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池北偶
06-22
說說池北偶
□韓羽 提到池北偶,想起白居易。白居易同情勞苦大眾,寫了不少諷喻詩。他的詩通俗淺顯,老嫗能解,已為人們所熟知。這表明白詩的特點,並不足以表明白詩藝術的高度。劉熙載在《詩概》中有句話:「香山用常得奇」,一語中的。就是說白居易能就最平常的語句釀出最不平常的奇句。 說過白居易,再說池北偶。從池北偶的更口語化的高速詩的詩句里,不時迸濺出耀眼的火花,使人也想到那四個字:用常得奇。且引《廣而告之》: 賣葯登廣告,自稱有特效, 能夠治百病,一服病就好。 服了不管用,不要哇哇叫, 非葯不對症,是症不對葯。 張岱嘗言:「蓋詩文只此數字,出高人之手,遂現空靈,一落凡夫俗子,便成腐臭。」 試看《廣而告之》的「只此數字」。前六句,無可諱言,令人敗意,無字不平庸,無字不低俗,庶幾乎「腐臭」了。再往下,眼前一亮,本是山重水複,忽焉突現奇峰,川劇之「變臉」,不過如是。且是順筆一輝,只把「葯」字「症」字顛了個個兒,如吳剛修月,無斧鑿痕。始悟詩人造玉器之妙,以前六句為鋪墊,蓋以平地顯高山也。把平常語弄得如此不平常,不亦劉熙載之所謂「用常得奇」。 「用常得奇」使之平中見奇,僅是其表,實則是更有助於深化內容。此詩以摹仿賣假藥者的口吻,藉以諷刺賣假藥者。前六句,雖能現其丑,不足盡其丑。如欲盡其丑,則需語言誇飾以「飾窮其要」。「非葯不對症,是症不對葯」,一反一復間,傳神阿堵,一個油嘴滑舌無理攪三分的無賴纖毫畢現。 再看另詩的兩句: 圈圈圈圈圈圈圈,一個更比一個圓。 七個「圈」字,規規矩矩、獃頭獃腦,戳成一排,一瞅,就令人忍俊不禁。而「圓」字夾在其間尤其尷尬,有人對之捧腹大笑,有人對之怒火中燒。然而「圓」字不幸詩家幸,此「常」歟?「奇」歟? 舉此二例,嘗鼎一臠。 池北偶的諷刺詩多附有小注,或來自「報載」,或來自「傳媒」,正應了一句古語:秉筆直書。再則其筆觸涉及社會各個角落,直是一幅世態萬象圖。亦史亦詩,亦詩亦史。 詩人以己之良知,與勞動人民息息相通,愛百姓之所愛,憎百姓之所憎。面對時弊歪風,一腔激憤,嘆則氣短,罵則惡聲有限,轉而為「打油」。笑唾醜類,冷嘲人渣,蛤蟆因之肚癟,傀儡遽而斷線,不亦快哉。 詩人笑之於前,讀者笑於後,同氣而相求,同聲而相應,此謂之可「興」、可「觀」、可「群」、可「怨」,不亦快哉。 讀者之於作者,雖然似錢鍾書先生有言:只吃雞蛋可也,何必問及下蛋的雞。然而,比如蘭陵笑笑生底系何人,時至而今仍不乏銳意窮搜樂此不疲者,何哉?愛屋及烏也。在下也未能免俗,一度猜測「池北偶」為本名抑或筆名,想及清人王士禛有《池北偶談》。後有幸拜識,得知先生姓譚,恍然大悟,蓋譚、談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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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羽 提到池北偶,想起白居易。白居易同情勞苦大眾,寫了不少諷喻詩。他的詩通俗淺顯,老嫗能解,已為人們所熟知。這表明白詩的特點,並不足以表明白詩藝術的高度。劉熙載在《詩概》中有句話:「香山用常得奇」,一語中的。就是說白居易能就最平常的語句釀出最不平常的奇句。 說過白居易,再說池北偶。從池北偶的更口語化的高速詩的詩句里,不時迸濺出耀眼的火花,使人也想到那四個字:用常得奇。且引《廣而告之》: 賣葯登廣告,自稱有特效, 能夠治百病,一服病就好。 服了不管用,不要哇哇叫, 非葯不對症,是症不對葯。 張岱嘗言:「蓋詩文只此數字,出高人之手,遂現空靈,一落凡夫俗子,便成腐臭。」 試看《廣而告之》的「只此數字」。前六句,無可諱言,令人敗意,無字不平庸,無字不低俗,庶幾乎「腐臭」了。再往下,眼前一亮,本是山重水複,忽焉突現奇峰,川劇之「變臉」,不過如是。且是順筆一輝,只把「葯」字「症」字顛了個個兒,如吳剛修月,無斧鑿痕。始悟詩人造玉器之妙,以前六句為鋪墊,蓋以平地顯高山也。把平常語弄得如此不平常,不亦劉熙載之所謂「用常得奇」。 「用常得奇」使之平中見奇,僅是其表,實則是更有助於深化內容。此詩以摹仿賣假藥者的口吻,藉以諷刺賣假藥者。前六句,雖能現其丑,不足盡其丑。如欲盡其丑,則需語言誇飾以「飾窮其要」。「非葯不對症,是症不對葯」,一反一復間,傳神阿堵,一個油嘴滑舌無理攪三分的無賴纖毫畢現。 再看另詩的兩句: 圈圈圈圈圈圈圈,一個更比一個圓。 七個「圈」字,規規矩矩、獃頭獃腦,戳成一排,一瞅,就令人忍俊不禁。而「圓」字夾在其間尤其尷尬,有人對之捧腹大笑,有人對之怒火中燒。然而「圓」字不幸詩家幸,此「常」歟?「奇」歟? 舉此二例,嘗鼎一臠。 池北偶的諷刺詩多附有小注,或來自「報載」,或來自「傳媒」,正應了一句古語:秉筆直書。再則其筆觸涉及社會各個角落,直是一幅世態萬象圖。亦史亦詩,亦詩亦史。 詩人以己之良知,與勞動人民息息相通,愛百姓之所愛,憎百姓之所憎。面對時弊歪風,一腔激憤,嘆則氣短,罵則惡聲有限,轉而為「打油」。笑唾醜類,冷嘲人渣,蛤蟆因之肚癟,傀儡遽而斷線,不亦快哉。 詩人笑之於前,讀者笑於後,同氣而相求,同聲而相應,此謂之可「興」、可「觀」、可「群」、可「怨」,不亦快哉。 讀者之於作者,雖然似錢鍾書先生有言:只吃雞蛋可也,何必問及下蛋的雞。然而,比如蘭陵笑笑生底系何人,時至而今仍不乏銳意窮搜樂此不疲者,何哉?愛屋及烏也。在下也未能免俗,一度猜測「池北偶」為本名抑或筆名,想及清人王士禛有《池北偶談》。後有幸拜識,得知先生姓譚,恍然大悟,蓋譚、談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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