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韓信背水一戰之謎
06-22
戰神韓信背水一戰之謎 .「背水一戰」、「拔旗易幟」,這兩個成語在中國可謂婦孺皆知,但我們似乎早已忘記了這八個漢字背後曾經的戰火狼煙,以及處於這場戰火狼煙中心位置的韓信和其曾經驚心動魄、奇妙絕倫、爐火純青的戰役指揮藝術。今天的人們,談論起那場戰爭時,或許神采飛揚,輕鬆愜意,而對於兩千多年前指揮這場戰役的韓信而言,卻恰恰是他挂帥出征以來最大的一次軍事危局。如何會有這樣的危局?韓信又是如何破解這一危局的呢?壹暴秦初亡,諸侯紛爭,豪傑並起,天下大亂,華夏大地狼煙滾滾,戰火連綿不斷,各路諸侯勢力此長彼消,逐漸演化成劉邦與項羽兩大軍事集團之間的爭霸戰,史稱「楚漢戰爭」。漢高祖二年(公元前205年)五月,劉邦在彭城被項羽打得大敗,搖擺不定的各國諸侯,趁勢紛紛背漢就楚。劉邦被迫退守滎陽,一時陷入窘境,處境十分艱難。為了擺脫不利局面,劉邦採取韓信「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絕楚之糧道,西與大王會於滎陽」(《漢書·韓信傳》)的建議,決定對楚實施戰略包圍。劉邦繼續堅守滎陽正面戰場;彭越在項羽大軍的必經之路,開展南線右翼敵後游擊戰;韓信則率軍北上,開闢中原北線左翼外圍新戰場,消滅黃河以北各路諸侯後,迂迴敵後,包抄、夾擊項羽軍團。肩負北上重任的韓信,果然不辱使命,一路過關斬將,攻城拔寨,節節逼近趙國的西大門—井陘關之際,劉邦的滎陽主戰場卻遭到項羽一波又一波的凌厲圍剿,劉邦只得緊急抽調韓信攻趙的大部分精兵,投入滎陽主戰場,僅為韓信留下不到3萬新招的士兵。歷史上素以用兵「多多益善」而著稱的韓信,此時面對以逸待勞的20萬趙軍,頓感兵微將寡,捉襟見肘。作為北線漢軍統帥,韓信對這3萬新兵的軍事素質和戰鬥力憂心忡忡,用「兵不知將,將不知兵」來描述倒是很恰如其分。正如韓信後來親口所言,指揮這些新兵,簡直就是「驅市人而戰之」。一旦戰鬥打響,士兵如何有效地組織指揮,軍心如何及時地穩定安撫,士氣如何充分地激發鼓動,都成為韓信不得不思索的棘手難題。何況韓信即將要面對的趙國,也在厲兵秣馬,積極備戰。此時的趙國雖已不是一百多年前趙武靈王時期的東方霸主,但也是秦滅亡後的天下諸侯大國,是繼楚之後六國中第一個復國的諸侯(昔日陳勝王為天下領袖時,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復國)。章邯(秦末大將)就是因為破趙不成,反而使項羽成名。趙國實力遠遠超過魏、代兩國,其將帥也絕非魏、代之國的平庸之輩。趙王歇和主帥陳余短時間內就動員了20萬大軍,集結井陘口,深溝壁壘,嚴陣以待,專等韓信來犯。趙軍主帥成安君陳余,有賢人之稱、縱橫家之譽,曾為陳勝、吳廣麾下大將,趙王武臣時的趙國大將軍,擊敗過趙國叛將李良,與張耳曾經珠聯璧合,橫掃河北燕趙諸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尤其是陳余軍中的謀略家李左車,屬趙國長老派軍團將領,智勇雙全,長期鎮守井陘關,對井陘關的軍事地理了如指掌,有豐富的軍團實戰及關隘防禦經驗,是戰國名將武安君李牧之後,號稱廣武君,用兵如神,大有李牧遺風。再者,漢軍中線戰場此時剛剛受挫,天時不利;韓信勞師遠征趙國本土,人和難有,必然面臨孤軍作戰、人緣失和、後勤補給困難等諸多不利局面。尤其是橫亘在韓信大軍面前的這道太行天險—井陘關,牢牢控制在趙軍之手。對韓信而言,趙軍的地利之便,就是漢軍的天險雄關。