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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海平:上帝對他們關上了很多門,可是卻打開了另一扇門

郭海平

郭海平是半坡咖啡館最早的老闆,我開始是把他當成功人士看待的,我知道他做藝術,但和他幾乎沒有過什麼有關文藝問題的交談。印象中很開朗很喜歡鬧的一個人,戴眼睛,留胡茬,穿過唐裝。一年前聽說他住進了精神病院,再後來弄了本畫冊,精神病人畫的。有位作家看過後說,現在天才都在醫院裡,外面的全是裝瘋賣傻。今天看見這個事情的報道,覺得有意思,轉一下。 藝術家入住精神病院被指作秀 2007年11月29日10:00 青年周末

  ◎文/本報記者 曲慧 ◎攝影/本報記者 呂家佐

  郭海平是個非常正常的藝術家,畫畫、辦展、開很文藝的咖啡館。

  一年前,他突然主動要求住進南京市的一家精神病院,在醫院裡和精神病患者共同生活了三個月,其間他讓精神病人畫他們自己想畫的東西,收集他們的作品並記錄整個過程,這被他稱為一個實驗項目。項目結束後他出版了《癲狂的藝術》一書,並帶著三個月里收集的100幅「精品」來到北京辦起了展覽。11月24日,展覽在798的0工場畫廊開展。

  有人質疑這是一場騙局,說他拿著病人的作品來賣錢;也有人說這是一場秀,因為看精神病人的畫毫無意義,他只為了賺別人的眼球。帶著眾多疑問,記者在畫廊現場與郭海平開始了對話。

  為爭取「住院」談判十個月

  青周:進院那天是10月10日,你也說了,那是「世界精神衛生日」?是故意挑的嗎?

  郭:其實原定9月底就進去,但 醫院說有東西要準備,一拖又趕上長假,之後說乾脆就在10日那天去吧,算撞上的,是種巧合。

  青周:進去順利嗎?院方什麼態度?

  郭:我們跟院方前後勾通了10個月,他們很不理解,正常人住進精神病院幹什麼?病人能畫畫嗎?進去之後半個月,我拿病人的畫給他們看,他們也很驚訝,並且很快答應了我「住院」三個月的期限。

  青周:剛進入病區,病人什麼態度?

  郭:我第一次去,院長帶著我,有人悄悄問我,剛來的啊?呵呵。

  青周:你怎樣讓他們拿起畫筆?

  郭:院方提供給我一間畫室,我的紙和筆,還有畫冊都擺在那裡,他們被醫生帶來,有慾望的人自然會拿起畫筆,沒有慾望的人,看看就走了,最後100多人的醫院有20多人參與到項目中來。

  青周:三個月期間沒有任何危險嗎?畢竟是精神失常的人在一起?

  郭:整個過程都相當愉快,只有一次一個病人讓我有點兒恐懼,進而開始有點兒防備。他畫了一個人頭,上面有很多短短的小豎線,我問這是什麼,他說是一個人頭上釘滿了釘子,他平時是個非常溫和安靜的人,所以我開始有點兒害怕,但結果也沒有發生什麼。但你要是問我有沒有畏懼感,這個事情是印象深刻的。

  青周:畫畫證明他想的是這些嗎?

  郭:繪畫有發現人內心潛意識的作用。許多病人畫的東西跟他的病症是有關的,你從畫上能看出來,誰偏執,誰妄想。

  「他們在天上,大部分藝術家還在地上」

  青周:做這個項目跟你畫畫、同時也做過四年的心理諮詢工作有關嗎?

  郭:我從做了藝術之後覺得自己變了,跟常人不一樣——生活規律不一樣,不能做機械的工作,不能按部就班、不能朝九晚五,不想上班。這導致跟單位和家庭有很多衝突,我變得不為別人所理解。同時我也發現「不能適應社會」在藝術家隊伍中很普遍,歷史上很多大家都有精神異常,比如梵高、比如蒙克。所以我想解開這兩者之間的關係。人們常將藝術家跟精神病人聯繫到一起,有人說兩者之間只有一步之遙。我想知道這一步到底有多遠。

  青周:三個月之後,答案有了嗎?有多遠?

