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參加京城文藝圈大佬聚會的不是苗苗,而是章子怡呢?
話說春節真是中華民族普天同慶的日子,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大佬們到了這幾天,也和老百姓一樣拜年、串門子、聚會。
大年初一,北京文藝圈大佬們組織了一場私人聚會,陳道明在現場彈起了鋼琴,為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張燕伴奏,一曲《絨花》唱的是十分動情,餘音繞梁。
圍觀的諸位大佬聽得也是如醉如痴,紛紛鼓掌捧場,其中有喝大了小臉通紅的馮小剛,還有萌萌噠蹲坐在樓梯上的葛優葛大爺。
《絨花》也是電影《芳華》的主題曲,一曲終了,聽得心情大好的馮導,讓站在自己身邊的電影女主演苗苗給大家跳個舞,苗苗則小聲跟馮導說沒有合適的音樂。
看苗苗有點不太情願,陳道明站出來解圍,說這種環境下跳舞不合適,而且小姑娘穿高跟鞋也不方便跳。旁邊有人起鬨,喊了一聲,「隨便比劃比劃就行!」陳道明有點嗔怒,半開玩笑地回頭罵了句,「你TM沒見過跳舞啊!」
在馮導的堅持下,苗苗還是換鞋跳了一段,依舊是陳道明彈鋼琴伴奏,張燕在一邊哼唱,場面十分和諧。
就這麼個視頻,不知道被誰放到網上以後,卻引發了軒然大波。
陳道明成了紳士、有教養,三觀正、不油膩大叔的代名詞,被熱烈追捧,「嫁人當嫁陳道明!」
而馮導則被很多網友罵得狗血噴頭,過去直男癌的觀點也被翻了出來,證明他不尊重女性,存心拿女演員取樂。
我倒要為馮導說句公道話了,雖然我以前也批評過馮導的若干言論,但這次,他真的是有點冤枉。
苗苗是他新作的女主角,也是他非常看好的一位新人。
要知道,當一位導演挖掘出一個他覺得十分有潛力的演員時,那種驚喜基本上和見到自己親生的孩子抱出產房一樣。
在《芳華》紀錄片看到,拍戲過程中,每次苗苗的表演,馮導都會給予認真指導,苗苗也是一臉虔誠地聽著。
這次聚會很明顯是家宴,旁邊有小孩子亂跑,還有大佬們的太太,不是那種烏七八糟大佬們尋歡作樂的場合。按照苗苗的資歷,能參加有陳道明和葛優在列的這種私人聚會絕對是馮導提攜的結果。
雖然在舞蹈界她也算小有名氣的人物,但在電影界還是新人,剛剛在《芳華》中嶄露頭角,如果想要在娛樂圈繼續發展下去,維持適當的人脈非常重要。
陳道明個性高傲,「一個清高得只肯在戲裡低頭的人」,他看出苗苗的猶豫,解圍符合他自己的價值觀。
而馮小剛從歷來的表現看,則是個精明的現實主義者,他很明白,對於一個新人來說,任何展示的機會都很關鍵,都要抓住。
除了個別起鬨的人,兩個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對一個小輩和新人給出自己善意的指導,不存在高下之分。
而苗苗的猶豫和擰巴就像我們每一個職場新人進入了一個更高階層的圈子中的那種複雜心態。
很多年前,我剛到機關時,曾經有機會跟隨比我大很多級別的各位前輩一起去外地,當時我的直接領導說得很含蓄,「獎勵你出去玩玩,而且你攝影技術好,幫大家照照相。」
出發當天,一番鞍馬勞頓之後,我們入住了賓館,和我一起住的是單位的一位大姐。休息一段時間之後,有人給我倆打電話,「聽說這個城市夜景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吧。」
放下電話,我和大姐說,「我們都挺累的,就不去了吧。」大姐笑了,對我說:
「你以為我倆真的是被派來玩的嗎?以我倆的級別還不是給人家攝影、照相,跑個腿的。
你累不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領導要出去,你就得跟著去。」
這幾句話聽得我醍醐灌頂,全場都是前輩,我這小白丁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不過當時我非常難以接受,覺得自己很跌份,「我也是機關工作人員啊,為什麼要為你們服務」,一路上過得非常不舒服。
隨著年紀漸長,我逐漸明白,所謂人人平等,其實是人格意義上的,而不代表資源上的。
