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 | 陳忠實的文學路,陳忠實的《白鹿原》……

今天早晨7點45分,著名作家、茅盾文學獎獲得者陳忠實,因病在西安西京醫院去世,享年73歲,文壇一顆巨星隕落。陳忠實不僅創作了史詩級的優秀作品,更曾擔任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陝西省作家協會主席,為中國文學、中國文壇做出了傑出的貢獻。不論人品還是文學成就,陳忠實都達到了高峰,他的去世,是中國文壇的巨大損失。

陳忠實老師生前對作家出版社以及《作家文摘》報社都給予過極大的支持和幫助,並且與許多編輯同事都結下了深厚的情誼。記得是作協八代會期間,編輯們還曾特意去拜會了陳忠實老師,請他在東來順吃火鍋,席間聊得盡興,陳老師還給編輯們唱了幾句秦腔,十分質樸可親。席間我報編輯還為陳忠實老師和作家航鷹老師拍攝了合影(見下圖),很可惜編輯們與陳忠實老師的合影倉促間沒有找到。

在此,小編謹代表《作家文摘》全體同仁對陳忠實老師的逝世表示沉痛哀悼。接下來,就讓我們再來回顧下陳忠實老師的文學路,和他的《白鹿原》。

作家出版社為陳忠實老師出版的部分作品

陳忠實老師2013年為《作家文摘》創刊20周年親筆題詞

2009年冬,西安,我報總編拜會陳老師

陳忠實與航鷹合影(我報編輯拍攝)一個原上人,一部《白鹿原》,一座文學高峰

陳忠實,1942年生於西安灞橋區西蔣村一個世代農耕的家庭。他從小就非常喜歡文學,初中二年級在作文本上寫作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說。1965年初發表處女作散文,1973年發表第一篇短篇小說。 「文革」期間,陳忠實把自己藏的所謂「黑書」,都交出去了,同時也仍偷偷冒著危險,保留下了一些非常喜愛的書。1973年下半年,陳忠實到南泥灣鍛煉時,除了帶《毛選》,還帶了一本《創業史》,給《創業史》外面套的是《毛選》的紅塑料皮。每到晚上,單位夜深人靜,陳忠實就向書本尋求心靈慰藉。

高中畢業後的十幾年時間,他一直在做鄉村小學、中學教師和區、鄉幹部。生活在農村,別人在干農活時,他在寫作,妻子說:「寫作沒啥用,掙不了錢」。但陳忠實卻和妻子約定,先寫書,如不成,便去養雞。

1980年陳忠實(後排右三)與陝西作家們合影

瑣碎的工作和清苦的生活並沒有擊碎陳忠實的文學夢想,他一直堅持讀書寫作。功夫不負有心人,陳忠實的作品開始嶄露頭角,進而頻頻獲獎——短篇小說《信任》獲1979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立身篇》獲1980年飛天文學獎;中篇小說《康家小院》獲上海首屆小說界文學獎,《初夏》獲1984年當代文學獎,《十八歲的哥哥》獲1985年長城文學獎;報告文學《渭北高原,關於一個人的記憶》獲全國1990年-1991年報告文學獎;而陳忠實生命中最重要的作品,長篇小說《白鹿原》更是榮獲了1993年陝西雙五文學獎、1996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炎黃杯文學獎和第四屆茅盾文學獎。

《白鹿原》寫完不久,當他收到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的來信時,激動地倒在椅子上,半天說不出話來。妻子以為他病了,嚇得滿屋子亂轉。片刻,他坐起來,大聲說了四個字:不養雞了!陳忠實是幸運的,因為他最終成功了,中國文壇也是幸運的,少了一個養雞的,多了一名偉大的作家。

據不完全統計,《白鹿原》迄今已發行逾200萬冊,在國內外讀者中反響強烈,在文學界評價很高。評論家認為,該作是一部渭河平原近現代50年變遷的雄奇史詩,一軸中國農村斑斕多彩、觸目驚心的長幅畫卷。提起它的創作過程,也是一波三折。

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兩版《白鹿原》書影

1978年,陳忠實調入西安郊區文化館。經過一番掙扎,他最終還是決定離開基層行政部門轉入陝西省作協,這一次他結束了自己的「上班族生活」,帶著鋪蓋回到了老家農村的院落潛心創作,去讀書、去反省、去便皈依文學。《白鹿原》正式在這樣的背景下寫就的。

回顧《白鹿原》的創作經歷,構思與準備兩年,提筆寫作四年,期間經歷許多艱辛。陳忠實感慨:「文學是我的幸與不幸。」孩子多,生活負擔重,家裡的老屋已經破敗不堪卻無錢維修。陳忠實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進行創作。遇到下雨天,家裡甚至找不到一塊不漏雨的地方睡覺。後來,陳忠實就借住在親戚家的小屋中,一張小飯桌,一個板凳,便成了他筆下中國鄉村歷史風雲變幻的發源之地。