  郭:實際上不是一步之遙,是百步之遙。他們的精神世界是真正自由的。經過這三個月我開始相信靈魂的存在。你看到他們的作品,很多人不自覺地會畫俯視圖,為什麼俯視,因為他們在天上,大部分的藝術家還在地上,這有本質的區別。

  青周:百步之遙,那誰在前面?

  郭:在精神層面上,藝術家遠遠不及這些精神病人。不過病人也要接受驅體上的不自由,這是自由付出的代價。

  青周:三個月你自身有什麼變化?

  郭:我們這個社會大部分人是俯視精神病人的,憐憫,或者歧視,我進去之前就是平視的,三個月之後,我是仰視他們的,我在精神上仰視他們。你看他們的作品,沒有基礎、不用橡皮、用最簡單的線條,居然可以畫出這麼棒的作品。任何藝術都要符合兩個條件:一個是真實、一個是自由,只有精神病人能夠做到。我必須仰視他們。

  青周:普通人會質疑,這很像小孩子畫的嘛,到底棒在哪兒?

  郭:其實非常不一樣,孩子的畫社會性很弱,但精神病人的畫社會性很強。孩子的畫是源自幼稚,對社會還無知,而精神病人的自由境界是成人化的。

  他們的畫根本不能賣

  青周:有人說是你教他們的結果?

  郭:我怎麼可能教?我都需要仰視啊。如果說教,我想說個例子,有一個病人,他每天都來畫室,前幾天畫魚,後來畫蛇,再後來他不知道想畫什麼,但很著急,每天都來,畫不出來,直淌汗,很痛苦。後來我說,你試試用點線面來畫你要表達的東西,然後他就開始畫曲線,一整張的彩色曲線,但不是亂畫,每一個色彩他都要思考很久才開始用。直到現在,醫院的醫生給了他一間辦公室,他還在每天畫著。如果說我對他們的影響這個就算是了,我只是幫他們找到適合他的表現形式,我畢竟有點兒經驗,但表達什麼是他自己的。我就算想到告訴他們上天俯視,他們沒有經歷也不會畫出來的。

  青周:你跟他們講這些他們聽得懂嗎?沒有理解障礙?

  郭:精神病人沒有障礙,是我們有障礙。這在於我們對非理性有多大的寬容度。如果很有寬容度,我就會非常崇拜他們。

  青周:跟他們溝通你有什麼心理學上的技巧?

  郭:從我自身來講,我哥哥是精神分裂症,從18歲直到60歲。我太了解精神病人的情況。他從來沒有一次過激行為是自身原因,全部都是外界的刺激,比如別人看他的眼光。所以我太知道怎麼和他們相處,最後我走的時候,他們中的許多人過來抱我,這是許多醫生都始料未及的。

  青周:我看到書里病人的名字跟紀錄片里的不一樣?

  郭:書的發行面比較廣,紀錄片僅僅是內部交流的,所以書我做了化名的處理,照片也打了馬賽克,我們需要保護病人。

  青周:如果有人要買來收藏這些作品,你會賣嗎?

  郭:絕對不會,因為這些作品嚴格意義上說根本不能進入市場,因為進入市場的一個前提是必須徵得作者本人的同意,但這些病人沒有這樣的行為能力,賣了就嚴重侵犯了他們的權益。做這個展覽的目的主要是讓大家認識他們,讓社會給他們一個精神生存的空間。

  第一座精神病人藝術館藍圖

  青周:你要建立國內第一家精神病人藝術館?

  郭:國外有精神病人藝術館,國內沒有。國內也有類似的,一種是教病人畫畫,跟教育孩子一樣,步驟、比例、透視什麼的;還有一種是以藝術做治療手段,根據你的病情我要求你畫什麼圖形,這對你的病有好處。我的這種方法,沒有任何教導,我只是提供條件,你愛畫什麼就畫什麼。

  青周:也就是說更從藝術本身出發?不負責治療?