在任何人際關係中,都有潛在的食物鏈,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註定可以得到更多關注和便利,而站在低端的人,則需要承受更多的壓力和競爭。
尤其是名利場、娛樂圈這樣的人肉傾軋機中,層級是非常分明的,每個人都在不同的位置上各自安放自己的需求和感受。高與低,看到的是不同的世界。
大佬淡定一揮手,可能決定的就是一個新人的命運,而新人勇於抓住機會,可能獲得的就是掙扎出頭的福利。
作為一位歌唱家,張燕在聚會上高歌助興,為什麼大家就不覺得張燕「賣唱」丟人呢?因為咖位到那裡了,做什麼都不顯得尷尬,唱了,是興之所至,不唱,是矜持。
而一個新人,面對級數相差自己太多的前輩,內心本就很忐忑,稍有風吹草動,便會生出弱小感,做什麼都會比較擰巴。過於活躍,是攀附名利,圍觀群眾看著也覺得跌份,老實巴交,又顯得不識好歹,格格不入。
如果放平心態,很多事情就會很簡單。
「既然歌聲動人,琴聲悠揚,不如我跳支舞讓大家欣賞一下」,面對挑戰和機會落落大方地走出來,能最大限度地粉碎某些人看熱鬧起鬨的猥瑣和惡意。
苗苗的為難,表現出她作為一個演員和舞者的清高,但也可能是一個新人剛剛踏入名利場的不適。
我不禁想到,如果參加這次聚會的不是苗苗,而是年輕時候的章子怡呢?
這位一直將野心寫在臉上的姑娘,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踢掉高跟鞋,然後奉上最用心的一支舞。
章子怡出道之初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新聞就是,2000年《我的父親母親》在柏林電影節參展,本該是張藝謀一個人上台領獎,結果第二天發出來的報紙照片上,章子怡穿著一襲紅肚兜,跟張藝謀一同握著獎盃,成了絕對的主角。
據說張藝謀事前曾囑咐章子怡不要一起上台,可是現場章子怡沒能聽導演的話,緊跟著他上了台。張藝謀很不高興,但章子怡造成了既成事實,已經不容他拒絕。
章子怡始終野心勃勃,想紅的決心勢不可擋,但她也一直都是一個努力抓住所有機會的女人。和苗苗一樣,她也是跳舞出身,舞蹈演員都是最能吃苦的人,每天練功到天黑,連睡覺的時候,腿也偷偷放在牆上,直到壓麻了,才能睡著。
拍《我的父親母親》,一場在山中奔跑的戲,她穿著八條褲子,一遍一遍地跑,跑到大腿肌肉拉傷,暈倒在椅子上。
《卧虎藏龍》中,為了抵銷導演李安的懷疑,她拼盡全力地打,完全把自己的安危豁出去了,有一場和楊紫瓊的打戲,她被楊紫瓊的替身打得削掉了整個指甲,因為沒有及時止血的條件,只能把指頭插在雪裡冰敷。
有記者採訪她:「第一次這麼真槍實彈地拍打戲,害怕嗎?」
章子怡反問:「害怕又怎樣?你告訴我,你會怎樣?能怎樣?」
沒有退路的,入了這一行,已經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和汗水,抓住任何一個可以展示才華的機會,去拚命,去儘力,這才是對自己的不辜負。
在年輕時,我會很理解苗苗的困境,為難中若是可以遇到陳道明這樣的大叔,簡直是遇到了恩人和救星。
但到了現在,我已經開始懂得欣賞章子怡這樣的人,她們聰明、自信、敏銳,懂得能抓住機會,對得起馮小剛式的提攜,她們的人生有更多變數和驚喜。
有野心沒什麼不好,只要你的才華能夠承接住你的野心,世界早晚能夠為這樣的人網開一面。
如果一個人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親自上陣奪來的,這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僥倖,未曾辜負所有的機會,這也是一件很令人驕傲的事情,不是嗎?
我們十分需要野心勃勃的女人撕開男權社會的鐵幕。
當這個社會已經開始學會尊重和接納那些有野心的女人,才是價值觀多元化的開始,女性的命運才能更多自主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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