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覺得丑的衣服，有人覺得是時尚？

最近最火的時尚品牌就是Vetements了，業界都對這個品牌進行了眾多的探討，品牌的質疑聲也很多，討論最多的問題是：Vetements值不值得賣到那麼貴的價格？

關於這個問題，我覺得不如先跳開Vetements這個品牌，首先來思考這麼一個問題：為什麼你覺得丑的衣服，有人覺得是時尚？其實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必須先來好好的討論下這個問題：「什麼是美？」

一

說到這個我就要講一個故事了。1990年代，在中國北京，著名的化妝師李東田第一次見到了呂燕。李回憶說：「當時我的東田造型公司要選一個形象代言人，她和王海珍一起來面試。當時很多人都認為肯定是王海珍了，又漂亮又是名模。但當我看到呂燕，我都愣了，她太美了，我簡直把她視為天仙。後來我為她設計了第一個造型，就是臉上有很多雀斑，後來被雜誌用得最多的那張照片。最開始我們把這張照片放大成巨型海報，掛到北京最繁華的王府井大街上，當時去有關部門辦手續時，人家說你們在哪兒找這麼個醜女孩來，簡直是影響市容嘛。當海報掛出來，很多圍觀的市民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還以為是什麼雀斑產品的廣告。」

呂燕1990年代廣告片 化妝：李東田

我非常能夠理解當時北京市民看到呂燕雀斑造型時的心情，因為那時候我和他們想法一樣，覺得這麼丑的一個女孩，卻說她長的美若天仙，簡直就是侮辱我們正常人的智商，這個化妝師什麼審美，就這樣的還能混時尚圈。

後來我慢慢長大，發現其實呂燕還挺有特色，不像以前想的那麼不好看。那時候我心裡對美的標準是dior式的優雅女人，我依然欣賞不了呂燕的美。而我真正覺得呂燕比范冰冰、高圓圓這一卦的人美多了是當我開始真正接觸西方的時尚或者說時裝體系之後。那時候我再看呂燕的臉，我有了和當年李東田看到呂燕時一樣的感慨：這個姑娘真美！

還有另外一個故事。1981年，當時名氣還不大的川久保玲（玲姐）跟著她的好朋友山本耀司一起從日本去到巴黎舉辦了一場秀。在高級的洲際酒店裡，模特們出場，身著黑衣，渾身破洞，頭髮就像枯草一樣，氣氛悲憫又絕望，像極了一場「丐幫」聚會。坐在下面的時尚巨頭們都驚呆了，秀會正負評論都有。《國際先驅論壇報》的時裝名記Suzy Menkes日後回憶起Comme des Garcons的這場處女秀時說：「服裝都是遭毀的，一些套頭衫混身都是大洞。我們私下裡稱它為『瑞士乳酪』。但在那時候，這場秀真是太震撼了。」

Comme des Garcons 1982年作品 「乞丐裝」

之後的川久保玲，迅速的在時尚圈名聲大噪，如今已經被奉為「神」一樣存在的設計師。而著名的時裝設計師如Martin Margiela、渡邊淳彌等等，很多都受到了川久保玲的影響。要知道，現在的著名設計師如Raf Simons（前dior設計師）、 Demna Gvasalia（Vetements設計師）等等，都是深受Martin Margiela影響的，所以算下來川久保玲算是祖師奶奶的存在。

Comme des Garcons的1997春夏系列，是時裝史上最常引用的作品。川久保玲徹底改變了服裝的形態，她在服裝的臀部、頸部以及胸部都預設進了不對稱的腫脹填充物。這個系列被命名為「腫塊」，實踐了「服裝邂逅身體，身體邂逅服裝，它們合二為一」的設計概念。

Comme des Garcons的1997春夏系列

那麼川久保玲真正的在做一件什麼事情呢？答案是重新定義美！在日本NHK2002年拍攝的紀錄片《川久保玲的挑戰》中，川久保玲就談到了她的創作過程和對時裝、對美的理解。「更進一步尋找新觀念的時候，我意識到服裝可以成為身體，而身體也可以成為服裝。」她的時裝理念是「完美的對稱是醜陋的，我就是要破壞對稱」；「時裝設計的目的是要讓人成為人」。

總體川久保玲和呂燕的例子， 其實就回答了「什麼是美」這個問題。在我們的傳統觀念里，美是優雅的，是Dior著裝下的女人，又或者伊夫聖羅蘭 Le Smoking 下的「女紳士」。而時尚或者說時裝體系中，其實是在不斷重新探索美。好的設計師其實真是美的發現家，讓我們看到各種不同的美的形式，讓這個世界更加的包容。有時候，丑也是一種形式的美；不完美也是一種美的形態。

二

在探討了「什麼是美」的這個問題後，我們回到題目的這個問題上來「為什麼你覺得丑的衣服，有人覺得是時尚。」其實在探討了上面關於「美的多樣性」以後，這個問題就不難理解了。首先，有些衣服是真的不好看，因為畢竟每個設計師的個人能力是不一樣的，這裡我們討論的是那些非常有爭議性的時裝。

先來思考一下：「為什麼你覺得那件衣服丑？」是顏色讓你覺得不舒服還是搭配奇怪，還是說，你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衣服，在你的潛意識裡你把它歸位丑的一類？然後為什麼有的人覺得這件衣服是時尚、是藝術呢？

著名服裝設計師麥昆Lee Alexander McQueen， 他的作品充滿了爭議，褒貶不一，但是這並不妨礙眾多人崇拜和尊敬他。在麥昆的個人傳記中，比較詳細的講述了他的創造過程，他的想法以及他通過研讀歷史來創造有深度的服裝，如果你不了解這些背後的東西，單純的去看下面的這些作品，覺得這些衣服不美是非常正常的。但是你如果知道他如何用鳥的羽毛做衣服、用毛髮來製作品牌標籤、怎麼做低腰褲還通過高超的技術讓這個褲子掉不下來，如何通過希區柯克的電影元素來創造作品。在了解了這些之後，可能你就會覺得這個設計師的東西真有靈魂，你會覺得它是美的作品。（篇幅原因，麥昆我之後詳細寫）

Lee Alexander McQueen 作品

在西方的時裝體系中，人們會更喜歡有創新的東西，所以有想法、有創新精神的設計師一般都能受到追捧。每個設計師其實都是在說他自己的故事，用服裝來表達他對這個世界的態度和理解，所以服裝只是一個載體，我們真正要看的是服裝背後的東西。

這也是我在慢慢學習西方時裝體系過程中的思維方式和審美方式的轉變，去理解更多超過你認知範圍之外的美。哈哈，其實時尚圈才是最不看臉的地方。

文章最後，回到我們文章開頭說的Vetements的例子，其實Vetements屬於「丑美文化」的代表，真正喜歡Vetements的人其實是在追隨他的那種風格和「美學表達方式」。當然了，喜歡和掏腰包的可能不是同一批人，所以最後能不能夠把Vetements 的精神穿出來，就因人而異了。

下篇見

wish you good l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