巍巍太行山脈,從南到北綿延起伏八百里,橫亘於河北大地的西部邊緣,崇山峻岭綿延不絕,險不可攀,構成了趙國西部的天然軍事屏障。八百里太行僅有八處斷開叫做「陘」的谷地,可以東西相通,稱為「太行八陘」。這「四方高,中央下,如井之深,如灶之陘(形)」的井陘,位於今天的石家莊以西約四十公里處,是太行北部的重要軍事關隘。《述征記》把井陘列為「太行八陘」之五,而《呂氏春秋·有始覽》把井陘列「天下九塞」之六。井陘不僅是溝通燕、趙、晉、秦的交通要塞,更是軍事地理上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生死攸關」,成為歷代軍事名家們排兵布陣、雌雄對決的斷魂谷、生死關和名利場。秦將王翦當年過關滅趙;後來的北魏拓跋圭闖關驅中山;唐朝郭子儀、李光弼,破關圍常山,攻博陵。清末的庚子之役,民初的晉奉之戰,抗戰時的八路軍百團大戰,都在井陘關的深谷峭壁上,留下過槍眼彈痕。「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太史公司馬遷在記載這次戰役時,形象地為我們描述了兩千多年前井陘古道的崎嶇和險惡。此時的大將軍韓信和他的區區3萬新兵,要跨越的正是這有20萬趙軍扼守的井陘天險。雖然代國的覆滅,解除了韓信來自北面的側翼牽制和威脅,但鄔城還在趙國別將戚將軍手中控制。如果韓信貿然東進,必然受到鄔城方面戚將軍的側翼夾擊。無論從整個楚漢戰爭的全局考慮,還是從韓信自身面臨的危機出發,對於這次攻關之戰,韓信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速戰速決。持久戰和消耗戰是漢軍長途奔襲的大忌。不戰則已,一戰必須全勝,擊潰趙國主力,站穩腳跟,使其無法再對漢軍構成威脅。否則,如果項羽擊敗英布,抽出兵力,同趙國合擊,韓信就會陷入兩面夾擊的危險境地。後來的戰局發展也完全證實了這一點,韓信在平定趙國之後不久,果然遭到項羽的奇兵渡河偷襲。天時、地利、人和,漢軍能勝算幾分?利弊得失權衡,韓信該如何量裁?大戰在即,此役該如何運籌?井陘關前的韓信,眉頭緊鎖,勒馬望關沉思。貳然而,韓信不愧為韓信,在這天塹雄關面前,在咄咄逼人的趙軍面前,韓信沒有讓四面楚歌、屢敗屢戰的劉邦失望,更沒有讓月下苦苦追趕挽留他的蕭何丟臉。劉邦不枉為他設壇拜將,韓信更沒有浪得「漢初三傑」之虛名。命運多舛的韓信明白,自己既非出身名門望族,也非來自官宦世家,而從小就父母雙亡,一介布衣,家徒四壁,潦倒浪蕩。只有建功立業才能功成名就。韓信不能忘記,早年曾被亭長之妻怠慢,受過漂母的嗟來之食,忍受過屠夫的胯下之辱。這曾經的一幕幕恥辱,一直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激勵他發憤讀書,熟演兵法,立志安邦定國,一展鴻鵠之志。只有運籌於帷幄之中,才能決勝於千里之外。兵馬未動,戰鬥的風雲已在韓信的腦海中滾滾翻騰,作戰的藍圖畫卷開始在他的胸中徐徐展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知己的韓信,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劉邦於此次大戰前專門派給他的常山王張耳;要想知彼,韓信想到的還應該是張耳。雖然司馬遷對此次大戰的情報間諜戰和張耳的活動著墨甚微,雖然後人一提起這次千古絕響的大戰,就大肆讚歎韓信背水列陣的神奇無限,但我們還是能夠從韓信知己知彼的透徹程度上,推斷出張耳在這次大戰中起著別人不可替代的關鍵作用。張耳(?~前202年),漢初諸侯王。