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樹下無關世俗

坐在我旁邊的男人也哭了，散場後他有些羞赧地告訴我：「進電影院看了好多年電影，只有《山楂樹之戀》讓我落淚了。」我很賤地追問他為什麼，他想了半天，說：「那個時代的愛情真純。」

那是一個好遙遠的年代。知青上山下鄉，各種政治運動不斷，唯成分論，人人恐慌唯有自保，一對年輕男女在目光交錯時剎那間生愛，就這樣糾糾纏纏地上演了一出「史上最純的愛情」。純情當然是相對現在而言的，整部影片男女主人公最過分的舉動不過是「小抱」了一下。難怪有人說，在當下這個慾望可以無限宣洩的社會，再回頭看當年那個被死死禁錮住的時代，竟然會有些時空交錯後的感傷。

其實，在《山楂樹之戀》中，導演張藝謀刻意淡化了時代背景，以一種極其溫情和緩慢的手法給男女主人公提供了談情說愛的舞台，讓他們旁若無人地談著戀愛。整部電影傳遞給觀眾的主題,簡而言之就一句話：如何不帶任何慾望、猜疑和金錢陰謀，去談一場戀愛。

男主角老三被塑造成一個完美的情聖，用現代思維解讀，就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富二代。有錢，可以給女主角靜秋買時髦的雨鞋、昂貴的冰糖；有車，騎著一輛二八自行車，引無數路人側目；足夠溫柔體貼，時不時見他露出白牙，用無比深情的目光望著靜秋，或蹲下身子，就那麼毫無顧忌地幫靜秋按摩勞作中受傷的腳。

我的MSN上，有個女孩的簽名很有趣：「古代沒手機，沒電腦，沒電話，人家的戀愛也談得好好的。」有時想想也悲哀，回顧過去貧困年代，男女主人公連聊天都要偷偷摸摸，更別提偷來的相見時光。所以，在一起，他們真心珍惜，掏出心窩子對彼此好；分開時，那綿延的想念和拉遠距離後產生的想像，又讓他們的愛情增溫速進——正因為得來不易，所以才會有了愛情關係中每一步的謹小慎微和真心真意。

香港導演彭浩翔曾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現在是還沒相愛，就先上床了。」現代社會，很容易就拉近彼此的距離，看對眼了，要手機，要MSN；約會吃飯，開著車不到一小時就能見到對方。似乎男女間所有的步驟都進行得如激流勇進般高效，但惟獨，少了一份沉沉的「愛」。

愛是什麼？也許是《山楂樹之戀》中，男女主人公在醫院門內外對望卻難分難捨的時刻，也許是走夜路時，他們不敢拉手，用一根竹棍連接彼此的瞬間，也許是男孩身患重病時在醫院留下的那最後一滴淚——哦，這些灑狗血的劇情竟然會在當下如此輕而易舉地引發共鳴，可見現我們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穿透心靈的心心相印。

《山楂樹之戀》終究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愛情故事，甚至樸素到難以成為一部有激烈戲劇衝突的電影。人們像看山水畫一樣看著兩個年輕的男女在河邊漫步拉手，這一刻時間停滯，大家各懷心事，想著那些「有關自己的純愛片段」。

但願，每一個人都有那麼一段回憶。無關房子，無關車子，無關世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