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王之女何超瓊：澳門轉型 何氏家族有責任

這位亞洲女首富接受本報專訪時暢談澳門及對事業、金錢與父親的感受

　　澳門回歸15周年系列報道①

　　開篇語：

　　12月1日，澳門特區第四屆政府候任主要官員與檢察長在崔世安的帶領下集體亮相，他們將在本月20日正式宣誓就職。除審計署署長連任外，其他主要官員均是新面孔。回顧回歸15年，澳門社會繁榮穩定、經濟騰飛，2006年，作為支柱的博彩業總收入超過美國拉斯維加斯，澳門成為世界第一賭城；2013年，澳門人均GDP已超越瑞士，成就了亞洲第一、世界第四的「威水數據」。同時，回歸15年也是「澳人治澳」，澳門與內地、世界深度融合，澳門人思考如何更合理分配經濟成果的15年。

　　從今日起，《廣州日報》推出澳門回歸15周年系列報道，從名門望族、官員、博彩業者、文化從業者到市井草根，為您呈現一個多元的澳門。

　　澳門特區統計局暨普查局11月28日公布的數據顯示，今年第三季度澳門本地生產總值（GDP）按年實際收縮2.1%，為5年來首次呈現季度經濟同比負增長。

　　而同日的另一組官方數據則顯示，10月份隨團赴澳的旅客有112萬人次，比去年同期大幅增加56%。

　　一方面是經濟首度負增長，一方面則是旅遊業的旺盛需求，被外界譽為「澳門的名片，家族的驕傲」的澳門賭王何鴻燊長女何超瓊如何看待這一現象？擁有澳門博彩業、旅遊業、名門望族和「亞洲女首富」等多重身份的她又如何看待澳門的未來與轉型？

　　在接受廣州日報專訪時，50歲的何超瓊暢談了她對澳門、事業、金錢、父親的感受與「知天命之年」的獨特人生態度。

　　文/廣州日報記者王丹陽、胡亞平、蟻暢

　　圖/廣州日報記者陳憂子

　　談回歸

　　橫琴給了澳門

　　另一個創意空間

　　廣州日報：你有多重身份，甚至被視作是澳門的一個名片。對回歸15年，特別是近5年變化怎樣看？

　　何超瓊：我覺得澳門越發成熟。從1999年回歸我親歷了現場的整個流程到現在15周年，澳門像一個成人，越來越有風範與態度。我們有了國籍，有了在世界上被重視的感覺。

　　回歸前，我們曾嘗試舉辦過一些大型活動，比如賽車。但在回歸後，澳門人的自我感覺提升，特別是經濟發展後帶動了澳門整體的市民素質，讓澳門人覺得城市充滿了機會與活力。澳門的團結、進取和城市的向上動力，是我最近5年覺得欣喜與滿意的。從前的澳門是單一的經濟體系，積極性是在小範圍內，而現在澳門人有很多機會。最近的橫琴開發，也給了澳門更多創意發揮空間。

　　談博彩行業需調整但我們並不憂慮恐懼

　　廣州日報：你出生那一年，何鴻燊先生拿到賭權壟斷。五十年過去，特別是十多年前賭權開放，你怎麼看博彩業轉型？

　　何超瓊：有些人覺得澳門過去十幾年成為全球最大的博彩市場是必然的。當然有幸有國家特殊政策，使得澳門是全國唯一一個以博彩為龍頭產業，推動旅遊等其他產業的地區。回歸的15年時間，前一段是澳門博彩業的第一階段，不少有關博彩的基礎建設帶動了澳門整體經濟的騰飛，也為澳門成為世界知名旅遊目的地奠定了基礎，博彩的作用不容置疑。

　　但之後，澳門博彩也遭遇了一些挑戰，我覺得這個時段，無論是為符合國家的大方向、大政策，還是已經經歷過高速增長的澳門本身，都到了需要慢慢調整的階段。但目前博彩業的發展並沒有徹底停下來，像美高梅（註：2007年，美高梅是一家國際賭場經營商，何超瓊是美高梅中國總經理）在路凼的第二個項目就在建設中。

　　其實博彩業者並不憂慮或恐懼，澳門不能像以前一樣，我們要為自身的未來尋找新的態度，要從博彩以外尋找新的元素來吸引新的客群。目前，我們也看到中國的出外旅遊群體在變化與成熟，有的客人喜歡探索大自然，有的客人喜歡大都市生活體驗，另一部分客人則重視文化藝術體驗。從前，我們是同步跟隨趨勢走，現在是時候反問我們自己是否具備條件來吸引不同類型的遊客？

　　下一步，博彩業的新建項目必須注入其他元素，現在的客人比從前更專註於整體體驗。像在餐飲方面有米其林餐廳，在娛樂方面，類似水舞間（註：一種澳門特有的水上表演，類似長隆大馬戲）這樣的秀以後還會有更多。相比其他娛樂場，美高梅的空間小，但它可以把限制變優勢，通過創意與藝術包裝，讓客戶的體驗更豐富。

