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九登彭佳嶼與「釣島爭端」的背後

06-22

馬英九登彭佳嶼與「釣島爭端」的背後 土立方～earththree

　　2012年9月7日，馬英九搭乘直升機並在國軍海空軍出動軍艦和戰機警衛下，登陸距釣魚台140公里的彭家嶼，宣誓對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的主權。在登島後的記者會上，馬英九還針對釣魚台領土爭端、日本揚言國有化等問題表示態度，除批評日方對釣魚台的侵略行徑外，還呼籲兩岸與日本進行三組雙邊（兩岸、台日、陸日）對話以和平解決爭議。

　　對此條「新聞」，大陸民眾或許都會非常興奮，因為這看似是在當前愈加激烈的釣魚台爭端中，中國人利益的一次公開維護。當然，亦會有頭腦簡單的民粹群體認為這是台灣當局比大陸當局在釣魚台問題上要更加積極，而對中共不滿的「仇中」勢力也會再度大罵中共。　　實際上，馬英九的這次登彭佳嶼宣誓行動，尤其是首次呼籲「三組雙邊對話」，這對於維護釣魚台主權是一個非常喜憂摻半的舉動。而對於如今在島內民意支持度極低的馬英九，甚至是對國民黨來說，這也或是一步極大政治冒險之棋。

日本不可能得到「釣魚台」

　　對釣魚台問題的認識，老百姓，尤其是大陸的「愛國青年」們其實是非常粗淺。很多人一看到日本人的種種舉動就怒不可赦，以為日本就真的能竊據成功釣魚台，以為中國人就真的喪失了主權。實際上日本無論是所謂海上保安廳控制，還是那些修燈塔和所謂國有化的小動作，日本就根本沒能成功竊據釣魚台。　　若要單純的談釣魚台主權，無論是歷史證據還是戰後國際認定，日本對釣魚台的主權都毫無可談之處。日本現在僅是只能是以咬死釣魚台是「無主地」這一點理由，妄圖以「無主地先佔」原則來獲得國際承認。但就是這一點，也根本站不住腳。　　就以「釣魚台」這三個字為例，有一些大陸網民給筆者留言，認為稱「釣魚台」而不說「釣魚島」是台灣說法。事實上，「釣魚台」這三個字本身就是中國古代對釣魚台島使用最多和最正式的命名，其它的常見命名還有「釣台」、「釣魚嶼」、「釣魚台嶼」等。而「釣魚島」這個名稱，則是二戰後才正式使用。現在台灣當局只是沿用過去的歷史名稱而已，而且台灣也有使用「釣魚島」這樣的現代名稱。所以「愛國」必須先學文化，那種草莽流寇式的情緒，不但愛不了國還只會幹出「扒同胞衣服」這樣為全世界恥笑的愚昧行徑。

圖：作為兩岸在釣魚台主權問題上的歷史證據之一，1721年的《中山傳信錄》之卷一「針路圖」（福建駛琉球路線圖）中，釣魚島即標註為「釣魚台」。注意該圖是以中國古代習慣，以「上南下北、左東右西」的習慣繪製的，這與如今北方在上的習慣是不同的。

　　更為重要的是，大家要曉得，兩岸政治當局直到現在都沒有與日本簽署過二戰後的「和平條約」。而釣魚台遺留主權問題，本身就是二戰未決領土爭端（之一）。對日本來說更加要命的是，兩岸之間到現在也都沒有結束「內戰狀態」，而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恰恰就包含在「國共內戰」之中。日本現在對釣魚台僅是一個非常不可靠的（美國單方面授予的）「管治權」，如果日本真有的擁有「主權」，那麼何必要對釣魚台小動作頻頻呢？　　所以現在很多極端民眾把民粹情緒一再升高，其實根本不必「猴急」。因為在「兩岸問題」尚未解決前，日本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去得到釣魚島及附屬島嶼的主權。日本現在最期盼的，恰恰就是「寄希望於中國人自己犯錯」。