他說:「我在創作時必須把自己關在屋裡,這裡筆下的人物彷彿都在我的周圍活動,要是屋子裡進來一個人那些人物都嚇跑了,我也就寫不出一個字了。」陳忠實在農家小院一住就是十年,直到《白鹿原》出版他才回到西安。

陳忠實分析自己的創作歷程,認為也是在「尋找屬於自己的句子」。他說「我從初中二年級的作文課上寫下第一篇小說,實際上就開始了尋找,只是那都是無意識的盲目,是從模仿趙樹理的語言開始的。許多年後,當我在經過短篇小說中篇小說的探索,進入到長篇《白鹿原》的創作時,企圖要『尋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句子』的慾望是前所未有的。

《白鹿原》成功地塑造了白嘉軒、鹿子霖、鹿三、朱先生這些具有深刻歷史文化內含的的典型形象,成功地塑造出黑娃、白孝文、田小娥、鹿兆鵬、鹿兆海、白靈等年輕一代性格各異、追求不同、極具時代代表性的人物形象。著名學者范曾評價說,「陳忠實先生所著白鹿原,一代奇書也。方之歐西,雖巴爾扎克、斯坦達爾,未肯輕讓。」西方學者評價說,「由作品的深度和小說的技巧來看,《白鹿原》肯定是大陸當代最好的小說之一,比之那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小說並不遜色。」

陳忠實於白鹿原下老屋梨樹旁

陳忠實說:「這本書,令我感到自信的,心裡覺得踏實的,就是整個過程沒有經過任何的『炒作』,而對作家而言,作品最終都要與讀者完成交流;對我而言,獲得最廣泛的讀者喜愛,是高於任何獎項的安慰。」

為什麼這部作品會引發讀者持續的興趣?陳忠實認為,這是因為自己是從心理層面來寫歷史。他說:「作家要把握的是一個時代人的精神心理,普遍的一種社會精神心理。在那個時代,延續了幾千年的封建制度解體了,但在中國人精神心理上的遺留不會隨著皇帝退位而消失。在這本書中,我想要儘可能把握那時中國人的文化心理結構和精神歷程。」

視頻:陳忠實談電影《白鹿原》

小說《白鹿原》後被導演王全安拍成了同名電影。對於陳忠實來說,自己的作品以更多的藝術形式為讀者接受,是一件令作家釋然的事,「我以虔誠的態度對待作品的改編,只要能擴大與讀者的交流,有些改編我甚至放棄了報酬。」

在陳忠實看來,這部影片有它的個性,「能拍到這程度,把人物展現到這程度,這個電影應該是完成了它的使命。」陳忠實認為,電影表現出了關中人的精神氣象,但同時也有所局限。

土氣也洋氣的陳忠實

2011年,有媒體採訪陳忠實,問他如何看待現在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更喜歡看有網路風格的文章,因為節奏更快,情節更曲折,更貼近自己的生活,也能引起共鳴。陳忠實回答說,其實自己不會上網,至今都不會用電腦,用的還是很原始的工作方式,所以沒法對這種現象妄加評論。

陳忠實雖然不上網,但卻有很洋派的抽煙習慣,抽雪茄。但陳忠實卻不認為這是洋派做法,說雪茄是中國最古老的煙,在傳統習慣上叫捲煙,老以前卷的那個煙葉,沒有機械化生產,是鄉間的比較富裕的家庭里才抽的,一般人都抽旱煙,這個煙葉比旱煙價格高一些,是機械化生產的。

同樣還是2011年,記者採訪完陳忠實想為他拍張照時,他很認真地拒絕了。說自己今天沒刮臉,形象不佳。但最終還是拗不過,無奈地接受對方用手機給他拍了一張。

另外,陳忠實每一篇文章的末尾,常署的是家鄉的「原下」、「二府庄」等字樣。即使在作協大院寫出的文章,他附上的是「於雍村」或「雍村」,沒有一次用過街巷或單位的名字。

用手寫,說明陳忠實對文字的敬畏;抽雪茄,說明陳忠實重視生活的品位,而形象不佳不想拍照,這是出於一個文人和公眾人物對自己形象的愛護;而文尾的地址則說明,陳忠實這一生也沒有離開過他愛的土地,他的心一直和土地緊緊的系在一起。

「在原下進入寫作,便進入我生命運動的最佳氣場。」這是陳忠實最樸素的寫作狀態。陳忠實和他的作品像一首哀婉而動聽的歌謠,不斷地喚起我們對故鄉的記憶,敲打著從未遠去的情感末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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