自陳勝揭竿而起後不久,就與陳余共同追隨陳勝部將武臣,轉戰河北,一直盤踞趙國多年,且位高權重,先後輔佐武臣、趙歇兩任趙王。張耳與陳余既是同事,又是同鄉,都是魏國大梁(今河南開封)人,而且兩家交往甚密。早年陳余之父,同張耳共事,後來張耳之子,又在陳余手下謀職,二人早在大梁時就已是刎頸之交。二人共事,可以說是知己知彼,珠聯璧合,曾同時任陳勝的張楚政權左右校尉,共同策劃並支持武臣脫離陳勝,於邯鄲復國自立為趙王,張耳時任右丞相,陳余時任大將軍。張耳的智謀、陳余的用兵,互為補充,配合默契,在河北勢如破竹,無人能擋,平定了河北各派勢力。後來又共同攜手,平息趙將李良的叛亂,迎立趙歇為趙王,把趙國都城從邯鄲遷至信都(今邢台東北)。就連太史公寫《史記》時,也無法把他倆分開,只好把他們倆同時寫進了《張耳陳余列傳》中。更有資料顯示,張耳在趙國時,光在軍隊中就有數百個要好的朋友,還常常獨自與他們在河上澤中打魚狩獵,交往甚密,私人關係非同一般。巨鹿大戰之後,張、陳二人相互猜忌怨恨,反目為仇,勢不兩立。陳余聯合齊王田榮,擊敗張耳,張耳於是投靠漢王劉邦。而陳余收復趙地後,重又迎立趙歇為趙王。曾經是刎頸之交的二人,此時又各為其主,聚首井陘關口,兵戎相見。國恨私仇,雙方都恨不得立即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這由友而仇,由愛而恨的置換,不僅令後人扼腕感嘆,更是天助韓信消滅陳余,征服趙國。所以我們有理由推測,正是由於張耳這種特殊的身份和關係,韓信才能夠很快得知,李左車建議的深溝高壘、堅壁不出、後方迂迴、奪其輜重、斷其糧道、伺機決戰的奇謀良策,被陳余以「義兵不用詐謀奇計」為由而拒絕的趙軍最高軍事機密。韓信很可能也正是基於張耳的情報和策劃,才得出趙軍傾巢出動、老營無人留守的判斷,從而才敢大膽採取背水列陣,引趙軍決戰於平野,派小股騎兵偷襲趙軍營壘、拔旗易幟的作戰部署。甚至我們還大可以膽推測,張耳有策反趙軍部分將領、與韓信的兩千偷襲騎兵裡應外合的可能,否則,在趙軍20萬對3萬的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並不愚蠢的陳余怎麼會傾巢出動,後營無人把守,連兩千小股兵力都抵擋不住呢?看看後來的孫可望投清後,李定國頓陷窘境,張耳的作用就可見一斑了。所以,韓信與陳余在兩軍尚未交手之前,由於張耳的存在,勝利的天平已經向漢軍傾斜了大半。叄而對於趙軍而言,廣武君李左車的先防後攻之計,可謂天衣無縫,老道毒辣,正好擊中漢軍的軟肋。他敏銳而準確地判斷,漢軍「去國遠斗」,勢必「其鋒不可當」;千里運糧、後勤補給必然困難,向陳餘力主深溝高壘,堅壁不出,以奇兵迂迴漢軍背後,奪其輜重,斷其糧道,置漢軍於「前不得斗,退不得還」的困境,然後伺機決戰,趙軍必能獲勝,否則,他們二人必被韓信所擒。這其實與韓信後來實施的背水列陣、拔旗易幟的作戰方案有異曲同工之妙。可嘆的是,李左車的主帥是有大儒之稱、文人出身的「古董派」軍人陳余,有愛面子,講排場,崇尚按部就班正面攻擊的弱點。在兵不厭詐的殘酷戰爭面前,簡直是又一個宋襄公再世,擺出一副泱泱君子之態,而且兼有一股政治家義正詞嚴的凜然正氣,把自己看作是抵抗侵略的仁義之師,堅持「義兵不用詐謀奇計」。何況韓信的來犯之敵,在他看來,經千里奔襲,早已疲憊之極;雖號稱數萬,其實也不過區區數千烏合之眾。兵法有云:「十則圍之,倍則戰。」憑藉自己20萬浩蕩大軍,對這小股來犯之敵,就避而不擊。如果再遇到強敵入侵,又該如何是好?豈不令天下諸侯蔑視恥笑。此先例一開,以後勢必人人都敢來欺負趙國!陳余的弱點此時極度放大、膨脹,驕兵輕敵。在他看來,當時的韓信,就是他手裡一個很好捏的軟柿子,根本沒有把鑽過別人褲襠的韓信放在眼裡。