以成為一紙空文。元恪成了她的兒子,侍奉她,恭恭敬敬。

這樣一個清秀聰明的孩子,不知曉不曉得生母是被她殺害。也許略有耳聞,為了日後大業隱忍不發,也許渾然不知。這深宮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孩童也不容小覷。

在拓跋宏征戰沙場,金戈鐵馬的日子裡,她還是和高菩薩待在一塊,舒舒適適,如尋常夫妻一般。彭城公主喪夫住進宮中,對她這等行為有所耳聞,剛毅的跑去戰場告訴了拓跋宏,這女人她早就看著不喜,性子張揚,還嫌棄她弟弟不肯再嫁,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重病的拓跋宏拖著孱弱的身子回到了宮中,處死了高菩薩,在殿內面無表情的問她「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真心的?」

她冷笑,「我將你看作執手一生之人時,你不過利用我,逢場作戲,我心如死灰你才幡然醒悟,一開始我就不該信任你,也許跟著姑母一同對付你,我早就是太后了,元恪那樣小,我也能垂簾聽政,姑母都是對的,是我從前錯了」。

她哭花了臉,拓跋宏長嘆一聲,再未多說一句話,走出了宮殿。

左右侍從紛紛不敢靠近,看著年輕的帝王一步一步,面無表情的走著,淚水流了下來,滴在青石板上。男人有淚不輕彈,他小時候受盡苦楚尚且都未曾流過一滴眼淚,以為自己已是百毒不侵,在感情上卻一場錯位的孽緣,無可救藥。

他征戰四方麻痹自己,在病逝前,下了此生最後一道聖旨,將宮妃盡數遣散,皇后馮潤陪葬。

目光深深,拓跋宏望向遠方。

洛陽城花落了。

生同床,死同衾。他一生的溫暖柔情只給了她一個人,她也曾轟轟烈烈愛過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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