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原創】　溫坊戰鬥，一場遲來的勝利！ [2]

溫坊再戰再捷

　　朱德為初戰告捷感到欣慰，同時又發現紅軍現在所處地理位置存在著危險，立即回電指出：天明後敵機「有向我現在陣地及中屋村東西大道轟炸的可能」，「我一、九軍團及二十四師現在地域過於突出，目標亦大」規定各部隊應分別轉移隱蔽。[16]]戰後,林彪、聶榮臻對此戰作戰迅速、果敢，表現優異的紅二師尤其是紅四團一營進行了表揚，二師師長陳光、政委劉亞樓及紅四團團長耿飈、楊成武等都十分高興。一師師長李聚奎、政委譚政則受到軍團領導的嚴厲批評。二團團長李苗保、政委劉發科因沒有堅決執行軍團命令,指揮失職而被撤職。　　紅一師的很多同志都為沒有完成戰鬥任務而難受,「李聚奎、譚政都難過得掉下了眼淚」[17]

紅一、九軍團及二十四師在溫坊打的第一場夜襲戰乾脆利索，以甚小的代價殲敵一個旅，繳獲頗豐。但林彪似乎仍意猶未盡。李延年縱隊的任務是攻佔長汀，但開局就丟了橋頭堡--溫坊，林彪料定敵人必會反撲。而敵人倉促反攻時還有出現孤軍冒進可能，於是，林彪決定將部隊隱蔽待機，尋機在敵立足未穩時連續再打一仗。李延年部第三師第八旅在溫坊被殲後，蔣鼎文受到很大震動。在仍未探清紅軍虛實的情況下，急令第九師並指揮第三師余部共8個團為主部隊，第八十三師為預備隊，由朋口向溫坊進行反撲。朱德獲悉這一情報後，在9月3日凌晨二時給林彪、聶榮臻發出急電，指示紅一、九軍團及二十四師「應在溫坊陣地前，給敵以短促突擊，以消滅其先頭部隊」。林彪、聶榮臻也決心再吃掉敵一部先頭部隊，但其部署既不是構築「溫坊陣地」「抗擊」，也不是死板的「短促突擊」，而是紅一軍團最拿手的「迂迴」「圍殲」：以紅九軍團切斷敵向洋坊尾的退路，並向馬古頭實施攻擊；第一師負責截斷敵溫坊與洋坊尾之間的聯繫，並預備阻止、打擊援敵；由紅二師及二十四師擔任主攻，分別從八前亭、馬古頭兩個方向夾擊溫坊之敵。[18]9月3日8時許，敵第九師先頭部隊第50團進至溫坊。9時林彪、聶榮臻發出攻擊命令，各部隊按計劃發起攻擊。受第一次溫坊戰鬥勝利的鼓舞，各部隊均果斷大膽地插入敵人部隊之間，猛衝猛打。擔任主攻的紅二師從八前亭，二十四師從馬古頭兩個方向迅速夾擊溫坊之敵。

紅四團仍是此次攻擊的先鋒。團長耿飈帶一營，政委楊成武帶三營連續衝鋒，交替前進。敵人倉促之間未完成的半截子工事被紅軍奪下成為自己的掩體。「四團一營連續衝鋒六次，佔領八個山頭，三個堡壘（未完成的）」；「三營連續衝鋒六次，佔領敵人六個陣地」，完成了「攔頭」任務，繼而與紅四團主力合攏，將敵全部圍殲。「成為英勇的連續衝鋒的模範。」[19]其他部隊在此戰也精神振奮，異常勇猛果敢。尤其是在9月1日溫坊夜襲戰鬥中因指揮失職被撤職的二團團長李苗保，在追擊中奮勇當先，不幸犧牲。[20]激戰至當日16時，將進駐溫坊的先頭團大部殲滅，戰鬥勝利結束。紅軍在溫坊的連續兩仗均出乎敵人預料之外，取得驕人的戰果：共斃傷敵人2000餘人，俘虜2400餘人，繳槍1800餘支，迫擊炮6門，子彈44萬發，迫擊炮彈341發，手榴彈3000餘枚，騾馬50餘匹，西藥十一擔，以及各種通訊器材等物品。紅軍僅傷亡700人。

　在國軍北、南兩路「捷報頻傳」的形勢下，國民黨東路軍主力卻連續兩次在同一個溫坊村遭遇慘敗，被殲滅一個旅另一團。蔣介石在震驚和震怒下，下令槍斃了隻身逃回的第八旅旅長許永相，並將第三師師長李玉堂由中將降為上校。