自覺有信心、有能力,不僅要把這場不成比例的仗打贏,而且還要贏得堂堂正正,名正言順,漂亮出彩!不知這是君子的悲哀,還是對戰爭和兵家的詛咒?戰爭就是如此殘酷無情,毫無仁義可言,以至於後世真正的君子和儒者,漸漸成了珍稀動物。作為兵家的李左車,也只有仰天長嘆的份兒了!而同樣作為兵家的韓信,探到這一情報後,肯定如同陳余看到他背水列陣時一樣,竊竊地哂笑了。雙方都在哂笑對方,可到底誰能笑到最後?昔日,宋襄公在泓水大戰中遇到了楚成王;法羅在古羅馬的坎尼碰上了漢尼拔;漢高祖三年(公元前204年)的十月里,儒者陳余與他不屑一顧的詐謀奇計專家—韓信,在井陘關狹路相逢,一場精彩而殘酷的惡戰,不可避免地一觸即發。早已成竹在胸的韓信,並未直奔井陘關攻營拔寨,而是先派大將曹參一舉攻下鄔城,斬殺趙國守城別將戚將軍,掃除漢軍東進井陘的左翼威脅,然後率大軍距井陘關口30里之處安營紮寨,全軍休整。夜半時分,井陘關前的群山峽谷寂靜如常,而漢軍大營中一片肅穆,韓信開始了他運籌已久的調兵遣將,派兵布陣。韓信下達的第一道將令是:派輕騎二千,每人持一面漢軍紅旗,趁夜色迅速從小路繞到抱犢山(今獲鹿西北)隱蔽,窺視趙軍,只待趙軍傾巢出動與漢軍交戰之際,立即沖入趙營,搶佔壁壘,拔掉趙幟,遍插漢軍紅旗。韓信的第二道將令是:「日破趙會食!」打完仗後請大家吃大餐,似乎是一道依例行事的戰前動員令。當時在場的漢軍將士們沒有幾個人當真,大家更擔心自己還能否再吃上下頓的家常便飯。更令諸將大惑不解的是韓信的第三道將令:派一萬先頭部隊,背靠綿蔓河、井陘水列陣迎敵,自斷退路,與趙軍決一死戰。兵書上明明寫著,布陣原則「右背山陵,左對水澤」,韓信卻反其道而行之,令他們背水列陣,豈不是自絕後路?更沒人敢想今天的大餐了。但軍令如山,茫茫夜色中的韓信各路大軍,悄無聲息地到達各指定位置,枕戈待旦。而陳余和他的趙軍,此時正在其大營高壘內的溫柔鄉里,做著他們的黃粱美夢。晨曦微露,韓信、張耳頂盔貫甲,率漢軍剩餘將士,旗幡招展,旌旗飄揚,眾將躍馬挺槍,浩浩蕩蕩直撲趙軍大營而來。而此時的陳余不慌不忙,依然一副儒者風度,看到漢軍竟然背水列陣,漢大將軍的帥旗和儀仗迎風獵獵,韓信、張耳竟然親自來戰,陳余心中不禁掠過陣陣竊喜,哂笑韓信不懂兵法布陣,自斷後路,自投羅網;仇敵張耳,手下敗將,不自量力,自己找上門來送死。此時不戰,更待何時!便立即命令趙軍全體出擊,徹底消滅韓信來犯之軍。陳余哪裡知道,他的此舉正中了韓信的誘敵出營之計,自動放棄了深溝壁壘的地利優勢。頃刻間,井陘關的峽谷中戰鼓雷動,號角齊鳴,旌旗遮天蔽日,戰馬啾啾嘶鳴,刀槍劍戟鏗鏘撞擊,士兵廝打喊殺,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回蕩在悠悠的井陘峽谷,滔滔的綿蔓河畔。似乎正如陳余所料,漢軍果然不堪一擊,雙方交戰不到一個時辰,漢軍一個個丟盔棄甲,紛紛潰退,軍旗戰鼓丟棄遍野。韓信和張耳也被亂軍裹挾,落荒而逃。陳余大喜過望,消滅韓信,擒拿仇人張耳的時機就在眼前。他令旗狂舞,親自指揮並率領趙軍傾巢追擊,企圖一舉全殲漢軍於綿蔓河東岸。韓信也在竊喜,果然不出他所料,陳余被他的佯敗之計所迷惑,被傾巢誘進了他蓄謀已久的背水大陣之中。這下陳余和他的趙軍,算是徹底領教了韓信背水陣的奧妙和厲害。肆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科學合理的布陣,對戰爭的勝負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排兵布陣是每一位古代將領的軍事必修課。此次井陘之戰,使韓信的背水陣一舉千古留名,完美真實地體現了韓信尋乎異常的布陣功底和軍事素養。