「釣魚台爭端」的真正核心

　　與對釣魚台問題的極端民粹情緒類似，很多大陸民眾也是動輒就罵「（大陸）政府賣國」，大有一種晚清清流派的「愛國賊」架式。事實上，釣魚台主權上，只有過蔣介石對日本所謂「以德報怨」的賣國。兩岸其他（歷界）政治領導人都沒有過退讓，尤其是大陸政治當局。台灣每次在漁民被抓這類事上最後往往「服軟」，而大陸就從沒有一次。　　老百姓期望當局能收復領土（釣魚台），這種情緒可以理解。但實際上對於釣魚台問題，最為核心的，也是大陸之所以不能直接收復釣魚台的主因，即是「台灣因素」。　　因為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的主權屬於台灣（這點上兩岸立場都是一致的），大陸收復釣魚台主權從名義上可以理解為擁有了「台灣主權」（形同「解放台灣」），而這恰恰是台灣島內無論「藍營」或「綠營」都無法接受的。　　◆ 作為「藍營」立場來說，其主旨是「一個中國就是中華民國」，不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台灣擁有主權。其實這點上大陸當局也是一樣，因為中共的底線也是「一個中國」，也不可能讓「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華民國」的概念同時出現。　　◆ 而作為「綠營」來說，泛綠陣營至今仍然以「中國」和「台灣」來定位兩岸關係。「綠營」的極端立場甚至是寧願日本人擁有「主權」，台灣只要「漁權」就可以。李登輝一直聲稱「釣魚台屬於日本」，其原因就直接的表達稱「（這是）為了不讓中共得到」。　　在台灣，尤其是民進黨在台執政的這八年間，台灣的「本省意識」不斷高漲，有些甚至近乎價值觀扭曲。如今在台灣，講「獨立」可以，而只要講「統一」那就會被扣上「賣台灣」或是「大中國意識」這樣的帽子。有些情況下，這種抵觸「賣台灣」的情緒大有中國大陸文革年代那種「群體暴力」的架式。這讓許多「藍營」人士也十分避諱「親大陸」，擔心會被「獨派」的社會暴力所牽制。　　——所以現在大陸如果保釣太積極，在台灣就會被解讀為「吃台灣豆腐」。

圖：2012年7月10日，台灣公共電視台就「聯中（大陸）保釣」專題節目所列舉的台灣對釣魚台主權的各方觀點。「不能成為中國統戰工具」「（台灣）戰略安全受中國威脅（是第一位）」「中國可離間台美日長期軍事戰略合作」等觀點不絕。

　　如果大陸「冒然」激烈的處理釣魚台主權，而「獨派」（包括「仇中」勢力）藉此突然起事，那麼便會發生「將士前線打仗，兄弟背後拆台」這種情況，會直接將釣魚台問題推向最複雜的境地。　　這種複雜局面的極端結果，就是中國內戰和中日戰爭同時發生，而這無論對於解決釣魚台主權問題還是「兩岸和平」都是極為不利的。所以如今大陸當局在釣魚台問題上（最）忌憚的便是刺激到這種「獨派」立場，從而「親痛仇快」的讓日本漁利。　　其實這種形勢，對於國民黨來說也是最不願看到的。因為島內「獨派」的拆台和社會混亂，首先威脅的就是國民黨在台的執政地位。

圖：由台灣民視電視台製作的紀錄片《釣魚颱風雲史》，對當年「保釣運動」發起後台灣大學生被國民黨當局列入黑名單，以及的來分裂「投共」的歷史回顧。

　　事實上早在1970年代台灣在海外的留學生髮起「保釣運動」後，因為當時蔣介石為了維繫岌岌可危的政權（國際認同），對日本竊據釣魚台一味縱容，甚至將海外「保釣」大學生列入特務和情治單位監視的黑名單。再加上當時大陸開始取得國際話語權，綜合實力（擁有核武器）也不斷增強。參與「保釣運動」的台灣大學生，很多人最後形成了「要投靠祖國」的共識，整個陣營分裂為「投共派」和「返台派」兩派。「投共派」後來不少人都回歸大陸，而馬英九則是「返台派」成員。　　接下來幾乎每一次「保釣運動」，最後無論什麼原因，結果都是「祖國很強大」和「投共」。這段歷史迄今對台灣社會還有著很大的影響，並形成一種強烈的對大陸的「警戒心」。　　這其實也是如今大陸民眾在釣魚台問題上罵「（中共）政府賣國」的激憤聲一片，中共卻始終保持克制的「忍一忍」之原因。因為釣魚台主權的核心問題，本質上還是「兩岸問題」，包括一個中國是哪個中國這樣敏感的節點。

兩岸當局的「默契」

　　不過除了台灣社會在「釣魚台問題」上對大陸的「警惕心」甚強外，兩岸政治當局對於解決領土爭端也（一直）保持有「默契」的關係，這種「默契」同樣也不為兩岸的廣大民眾所理解。　　典型的比如「不承認對方的外交效力」，比如在釣魚台問題處置上「不聯合行動」。　　所謂「不承認」對方的效力，意味著兩岸任何一方如果有任何的「吃虧」，另一方還有機會「翻盤」。譬如台灣漁船在釣魚台海域被日本抓人扣船，已經發生無數次了。由於台灣實力有限，往往「只能」繳錢求放人。這種行為在國際原則上可以認為是「承認日本對釣魚台地位」的原則性錯誤。不過日本卻無法以此作為「中國承認釣魚台主權」的依據，就因為大陸連「中華民國」都一概不承認。