　　溫坊兩次連續殲滅戰勝利後，林彪、聶榮臻對表現優異的紅二師（尤其是紅四團）進行了表彰。　　林彪、聶榮臻還於9月4日致電紅二十四師師長周建屏、政委楊英，對紅二十四師在溫坊戰鬥中的表現予以充分肯定：　　在溫坊的兩次戰鬥中，紅二十四師在周、楊指揮下，每次都很英勇、堅決、機動，特別對執行命令，對每次都圓滿的完成了任務，光榮地取得了勝利，我們相信紅二十四師定能繼續發揚這些長處，建立起很好的戰鬥作風，鍛煉成為東南戰線上一支勁旅。

溫坊戰鬥的兩次連續勝利，是第五次反「圍剿」唯一一次較大的殲滅戰，是背離「短促突擊」的作戰指導思想取得的。[21]但這場遲來的勝利，也是中央紅軍在蘇區的最後一次大勝仗了。因為此時，局部的勝利已經無法扭轉整個戰局的失利。一個月後，中央紅軍便開始撤離蘇區，開始了「戰略大轉移」----長征。

朱德是否知曉林、聶的實際「溫坊作戰部署」？8月29日，林彪、聶榮臻致電朱德，建議：「要不失時機地突擊由朋口向汀州進攻的敵之李延年縱隊第三、第九師，並擬定了在溫坊、豬鬃嶺等地的作戰部署。」8月30日，朱德複電：「同意來電部署，最後部署應由林、聶依實況自下決心。」一、很顯然，林、聶向朱德建議了打擊李延年縱隊的作戰意圖。二、林、聶向朱德報了「在溫坊、豬鬃嶺等地的作戰部署」，這個「作戰部署」詳細到什麼程度呢？換句話說：林、聶只是報說在溫坊、豬鬃嶺等地的作戰（如命二十四師一部在豬鬃嶺一線修築工事）呢？還是把實際發生的「誘敵深入」和「夜襲」等部署報了朱德呢？我認為，朱德事先並不知曉林、聶的「誘敵深入」和「夜襲」等部署。因為，直至8月31日二十四時，朱德在給林彪、聶榮臻的急電中，還是在布置「構築支撐點」及「短促突擊」：「一、九軍團及二十四師主力應在溫坊中[鍾]屋村間實行突擊李縱隊的任務」。「構築支點除二十七日十七時電各項外並應注意（一）支點槍眼防敵火力封鎖；（二）土山的死角須消滅；（三）鹿柴竹釘應堅固不應離支點過遠，應在我支點火力易於射殺的界上約四十米內外，並可設幾層；（四）主支點外要多設側防工事」......................並叮囑要集中迫擊炮，「炮彈打完軍委補充你們」，云云。

而實際上，林、聶只是令二十四師一部在豬鬃嶺一線「修築工事」，這只是為迷惑敵人。主力卻隱蔽集結於八前亭、上莒溪之間和橋下、中屋村地區。林彪實際打的是野戰、夜襲戰，不僅沒修「支撐點」，也沒用迫擊炮，甚至連輕重機槍都未用。如紅四團一營，僅發400發子彈（人均一彈），即消滅敵旅指揮部及兩個營。主要利用手榴彈、白刃戰解決戰鬥。傷亡極小，殲敵、繳獲戰果甚大。由此可見，朱德事先並不知曉林、聶在溫坊戰鬥的實際部署，直至接到初步捷報，也只知勝利結果，並不知道具體戰鬥樣式。所以，在溫坊第二次戰鬥開戰前，9月3日凌晨二時，朱德給林彪、聶榮臻發出急電仍是命令「短促突擊」：「應在溫坊陣地前，給敵以短促突擊，以消滅其先頭部隊」。

林彪執行「短促突擊」特別積極？

　　《聶榮臻回憶錄》在敘述「溫坊戰鬥」時是這樣開頭的：

　　「只有九月初的溫坊戰鬥打得比較好。溫坊現名文坊，在長汀東南。這次戰鬥，包括九月一日和九月三日連續打的兩次戰鬥，是違背「短促突擊」的原則，採取運動戰的戰術打的」。

　　可剛講述完林彪指揮的「溫坊戰鬥」是違背「短促突擊」的原則，採取運動戰的戰術打的。接著筆鋒一轉，又寫道：

　　「在此期間，我的心情是很苦悶的。在一軍團，林彪執行「短促突擊」特別積極」。

　　結合本文前面所引的林彪給軍委所提的反對意見，尤其是林彪單獨署名分別於4月3日（《關於五次反「圍剿」之戰術問題》）和5月4日（《關於作戰問題的建議》）寫信給中革軍委，反對「短促突擊」戰術。