　　現在，澳門博彩業的第二階段才剛剛開始。

　　談「首富」評測我請用金錢外的標準

　　廣州日報：今年年初《福布斯》雜誌公布您是香港女首富，別人稱呼你「賭王的女兒」、「賭后」。你怎樣看身上的這些符號？

　　何超瓊：（微笑）首先，我覺得福布斯的計算辦法並不是很準確，我一向都不覺得自己是在金錢上的所謂首富。

　　但我同意「首富」這個稱呼，過去十幾年我都是「一姐」，在很多範疇和板塊有很大的成長與成就。這些外在的稱呼可以說是不同觀點的附加。如果說我能夠繼續在社會上多做一些事情，「賭后」、「首富」這樣的稱呼也是一件好事情。

　　廣州日報：那我能問你現在的身家有多少？怎樣看金錢？

　　何超瓊：（莞爾一笑）金錢永遠是一個數字遊戲。我們是上市公司，數字沒有秘密。我們每天都在討論股票。今年年初時，你要來計算我的所謂身家，那些股票值多少錢，我當然是首富。但現在股票回落到一個較低水平，大概有30%多的變數。這種數字遊戲的總數，只有在投資時在意，因為這涉及到銀行支持我們的力度。

　　但身家最重要的是除金錢以外的GoodWill（良好的聲譽）——我的成就、勇氣、魄力，也是值錢的。

　　對我來說，如果要評測我的身家，我更希望來評測我這個人，評測我的GoodWill身家，比我在銀行里的和股票里的錢更重要。

　　談轉型

　　「旅遊名城」更重視顧客體驗

　　廣州日報：從「賭城」到「世界旅遊名城」的轉變，你預計還有多久？

　　何超瓊：我不是專家，要看時機和各方面的投入力度。

　　從前，如果只作為賭場，我們不能在內地推廣。但像剛才說的其他娛樂消費設施項目成熟後，我們希望能夠在國內大力推廣，吸引更多內地客源。

　　另外，在亞洲區我們也希望吸收更多其他國家客源。但目前的問題是澳門的接駁能力和運輸欠缺。雖說澳門有自己的機場和航空公司，但對國際客源的覆蓋不夠，只能接駁內地客人。等港珠澳大橋建成後，澳門與香港國際機場只有20分鐘路程，所有從海外來的客人將可以被澳門吸收。

　　我覺得起碼要5到7年，才能使得澳門的多重元素有所體現。

　　廣州日報：作為世界旅遊經濟研究中心主席，你怎樣看海上絲綢之路與澳門的關係？

　　何超瓊：其實澳門從五百年前已經是中西方文化交匯的重點。很多中國的物資如瓷器是從澳門運出去的。現在說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旅遊是重要產業，我希望澳門成為一個連接內地和國際的平台，是一個出發點。外國人對內地可能認識不多，但很多人來中國旅遊的第一站就是港澳。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將人流導向內地。

　　廣州日報：對最近內地遊客的簽證限制和護照過關對澳門的影響，你怎樣看？

　　何超瓊：內地遊客的簽證限制的確增加了博彩業的運營壓力，而且短期內也不容易增加客源。但內地遊客是博彩業的主要客源。我們明年必須要持謹慎穩重的態度，進行運營編製。長遠來說像拉斯維加斯的模式，實際並不是以博彩作為盈利的主項，娛樂消費才是主盈利點。

　　在短期內博彩業的增長的確要放緩，但我有信心，當幾年後，澳門其他設施都齊備，會有另一番景象。

　　談事業

　　公司近4年業績增長1倍

　　廣州日報：近5年，澳門美高梅的業績如何？

　　何超瓊：澳門新的酒店不斷建成，供應持續增加，美高梅澳門賭檯數目佔澳門總數大約6%~7%，但美高梅能保持市場佔有率約10％。

　　美高梅中國收入自2010年的124億港元增長至2013年的257億港元，複合年均增長率達27%。而澳門美高梅的中場業務持續保持市場領先地位。今年第三季，中場賭檯贏額按年增長有34%，超過平均的16％。

　　廣州日報：剛才提及的路凼新項目將在何時開業？

　　何超瓊：路凼項目計劃於2016年開幕。建築預算約200億港元，將設有1600間客房、2500台角子機及500張賭檯，但其中非博彩元素將佔項目總面積逾85%，包括11家餐廳、零售及娛樂配套。在非博彩元素方面，我們與多位國際知名的設計師合作，同時引入拉斯維加斯的元素，打造包括27所美高梅超級豪華別墅在內的高端精品酒店，為頂級顧客而設。

　　另外，美高梅的整體發展會加入更多文化藝術展覽元素。例如，路凼項目外觀猶如一個個迭著的珠寶首飾盒，由著名建築公司KohnPedersenFox(KPF)設計。還會有一個嶄新的多功能劇院。劇院的場地設計隨著不同表演節目和劇目而作出不同的場地設計變化，因此適合不同的藝術表演活動在此舉行。

