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月圓》：文學天空微周刊《作家專欄》（總2期）（2016年9月第2期）

文學天空微周刊（總2期）（2016年9月第2期）

作家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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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縣作家專欄/小小說/月缺越圓

作者：宋金全

作品薦稿人：文學天空微周刊編輯部

　　又遇中秋佳節到，又是花好月圓時。可善存老漢的心裡咋也高興不起來。耳聽著鄰居家裡歡聲笑語，其樂融融，自己的家中卻是死一般沉寂，躺在床上不禁黯然落淚。

　　已經是第三天了，他一直高燒不退。燒得他口乾舌燥、五內俱焚、頭昏腦脹、四肢無力。多少次想下地做口飯吃，卻力不從心，又躺回床上，只能靠放在床頭的礦泉水和麵包勉強維持生存。

　　今天，他似乎好了許多，體溫有所下降，也來了些精神。他清楚地記得，今日是農曆八月十五，是祭月的日子。作為一個中國農民他不想丟掉這個傳統。他勉強支撐著身體下床，般出一個茶几放在院子中央，又從冰箱里摸出三個又干又硬的饅頭擺在上面。他想擺幾塊月餅，可翻遍了所有的箱箱盒盒，一塊也沒有找到，只能擺上一個布滿了灰塵的香爐，費了好大勁，才點燃起一柱返了潮的檀香。那受了潮濕的香像他此時的心情一樣，有氣無力地慢慢燃燒著。

　　這些事，原來都是由老伴來做的。每年的今天晚上，老伴就會早早把茶几擦乾淨，擺放在院子中央最寬敞的地方，然後擺上雪白的饅頭、冒著熱氣的糖餅，還有各樣的月餅，再加上石榴、蘋果、梨子、大棗等時令水果，把個供桌擺得滿滿當當，五顏六色，豐富多彩。每當這時，他就會站在一旁，觀瞧著兒子、媳婦、孫子圍著供桌燒香磕頭，祈求闔家團圓，那叫一個愜意。可是剛過一年，一切都變了。他們一個個都走了，只剩下老漢一人孤苦伶仃過著這生不如死的日子。

　　善存老漢顫顫威威從屋裡搬出一張躺椅，半躺半卧地坐在上面，眼瞧著漸漸升起的月亮，思緒回到了一年前，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

　　中秋節剛剛過去，節日歡快的氛圍還未散盡，突然一聲晴天霹靂，打破了這個家庭的平靜：兒子從媳婦手機的微信里發現了她與網友「高大威猛」的不雅聊天記錄，手指著媳婦鼻子大發雷霆。而媳婦也不示弱：「你他媽別在我面前假裝正經，你認為我不知道你在微信里幹了什麼嗎？那個『溫溫爾雅』是誰？你們都幹了什麼？當我不知道嗎？」

　　兒子見媳婦揭了自己的短處，「啪」的一聲把手機摔碎在地上；緊接著又是「啪」的一聲，媳婦也把兒子的手機摔了個粉身碎骨，親情由此裂開。

　　父母試著去勸媳婦：「孩子，你真的相信有什麼『溫溫爾雅』？不會是個誤會吧？」媳婦把眼一瞪：「明明在他手機里存著，還能是見了鬼？我正想和他分手哩，他倒找上門來了，正合我意！」說罷，收拾東西，抱起孩子，回了娘家。

　　父母又去勸兒子：「兒啊，你就受點屈吧，既便有個什麼『高大威猛』，或許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兒子把脖子一擰：「想讓你兒子戴著綠帽子過日子嗎？門都沒有！」說罷跺腳甩門而去。

　　老夫婦倆萬般無奈，抱頭痛哭。直哭得呼天喚地，死去活來。哭著哭著，老婆突然把眼一瞪，雙腿一蹬，昏了過去。送到醫院診斷：腦主幹出血。醫生儘管費了好大勁搶救，還是回天無力。

　　辦完老伴的後事，父親再次規勸兒子，兒子不允。老漢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我這輩子就當沒生你這個兒子！」兒子憤怒地點一點頭：「那我只好成全您了！」說罷離家出走，再也沒了音訊。

　　善存老漢回想著，眼看著月亮慢慢升上了天空，皎潔明亮。但在他的眼裡，怎麼看怎麼不是圓的，不是左邊缺了一塊，就是右邊少了半邊。他手指月亮從心底發出怨恨：人都說月下老人是專為天下男女牽紅線的，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拆散了俺家的姻緣？這樣的月神，敬你何用？

　　老漢正欲發作，「啪、啪、啪」，門被敲響：「爺爺，俺回來看你來了……」

　　這分明是小孫子的聲音。善存老漢踉踉蹌蹌打開街門，果然是媳婦拉著孫子站在門口：「爸，這些日子，讓您受委屈了。我知道，今天是您最痛苦的日子，左想右想還是帶著孩子來陪陪您。」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善存老漢趕緊把孫子，媳婦讓進院。剛坐下，門又被「啪啪」拍響。兒子拖著沉重的包裹踏進了院子。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爹呀，兒子不孝，讓您受苦了。在外一年，我看清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太浮燥，網路世界更虛幻，攪散了多少美好家庭，兒再也不上它的當了。當初我錯怪了您的兒媳婦，也傷害了您二位老人。兒子有罪，您就打兒幾下吧！」

　　媳婦站在一旁早已淚流滿面，卻用手指捅一捅發獃的孫子：「去，快把你爸攙起來。」

　　善存老漢像做夢一般，抹一把臉上的淚水：「能回來就好，咱還是一個圓滿的家庭。」

兒子放下沉重的包裹說：「爹，我回來的時候路過鎮上的望月樓飯店，見人家一家一家的在那裡喝酒賞月，心裡不是個滋味，就進去預定了一桌。明天晚上咱也去吃一頓，算兒子為全家人賠罪。」

　　「好，好。」善存老漢樂得合無攏口：「我相信，明天晚上的月亮一定比今天的更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