圖：其實在今年香港保釣事件之前，就在（2012年）7月4日，台灣「世界華人保釣聯盟」會長黃錫麟等三人亦成功駛進釣魚台海域並投放「國旗」。但黃錫麟一行卻「忘帶青天白日旗」而只帶了五星旗，此事亦被台灣「綠營」連續遣責，而「藍營」也「不敢出聲」，大陸方面更是低調不說話。

　　而「不聯合行動」的道理亦是如此，因為兩岸聯合就代表兩岸任何一方的行動被另一方「承認」，那麼日本便會「專撿軟杮子捏」的欺負台灣。所以如果大陸「保釣」，台灣是不會出動的。而台灣去「保釣」，大陸也不會高調。　　其實兩岸的這種「默契」，對於釣魚台主權，包括南海主權都是一種很牢固的保障。只是兩岸老百姓，尤其是大陸的民粹群體相當的不理解。

喜憂摻半的馬英九「保釣」

　　一方面，兩岸的「默契」是釣魚台主權不可能落入日本之手的保障。　　另一方面，正是因為「台灣因素」在釣魚台主權問題上關鍵性，兩岸「不聯合」的原則一直在堅持，兩岸也一直不挑動「聯合」的主張。　　馬英九這次登彭佳嶼，媒體往往是對紀德級驅逐艦、F-16和幻象戰機的「護衛」之陣式，看起來很有勁頭。但其實馬英九這次登島，最重大的動作是十分「大膽」的講出要「三組雙邊對話」這一表態。這既可以看成是台灣當局在釣魚台問題上邁出很重要的一步，直面「大陸吃台灣豆腐」這樣的敏感紅線。但另一方面，挑戰紅線後的「不可預測」危機也有可能突然襲來。

圖：媒體的眼球往往集中在馬英九挾戰機和軍艦登彭佳嶼，實際上軍艦戰機只是「造勢」，真正值得關注的「重點」在於馬英九講出了要「三組雙邊對話」這樣的發言。這種涉及兩岸同時「現身」的問題，是突破過去釣魚台問題上兩岸「默契」的傳統套路的。

　　客觀的講，現在馬英九在島內的民意支持已經跌至15%。同時在國民黨黨內，之前被稱為「父子關係」的吳伯雄和馬英九關係也被指「破裂」，馬英九越來越被認為「驕傲」。馬英九現在無論在黨內還是在島內，批評聲浪持續不斷。此次的登彭佳嶼「保釣」，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或是馬英九為了個人政治前途的一次「作秀」和「政治賭博」。　　其實島內輿論近些年來針對馬英九的「驕傲」和不斷的執政「出錯」，批評聲音是越來越高，台灣島內已經出現所謂「馬英九請休息大聯盟」的趨勢，不少觀察家甚至認為馬英九會「連帶國民黨一起垮台」。現在馬英九玩「保釣」的政治棋，接下來效果會如何，大家只能「拭目以待」。　　只是，或許兩岸雙方都不會希望看到馬英九「連帶國民黨一起垮台」這種結果的出現。

附論：

　　前一陣子大陸人氣很高的青年作家韓寒遊了台灣後寫了一篇遊記《太平洋的風》，其中大大的讚美台灣，稱「台灣保留了中華文化傳統」等等。此文發出後，據說還引發大陸讀者的熱情討論。但這篇文章卻讓台灣人讀起來哭笑不得，台灣作家廖信忠就在《台灣不是韓寒寫的那種好》一文中稱，「一邊苦笑一邊尷尬」。　　其實台灣的「好」，無論是所謂「民主」還是「對人友善」，這是台灣人價值觀的進步（拋棄傳統中國人追求「清官明君」的道德思維而講究「公民責任」）爭取來的，是台灣人自己創造得來的，並不是哪位「英雄領袖」和「中華文化」恩賜的。　　如今大陸社會是物質文明長足進步，而民眾的價值觀和腐朽愚昧的行事習慣還沒有得到改變。韓寒對台灣社會的不了解鬧出的笑話是一例，大陸民粹群體在釣魚台問題上「拒絕理智」亦是一例。如今還有不少大陸人，因為不滿中共就以為國民黨好，以為台灣民主是蔣經國「開恩」，甚至還有人抱著《蔣介石日記》讚頌蔣介石。這些「無知」和「愚昧」的態度，根本無助於社會的進步。　　外交和國際問題，這是全世界最講究「技巧」和「藝術」的遊戲領域。對待外交問題，要的是「智慧」而不是「愚蠢」。

（完）

土立方～earththree寫於 2012年9月7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