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一個漂泊的靈魂書寫著悲情的作品與人生

她,只活了31歲,生命雖然短暫,卻充滿傳奇和悲情。她一生都在追尋真情,可是她的情感生活卻屢屢受挫。她的身後,是至今都在文壇上獨放異彩的名篇《生死場》《呼蘭河傳》《小城三月》《馬伯樂》等,她的文學價值也越來越受到現代人的注意。在東北作家群里,她是一個無可替代的文學偶像,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她佔據了一席之地。她就是蕭紅,一生似乎都沒有被幸運眷顧過,她始終都是孤獨的。

在讀書中成長

1911年農曆的端午節這天,蕭紅出生在黑龍江呼蘭縣一個鄉村小地主的大院里,家人給她取名叫榮華,大名張乃瑩。她的問世,並沒有給家裡增添任何歡樂,父親不喜歡她是個女孩,當然,在端午節這天出生,按照當地的風俗,也是十分不吉利的。出生便受到冷遇,似乎命運從一開始就對她特別苛刻。

蕭紅的父親張廷舉,早年畢業於黑龍江省立優級師範學堂,在當地擔任著一定的官職,他有著非常濃厚的封建思想,在家裡說一不二。蕭紅和父親之間,永遠是隔著距離的,父親對於她,不過是個概念。就連母親,對她也是疏離的。父愛和母愛,小小年紀的她從未體驗過。

蕭紅8歲那年,母親因病去世。父親隨即續娶了一位繼母。在蕭紅的心裡,父親是冷酷的,母親是冷漠的,繼母就更不用說了。好在年幼的蕭紅還有一位慈祥的祖父,小時候,她就一直和祖父生活在一起。在祖父身邊的日子,成為了日後蕭紅心中最溫暖的回憶。祖父常常帶他去家中的後花園玩,教她背誦一些詩詞,這些都給年幼的蕭紅打下了比較紮實的文學基礎。在那裡,她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1920年,蕭紅進入縣立第二小學女生部讀書,在學校期間,天資聰穎的她學習十分刻苦,各項成績都非常優秀,尤其是作文,更是常常受到老師的青睞,還得了不少的獎項。蕭紅對於知識的渴望似乎比別人更加強烈,只有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她好像才能找到快樂和安全。

就在這個時候,父親做主將她許配給了呼蘭縣駐軍邦統汪廷蘭之子汪恩甲。在那個年代,在那樣的家庭,這樣的包辦婚姻無可厚非,因為幾乎所有的女孩子的婚姻都是通過這種方式完成的。蕭紅自然也不例外。那個時候,她年紀還小,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將來會面臨什麼,她只是知道,自己想讀書,自己喜歡讀書。

可是小學畢業後,父親卻不允許她上學了,這對於她來講,簡直是要命的,她不停地用絕食、苦鬧等種種方式來和父親抗爭,她的要求不高,她就是想上學。最終,父親妥協了。進入中學的蕭紅,彷彿來到了一個新的天地,她如饑似渴地閱讀著能找到的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她廢寢忘食,恨不得將那些書籍全部裝進自己的肚子里。浸淫在書海之中的她,也忍不住自己拿起筆來,寫點散文或者詩歌,還常常刊登在學校的黑板報和校刊上。中學快樂的時光很快就要結束了,蕭紅卻變得無比焦躁起來,很多時候,她常常偷偷地哭泣。原來,她無意間知道了自己的未婚夫汪恩甲儘管是法政大學的學生,可是卻喜歡抽鴉片,這對於一個情竇初開的知識型少女來說,簡直是無法容忍的。蕭紅心裡不由自主的就對這個人厭惡起來。

家裡早都說過了,等她中學上完,就讓她和汪恩甲完婚。這怎麼可以呢,對於這個時候的蕭紅來說,心中一定有一個對未來最美好的夢想,當然,也包括對未來婚姻的想像,可是,無論怎樣,她都不願意是這個人。

於是,1930年秋季,19歲的蕭紅決定離家出走。對於這個家,她的心中已經沒有任何眷戀,疼愛她的祖父早就去世了。於是,在表哥陸舜振的幫助下,蕭紅來到達北平,並進入女師附中讀書。

絕境中的錯愛

蕭紅的出走,讓她的父親感到顏面大失,震怒之下,便斷了她所有的經濟來源。很快,蕭紅的生活就陷入了困窘之中。身無分文,交不起房租,餓肚子。

其實這個時候的蕭紅,完全可以向父親投降,或者她該後悔自己意氣用事從家中逃出來。但她沒有,因為知識,讓她的心中充滿了對自由、溫暖和愛的嚮往,她像一隻撲火的飛蛾,雖然知道前面或許是萬丈深淵,可是為了那渴望中的美麗夢想,就算付出所有,也是心甘情願的。這就是蕭紅,一個骨子裡充滿了叛逆因子的東北女子,也是一個典型的女文青,因為她身上具備了所有女文青所應具備的特點:有文采、很叛逆,敢想敢做,特立獨行,藐視世俗,充滿個性。

命運似乎在和她作對,就在她幾乎走投無路、萬般絕望的時候,汪恩甲,那個曾經讓她無比討厭的未婚夫也來到了北京並且找到了她。孤立無援的蕭紅立刻有了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無法得知,此刻的蕭紅心中,是否有了一絲一毫對汪恩甲的愛?不過可以肯定,在四面楚歌之時,汪恩甲的出現,無疑讓蕭紅看到了希望。而汪恩甲也很象及時雨,加之他也很會獻殷勤,當然,我們無法肯定地說,他或許還有出自內心對蕭紅一點一滴的愛?總之,蕭紅投降了,她開始和他同居了。