除了書面反映意見以外，林彪還通過「溫坊戰鬥」的實踐，驗證了違背「短促突擊」的原則，採取運動戰的戰術是可以取得勝利的！

　　在「溫坊戰鬥」四個月後的遵義會議上，對此役專門提到：「即在退出蘇區以前不久之東方戰線上打擊李延年縱隊之溫坊戰鬥是極大的勝利（俘獲人槍千餘），但是這個勝利的獲得，正是由於一軍團首長不照軍委命令–死守溫坊來打擊敵人–而自動的進行機動，從溫坊退進蘇區二十里路（可是他們恐軍委的責備而兩天兩晚睡不著覺），才能使敵人大膽前進，遠離堡壘，而給以打擊。」

　　另外、在遵義會議上還專門提到林彪、彭德懷「不知多少次」反對過「短促突擊」：「尤其是一、三軍團的首長不知有多少次的建議和電報，以及每個戰役的「戰鬥詳報」，提出他們的作戰意見，可惜完全沒有被採納。」　[《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傳達提綱》陳雲]

　　《聶榮臻回憶錄》里關於「在一軍團，林彪執行『短促突擊』特別積極」的說法不僅與史實不符，而且也難以自圓其說，更重要的是與「遵義會議」的評價內容有矛盾，而「遵義會議」是在第五次反「圍剿」失利三個月後召開的，是專題檢討第五次反「圍剿」中的「短促突擊」等軍事指揮錯誤的。

林彪何故「兩天兩晚睡不著覺」？　　以前對《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傳達提綱》提到紅一軍團首長因打「溫坊戰鬥」，「恐軍委的責備而兩天兩晚睡不著覺」的理解還不是很深刻。主要還是對朱德複電林、聶：「同意來電部署，最後部署應由林、聶依實況自下決心」印象深刻所致。即簡單理解為林、聶已經取得了朱德授予的「機斷專行」授權後打的，似乎還不至於「兩天兩晚睡不著覺」。

　　不過，仔細看朱德8月31日二十四時給林、聶的命令，除27日電外，再次詳細布置有關「構築支撐點」及「短促突擊」那一套，而且連槍眼、鹿柴竹釘都布置得十分詳盡：　　「一、九軍團及二十四師主力應在溫坊中[鍾]屋村間實行突擊李縱隊的任務」。?　　「構築支點除二十七日十七時電各項外並應注意（一）支點槍眼防敵火力封鎖；（二）土山的死角須消滅；（三）鹿柴竹釘應堅固不應離支點過遠，應在我支點火力易於射殺的界上約四十米內外，並可設幾層；（四）主支點外要多設側防工事」.............

　而從紅一軍團實際實施的溫坊戰鬥方式來看，則與朱德的命令完全風馬牛不相及。　　林、聶不是沒完全按朱德命令執行，而是完全沒按朱德命令執行。　　　　如此看來，「一軍團首長不照軍委命令–死守溫坊來打擊敵人–而自動的進行機動」所言不虛。看到這裡，才為林彪捏了一把汗，才理解林彪何以承擔「兩天兩晚睡不著覺」的風險壓力了。

　　紅軍時期，尤其是臨時中央來到中央蘇區時，其政策之左已經超出政治範圍，直接滲透到軍事戰鬥方面。以肖勁光這個級別，如果不是蘇維埃毛政府主席相救，恐怕李德（或保衛局）已經把他坑殺了。甚至在衝鋒時隱蔽、彎腰的動作都被視為「怕死」、「不革命」【《耿飈回憶錄》】。　　「溫坊戰鬥」是打勝了，還取得了傷亡小、繳獲大不俗的戰果，於是臨時中央便將之宣傳為「短促突擊」指導思想下取得的勝利【如鄧主編的《紅星報》前線通訊】，朱德老總也沒在《總結》中加以訓斥，反而在長征路上寫的《堡壘主義下的遭遇戰》中對紅一軍團的「溫坊戰鬥」加以肯定和褒揚。　　試想，如果林聶此役，「自作主張」打了敗仗，那可是枉顧李德的「短促突擊」指導思想，甚至置朱德明確、詳細的「構築支撐點」「短促突擊」的指令於不顧，其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看來，林彪擔心得「兩天兩晚睡不著覺」的巨大壓力，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