歷代軍事家們無不拍案稱奇言妙,以至於後來的競相模仿者不計其數,但真正能達到韓信井陘之戰奇效的,卻廖廖無幾,有的甚至戰敗身死,聲名倒地,為後世徒留笑柄。背水陣的奧妙不僅在於韓信知己知彼的出色情報間諜工作,還體現在韓信對井陘關軍事地理異於常人的神奇利用。這是我們在探討「背水一戰」時永遠也無法繞過的命題。井陘關口有兩條河流—綿蔓河與井陘水,一條南北流向,一條東西流向,在井陘關前近似直角交匯,在這兩河之間自然形成一片狀如半島的平坦地帶,其正面正好朝向趙軍營壘所在的東南方向。趙軍深溝壁壘,居高臨下,山高谷深,易守難攻,如果把趙軍引至兩河之間的半島平坦地帶交戰,趙軍就會完全喪失地利上的絕對優勢,這正是韓信夢寐以求的理想戰場所在地。所以韓信才大張旗鼓地暴露主帥身份,誘敵重兵下山;又佯敗後撤,遍丟旌旗戰鼓,再誘敵深入至半島地帶決戰。讓趙軍一步步地鑽進了他為其設下的陷阱—背水陣。其實,韓信故意在半島地帶背水列陣,還有其更為深刻的用意。他不僅僅是對趙軍示蠢,誘敵深入。更重要的是,把他所率領的如「驅市人」的新兵,置之於死地,使這些沒有作戰經驗、戰鬥力不強的新兵,無路可退,無處可逃,只有死戰方可活命。「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這是戰後韓信親口所言,他把王侯之間爭霸天下的戰爭,簡化為極其簡單的士兵保命哲學。這就是殘酷的戰爭現實,不但解決了韓信對新兵指揮的所有難題,也成就了韓信永世的名將之名。同時,由於這兩條河流的存在,無形中就消除了韓信可能來自側翼和後方的威脅。這樣,本來兵力就不足的漢軍,就可以把原用於側後翼警戒的兵力,全部部署在正面攻防上。從數量上來看,漢軍的絕對數量並未增加,但是能夠直接投入作戰的兵力,卻因此相對地大大增加。更重要的是,漢軍由此得以抽調出兩千名決定戰局的迂迴騎兵。戰端未開,單在地形利用和排兵布陣上,陳余已連輸韓信兩招。戰局就這樣在韓信神奇莫測的巧妙地理優勢變換中,雙方的戰鬥力就已經進行了潛移默化的相互轉化,勝利的天平再次向韓信傾斜。當陳余傾巢出動追襲韓信和張耳之後不久,就漸漸地、真實地嘗到了韓信背水之陣和背水之兵的真正厲害。除了背水之兵個個誓死拚命,人人頑強死戰,擁有堅不可摧的戰鬥力之外,陳余幾倍於韓信的20萬大軍,在韓信預設的半島狹窄戰場上,自己首先陷入了相互擁擠的混亂局面。由於雙方能夠直接接觸的戰線寬度非常有限,使得真正直接投入戰鬥進攻的趙軍,就同漢軍正面的防守兵力旗鼓相當了。後面剩餘的絕大多數趙軍,也只有吶喊助威的工作可做了。這就使得陳余從兵書中學到的「十則圍之,倍則戰」的公式完全失效,處於絕對優勢兵力的趙軍,由於兩條河流的限制,根本無法形成對漢軍的實際包圍圈。這又是韓信背水陣的又一大驚人奧妙,韓信將戰場的地利優勢發揮到了極致,使得原本眾寡懸殊的兩軍,在「漢軍防線」這一實際交戰地域上,雙方兵力達到了相對的平衡。這時陳餘一舉殲滅漢軍的激情和衝動,漸漸被眼前久攻不下的混戰僵局淹沒了。主帥尚且如此,何況一線浴血奮戰、疲憊不堪的趙軍將士了!處於絕對優勢的趙軍,士氣頓時大大受挫。此時的陳余,也許想到了李左車堅壁不出、後方迂迴作戰的好處,決定收兵回營,再圖破敵良策。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傾巢出動後,他空虛無備的大本營,就立即被韓信預先埋設在抱犢山上的兩千輕騎兵偷襲佔領了。當他回馬遙望曾經屬於他的趙軍老營時,已是遍插漢軍紅旗,迎風林立,獵獵飄舞,遮天蔽日。他根本無法判斷其中有多少漢軍,頓時熱血膨脹,兩眼發黑,勒馬僵立,久久無語。