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千里追拍小天鵝銳減之謎

10年前結緣：

令人震撼的美

10年前，數千隻天鵝光臨網湖，相關部門十分欣喜，請世界自然基金會淡水項目主任雷剛博士等前來鑒定到底是大天鵝還是小天鵝。2004年2月20日，落日將湖面灘涂染成金色，約4000隻小天鵝輕搖著長長、彎曲的脖子，沿灘涂岸邊一線優雅地交錯排開。波光粼粼的湖水映襯下，小天鵝潔白的羽毛熠熠生輝，不斷變換著色彩。令人震撼的美！

10年以來，我一直關注著它們。

2009年12月26日，終於有400餘只小天鵝陸續飛臨武漢府河濕地過冬。2012年12月22日，我再次在府河尋覓到小天鵝一家5口。為了吸引小天鵝落戶，上涉湖改變過去做法，退漁還湖，在魚塘中種植野菱、狹葉香蒲、野蓮、芡實等植物，以利自然群落逐步形成及水鳥活動覓食。這些，都已成為鏡頭的焦點。

再來網湖：

風雪中的守候

2014年1月22日，我趕在下雪封路前再次來到網湖。從陽新進保護區時，當地林業局副局長劉道錦在菜市場專門買了青菜和肉帶上，下雪後偏遠的保護站幾乎與外界隔離。入夜，伴著小天鵝、白琵鷺、蒼鷺、鵜鶘等鳥的不同鳴叫聲，風緊了，雪花飄落。

清晨7時，我跟保護區3名工作人員野外巡護鳥類。

薄雪覆蓋的灘涂上，200多隻小天鵝把黑的喙、皎潔的長頸埋在雙翅里抵抗雨雪，不時發出低吟。為拍到小天鵝翩若驚鴻的姿態，我除了等待還是等待。800毫米望遠鏡頭裡，小天鵝們漸漸睡醒，它們美麗的長頸時而浸入湖水，時而在水面低回尋覓早餐。湖邊寒風如刀割般，4個小時的靜靜守候，我腳下沼澤踏成了水窩窩，陷入冰泥中的雙腳再拔出時已毫無知覺。

鄱陽湖：

黎明「潛伏」近距離拍攝

鄱陽湖每年都有數以百萬計天鵝、大雁等候鳥來此越冬，其中光天鵝就有近10萬隻，鄱陽湖也成了中國的天鵝湖。2014年3月8日，我從武漢驅車到九江都昌、九江東湖，再到鄱陽湖，往返近800公里。

天沒亮，我們潛伏在離小天鵝最近的灘涂上，不一會渾身就被帶朝露的荊棘灌木打濕。小天鵝就在20米不到的田埂下，和小天鵝如此近距離接觸，緊張又興奮，我屏住呼吸。然而，幾聲驚叫後，數百隻雁提前發現了我們，黑褐色的翅膀撲棱聲一片，驚飛。隨後小天鵝們爭先恐後離我們而去。看著腳下踩著的新鮮灰白色鳥糞，我多少有點沮喪。我們於是將迷彩棚搭在油菜花地的田梗空處，為了不那麼打眼，我換上了軍綠迷彩外套，密切注視遠處的1000多隻小天鵝。果然，3個小時的守候，小天鵝被我們的迷彩棚迷惑了，慢慢離我們越來越近……1000多隻小天鵝，它們真如詩人讚美的：一束束白色的花，絲綢與亞麻的一陣完美抖動。

現在是小天鵝回歸北極繁育下一代的時節了，不時有一家家小天鵝在湖面上試飛，小天鵝父母帶它們的孩子們反覆練習，應對馬上開始的那漫長又艱辛的長途旅程。(記者高寶燕)

三大原因

改變小天鵝遷徙圖譜

武漢大學胡鴻興教授認為，氣候反常和人的干預是改變其遷徙的主因。去冬今春長江流域小天鵝銳減，主因或是天氣偏暖，飛至黃河流域後未繼續南飛。同時，人的影響顯而易見。

愛鳥族眼裡，人的干預分兩種情況：環境破壞以及不當的保護。而後者，在人們越來越重視環境的當下，更需引起重視。「好心辦不了好事。」

中國地質大學(武漢)生態環境研究所所長葛繼穩說，水鳥是濕地環境的監測指標。小天鵝對越冬地環境要求較高，適宜小天鵝棲息的濕地水質不能低於三類，水深低於50厘米，有豐沛的植物根莖、螺絲蚌殼等食物，附近人類活動和雜訊也需嚴格控制。問題在於，各地濕地保護中，人的眼光與鳥的眼光相去甚遠。在很多濕地，人為砌起的水泥堤岸、親湖棧橋及站滿觀鳥族的觀景台等，在專家看來，均「不入鳥眼」。鳥，更喜歡的是自然的灘涂、水草，友善而少有打擾的空間。濕地旁邊崛起的高樓，則更異於千百年來的遷徙圖譜。

環境破壞中，類似府河去年9月發生的因超標排放導致的大面積污染事件，肯定會對小天鵝的遷徙產生影響。此外，偷獵會對小天鵝的遷徙產生最惡劣的記憶。去年1月，洞庭湖15隻小天鵝被人投毒而亡。

這一問題正引起重視。

目前，武漢在沉湖、王家涉、張家大灣等多個水域恢復野蓮、菰、香蒲等水生植被，封育蘆葦，開溝引水、排水以利於苔草生長。沉湖已劃定核心保護區，不允許人進入，遊客只允許在核心區外觀鳥，不許大聲喧嘩、衣著鮮艷。在天鵝湖水域，堤外居民自覺不到天鵝湖內捕魚，為候鳥留下口糧。

記者谷萍劉舒

切莫將鳥的天堂

建成人的天堂

「中國古書《國語》中有句話叫『國必依山川』，中國的宇宙觀講的是『天人合一』。去年底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上也明確提出『天人合一』，要讓人們看得見山，望得見水，記得住鄉愁。」

中國工程院院士、北京林業大學教授孟兆禎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濕地是鳥類遷徙、生活的天堂，我國濕地資源豐富，全球有8條候鳥遷徒路線，我國佔了3條。「對濕地的保護，切莫將鳥的天堂建成了人的天堂。」

讓老先生深感遺憾的是，現在不少地方通過修房、築路等硬化工程，把真正的濕地破壞了，有的則是人工做的假濕地，如挖人工湖，用混凝土作底、放水，水中並無水生動植物及鳥類。這些做法都違背了科學精神，無視鳥類的生存需求，而是按人類的標準，要將鳥的天堂建成人的天堂。這既是鳥類的損失，也是人類的損失。

他建議，濕地作為一個系統的生態環境，要盡量保持其自然狀態，按自然保護區的標準來保護，充分兼顧生物多樣性，讓「藍線」之外是「綠線」，而非「灰線」。首先應劃定核心保護區，讓人類遠離，不干擾鳥類的正常活動。同時，還要保證濕地作為排水體的存在，讓其與江河貫通，兼具調蓄作用。記者谷萍劉舒 http://cjrb.cjn.cn/html/2014-03/26/content_530350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