  郭:可以這麼說。

  青周:你設想的精神病人藝術館是什麼樣子?

  郭:第一要有地方展示他們的作品,第二要有跟國外的交流,第三要有工作室,給某些有天賦的病人。

  青周:展示誰的?誰來決定呢?

  郭:目前來說只有我了,但我希望以後不只我自己,我很累了,希望更多的人關心這個,能來承擔,我寫書很希望也能當作經驗傳授給大家。

  青周:項目的個案在南京,你有信心全國的精神病院都有這樣的人?

  郭:我們正在倡導一個藝術病區,就是在醫院裡開闢一個專門讓他們創作的地方。是面向全國的,從南京開始,如果北京有一個病人很有天賦,我們可能會把他調到這個醫院裡來,創造很好的條件。

  我需要更多的金錢去做更大的事情

  青周:有人說你有點兒嘩眾取寵?

  郭:流言蜚語無所謂,社會沒有雜音是不正常的,但並不影響整體。比如來北京,這整個活動得到很多人的支持,這個畫廊每天租金是5000塊,現在對我都是免費。我打算以後的生活都跟這些人聯繫到一起了,做到死。

  青周:做一個公益的事業,經濟來源有沒有考慮?

  郭:金錢像汽油一樣,不管你開什麼車都需要,這是個基本動力。90年代初我在南京團市委做了四年的心理諮詢工作,後來想開自己的心理診所,就是沒有錢。再後來我太太大學剛畢業,我讓她辭職下海,做了個咖啡館,叫做「半坡村」,專為 文化人服務,在全國也是很有名的,所以說我衣食無憂,吃飽穿暖沒問題。我需要更多的金錢才能做更大的事情,我追求金錢沒有錯,我們想做基金會,把這做成一個社會工程。

  青周:已經不想開心理診所了?

  郭:心理諮詢是一對一的,但社會問題不是一對一能解決的。我們做這件事情讓更多人知道,可能比一對一更有影響力。

  藝術家與精神病人是同類

  青周:你曾經說精神病人是天使?

  郭:我剛見到畫天書的這個女孩的時候很難受,她精神發育遲滯,表情很怪異,我半個月都不想讓她再來,最後她最讓我開心,我認為她是天使。我回來總結,真正的天使來到人間我們肯定認為他們是魔鬼,因為我們不認識他們。

  青周:他們自己怎麼看待自己,自卑嗎?

  郭:他們很自負,只能說他們很沮喪,被限制住了。

  青周:現在你怎麼概括精神病人這個群體?

  郭:我在我的展覽前言里寫了:醫生認為精神分裂症是一種病因不明的疾病;哲學家說它從來都不是病;藝術家認為那是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境界;老百姓認為精神分裂症是一種莫名的恐懼。

  青周:藝術家是跟精神分裂症最渴望接近的職業?

  郭:嗯,其實是同類。

  青周:其他藝術家認同你的觀點嗎?說他們也是精神病?

  郭:牛×的藝術家都會認同。世俗的藝術家不會認同。

  【記者手記】

  記者見到郭海平的時候他忙翻了,在畫廊里奔走,給每一個病人作者寫簡介,以便於第二天開展參觀者更好地理解他們的畫。他禮貌地讓記者先看長達一個多小時的紀錄片,這是展覽的一部分,詳細記錄了三個月里發生的種種故事,之後抽空坐下來跟記者聊這件事。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空曠的展廳里,談話都有迴音,一個半小時內,郭海平前後抽了四五支煙,起身數次走到作品面前激動地比劃,對病人他一口一個「天才」。其間不停接到來自不同媒體的電話,顯然,他已經頗受關注。

  結束採訪之後他要求記者給他看稿子,原因是「不想在某些不恰當的說法上出錯,以免對那些我們稱之為『病人』的人構成傷害」。目前他已經成為在這個項目上最忙碌的人,儘管在置身事外的人(也包括記者)看來,是否能建立他所希望的藝術館目前還是個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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