而他的士兵們比他反應更快,立即意識到自己已處於漢軍的兩面夾擊包圍之中。前方不能突破背水陣,後方老巢又被端掉,戰勝漢軍已成泡影,大勢已去。頓時趙軍軍心大亂,四散奔逃。同樣可以看出,趙軍的士兵素質並不比韓信的新兵強多少,也不是什麼久經沙場的精兵強將。當陳余回過神來,再來控制調度他的軍隊時,為時已晚,無論如何斬殺逃亡士兵,都毫無效果。兵敗如山倒,無奈他的20萬大軍全面崩潰,陳余自己也不得不自顧逃命而去。伍這使我們在盛讚背水陣頑強抵抗力的同時,也驚嘆於「拔旗易幟」的奇襲巧妙。奇正用兵,交相輝映,正是韓信用兵的一大顯著特色。如果沒有輕騎兵迂迴偷襲、拔旗易幟的成功,整個戰役的最終結局仍然不會改變。趙軍完全可以依仗數量上的兵力優勢,逐次投入戰鬥,最後也會把漢軍消耗殆盡。退一步,趙軍還可以退守老營,採取李左車之計,至少還可以堅壁不出,把韓信大軍拖住,直至拖垮。同樣,如果沒有背水陣的誓死頑強抵抗,拔旗易幟的迂迴騎兵,也僅僅是起到小股騷擾作用。如果主力部隊都被殲滅,還能指望這區區兩千騎兵和他們的紅旗扭轉乾坤不成!背水陣的堅守和輕騎兵的迂迴,可以說是韓信取得井陘大捷缺一不可的雙拳。雙拳互動,雙管齊下,珠聯璧合,打得陳余呆如木雞,顯示出韓信這套組合拳出神入化、勢不可擋的無限威力。當陳余落荒而逃時,韓信徹底地哂笑了。這時輪到他傾巢出動了。背水陣全線反擊,輕騎兵衝下壁壘,韓信一舉徹底擊潰趙軍的時刻到了。也許一些頭腦反應快的漢軍將士,此時已明白了韓信下達的第二道軍令「日破趙會食」並非大將軍的虛言,而是早已勝券在握。漢軍頓時軍心大振,士氣高昂,個個奮勇,人人爭先,乘勝追擊,勢如破竹。可嘆陳余的20萬大軍,在漢軍的兩面凌厲夾擊下,如江河決堤,潰不成軍,一敗塗地。可嘆的是,一直恨不得殺掉張耳的陳余,最後被張耳的同僚張蒼追殺於泜水(今河北省魏河)河畔,曾經的刎頸之交終成刎頸;本不該遭此敗績的李左車,被綁在陳余的戰車上,空懷一腔智慧,厄運難逃,最終被韓信懸賞千金活捉;一百多年來祖祖輩輩世襲趙國王位的趙歇,親眼目睹了趙國最後覆滅的一幕後,被漢軍生擒於襄國(今河北邢台西南)。趙國從此劃入漢王劉邦的版圖。更令我們感慨的是,這背水一戰,並非是韓信的首創和獨門絕技,而應該是前不久巨鹿之戰時破釜沉舟的項羽的絕招。按韓信的行蹤推斷,那時他應該在項羽軍中任郎中,並親身參加過巨鹿之戰!想必破釜沉舟的妙處,韓信深有體會,所以在井陘之戰中及時拿來活學活用,足見其用心與高明;而另一個同樣也親身經歷巨鹿之戰的陳余,對此卻麻木不仁,沒有任何的警覺,反而恥笑韓信不會用兵,不屑一顧。二人軍事素養的天壤之別,由此可見一斑。陳余如此不知長進,焉有不敗之理!韓信自己把勝利的原因僅僅總結為:「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這無疑是此戰取勝的一個關鍵,但是遠遠不是全部,真正的關鍵之處,其實就是大家常掛在嘴邊上的那句經典:「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把它與出奇制勝的戰術,巧妙有機地組合在一起,準確把握好戰鬥進行的節拍,韓信就譜寫好了這曲鏗鏘輝煌的勝利交響樂章。背水之陣不在於有多神秘,而在於韓信充分掌握敵我情報,明察用兵地理,對症下藥!拔旗易幟不在於奇兵與正兵配合得如何默契和「哲學」,而在於韓信有端掉敵軍大營的十足把握!井陘之勝還在於不但一方有個「漢尼拔」—韓信,而另一方還有了一個「法羅」—陳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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