　　廣州日報：為何要在美高梅設置藝術這些非博彩因素？

　　何超瓊：為配合特區政府將澳門建設成為「世界旅遊休閑中心」的發展目標，澳門的娛樂場需要提供多元化的旅遊項目，包括零售購物、文化和藝術，使澳門可轉型為多元化城市，這樣才有優勢與鄰近的新加坡、日本和韓國競爭。

　　談自己

　　喜愛藝術但還沒空看《星際穿越》

　　廣州日報：其實，你今年也到了知天命的年齡，人生過半，怎樣看待生命？

　　何超瓊：我常說自己幸運，我成長的環境只要專註自己的事。現在的世界競爭越來越強，全球化讓每個人需要和全世界比拼。我已經是幸運的一族，在我的上半生獲得了不少機會，打下了較好的基礎。到現在我已經不需要為金錢做事情，但我要為自己企業的發展、運作做出努力。

　　廣州日報：聽說藝術是你的一個喜好？

　　何超瓊：我不是一個藝術家，但我是一個喜好藝術的人。現在國家希望推進文化產業，過去幾年香港成為世界上一個重要文化藝術中心，很多世界藝術家也非常看好中國的內地市場。我依舊覺得自己幸運，我能參與和舉辦各種藝術活動。在我有個人空間的時候，我也常去看書和看電影。

　　最近的《星際穿越》我還沒機會看，稍後會關注下（笑）。

　　談父親

　　比從前更覺他的遠見目光

　　廣州日報：前幾天，何鴻燊先生剛過了92歲生日。你對他的評價變了嗎？

　　何超瓊：他永遠都是父親。我永遠覺得，現在比以前更清晰地覺得他有很多讓我學習的地方，他的遠見與目光。雖然他現在退下了，沒有再帶著我們，但他永遠是子女的學習目標，是我們很重要的支柱。

　　我們知道，大家都很尊重他。有他陪伴，很重要。

　　廣州日報：外界說你是何先生最能幹的女兒……

　　何超瓊：（打斷提問）我不敢說我是最能幹的女兒，何氏家族的兒女個個都很能幹，爸爸的成就來得不易，我們恐怕都追不上。對他來說，希望我們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好好乾一番事業，讓他驕傲。

　　廣州日報：如何延續何氏家族的榮譽與責任？

　　何超瓊：除企業以外，我需要用我的經驗、我的關係網路為國家、社會多做一點事情。

　　既然澳門是大家認定的旅遊城市，現在我就希望為澳門的旅遊發展做出努力，像舉辦世界旅遊經濟論壇一樣，搭建國內旅遊企業的平台。讓澳門變為一個旅遊城市。從賭城到旅遊之城，這也是何氏家族在澳門的責任。

　　記者手記

　　看似毫不費力的

　　背後必然有一番努力

　　何超瓊的名字似乎再不需要任何解釋與註腳。澳門公交車上，一對來自內地的男女遊客鬥嘴，說普通話的男生調侃「你以為你是賭王的女兒嘛」。

　　在澳門這個人口近60萬，面積填海後仍只有30多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地，「賭王的女兒」卻是從媽閣這座城走出來，進入亞洲、世界，進入更多世人對財富、豪門的想像中。港澳人喜歡直呼她的英文名「Pansy」，內地人會說「賭王的女兒」。

　　可是很多人忘了，2014年，一代賭王已是鮐背之年的老者，賭王之女也到知天命之際，她拼搏了30年證明了自己。

　　在何超瓊出生的那一年，賭王何鴻燊獲得澳門壟斷賭權40年。直到2001年，首屆澳門特區政府決定徹底改革澳門博彩業，放棄賭權壟斷，誓「與澳門未來20年的繁榮及穩定結合起來」。由此，賭權牌照1變3，3變6，澳門經濟、治安也躍升，成為世界一流的賭城。除了賭王原有的澳娛公司，何超瓊和同母弟弟何猷龍所管理的美高梅和新濠都在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2006年，澳門超越美國拉斯維加斯成為世界賭博第一城，2014年，何超瓊被《福布斯》雜誌評為香港女首富。

　　在澳門回歸10周年和本次的兩次專訪中，何超瓊多次對《廣州日報》提到自己是「幸運的人」。幸運或許有更深含義。「娛樂幸運博彩」是澳門特區政府所用的正式法律辭彙，翻譯成普通人的理解就是「賭場」。

　　2013年，澳門博彩業收入3600多億元。一名澳門計程車司機對我說，「算下來，賭場一天就賺了10億元，澳門人都必須努力做好服務，才有飯吃。幸運從來都不是毫不費力。」

　　回到今年，澳門回歸的15年中前14年經濟連續正增長，唯獨今年經濟數據在下半年並不好看。截至11月底，澳門博彩企業收入已經連續6月下滑。專訪中，豪氣、思路清晰的何超瓊不忌諱說2015年將是博彩調整之年，但她依舊堅持對澳門有信心，甚至給出時間表，7年之後，澳門將因港珠澳大橋建成收穫更多世界客源。

　　就像媒體提到何鴻燊，常說的那句話：他造就了澳門，澳門亦造就了他。何超瓊說，將澳門從賭城變成世界旅遊之城亦是何氏家族的責任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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