不久,他們回到了哈爾濱,並住進了道外東興順旅館。由於兩人的事情,王恩甲的哥哥覺得十分生氣,他出面解除了兩個人婚約。他們沒有了任何的經濟來源。年輕氣盛的蕭紅一氣之下將汪恩家的哥哥還告到了法庭,不過卻是以她的敗訴而告終。

在這種情形下,汪恩甲即便是不願意離開蕭紅葉不行了,要讓汪家承認蕭紅這個兒媳婦已經絕無可能,恰好,這個時候,兩個人花光了汪恩甲帶來的所有錢,不僅如此,還欠下了旅館的六百多元。於是汪恩甲就讓蕭紅在這裡等他,他回家要錢去。

汪恩甲一走便無蹤影,扔下下了身懷六甲的蕭紅。困境重重之中的蕭紅甚至連旅館都無法出去,因為旅館的老闆把她當人質一樣扣押起來了。就算是她還不了錢,只要人在,將來有一天,將她販賣到煙花巷,也是不虧的。

遇人不淑。蕭紅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百般無奈之下,蕭紅給當時的《國際協報》寫信求助。除此之外,她毫無辦法。

蕭紅的文字,即使只是一個女子出於無奈之下的求助信,也是充滿了文采和才氣的。她的信由副刊主編裴馨園轉給了蕭軍、方未艾等人,大家對蕭紅這個叫張乃瑩的女子充滿了同情。於是,他們在蕭紅最困難的時刻站了出來,以記者的身份與旅館去交涉。

於是,蕭紅在這裡,第一次見到了蕭軍,他們幾乎一見如故,蕭軍的眼神,蕭軍的為人,讓蕭紅心動,而蕭紅在文字間閃動的才氣,讓蕭軍對於這個身陷困境的女子除了同情之外,還有了異樣的感覺。

可是,想要救蕭紅出來,談何容易,蕭紅欠旅館的六百元錢,對於蕭軍這個窮作家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隨時去安慰她,在彼此不斷的接觸中,兩人的心越走越近。可是,困境依然如一頭魔獸,在時刻威逼著蕭紅。

文壇上升起的新星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天賜良機,哈爾濱因連日暴雨是松花江決堤,蕭紅所在的旅館被大水包圍,周圍的人們四散逃跑,混亂之中,蕭軍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艘小船和一根繩子,宛如電影裡面的情節,,現實版的「英雄救美」上演了,蕭紅借繩子從旅館中逃脫。關於蕭軍解救這一段,是蕭紅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點,也是蕭紅一生最感念蕭軍的時候。

在連日的驚恐不安和困頓中,蕭紅出現了臨產的徵兆,蕭軍將她送進了醫院。在那裡,蕭紅生下了一個女孩。出院的時候,蕭紅將孩子送人了。

但凡經歷過十月懷胎的女人都知道,將自己辛辛苦苦孕育的孩子送人,其中的苦痛只有做母親的自己知道。相信蕭紅的內心是不願意和自己的親骨肉分離的,儘管孩子的另一半基因來自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可是誰讓她又愛上了眼前這個人呢?儘管蕭軍是一個作家,是一個文化人,可是畢竟在那個環境下,在那個時代,讓一個男人接受這樣一個關係中的孩子,實在是勉為其難了。所以在當時的蕭紅看來,她大約認為只有這樣做,才可以繼續去愛這個男人,才可以揮手告別自己往日不堪的生活。但在更多的人看來,蕭紅似乎單單就是因為貧困而捨棄了自己的孩子,似乎只有用這個理由,才可以為日後成名的她找一個心安理得的理由。

很快,蕭紅和蕭軍開始了他們的愛情生活。日子依舊貧困,但是對於這對經歷了一番磨難的情侶來說,物質上的貧窮又算得了什麼了?

1932年,《國際協報》舉行新年徵文活動,在蕭軍和朋友們的鼓勵下,蕭紅以短篇小說《王阿嫂的死》參加了徵文,雖然文筆稚嫩,可是文中展現出來的憂患意識和才氣深深打動了眾人。而本來就喜歡文學的蕭紅,再也沒有放下手中的筆,從此走上了文學創作的道路。從1933年8月到12月的《夜哨》文藝周刊上,幾乎都有她以「悄吟」「田娣」為筆名發表的作品。此後,她便一發不可收,成了文壇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並且引起了讀者的注意。

在此期間,她和蕭軍常常去畫家馮詠秋的宅院「牽牛坊」參加左翼文化人的聚會,在這裡,蕭紅受到了一些共產黨員愛國進步思想的影響。同時,她還積极參加社會活動,在抗日演出團體「星星劇團」中擔任演員,以實際行動支持抗日。但是不久,這個劇團就因為引起了敵偽特務機關的注意,被迫解散了。

1933年10月,蕭紅與蕭軍合著的小說散文集《跋涉》,在中共黨員舒群等人的幫助下,自費在哈爾濱出版。蕭紅署名悄吟,蕭軍署名三郎。《跋涉》的出版,在東北引起了很大的轟動。《跋涉》中的大部分作品揭露了日偽統治下的黑暗,歌頌了人民的覺醒和抗爭。《跋涉》的出版引起了日偽特務機關的懷疑。1934年6月,在中共地下黨組織的幫助下,蕭紅和蕭軍逃離了哈爾濱,來到了青島。

在青島,他們的生活暫時穩定了下來,蕭軍在《青島晨報》文藝副刊擔任主編,而蕭紅則當期了全職作家,在家集中精力,勤奮寫作。生活雖然依舊清苦,但因為志同道合,雖苦猶甜,他們兩人勤奮創作。不久,蕭紅寫出了日後名動文壇的中篇小說《生死場》,蕭軍寫出了長篇小說《八月的鄉村》。這兩部作品,奠定了他們在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

這兩部作品完成後,他們寄給了遠在上海的魯迅先生,魯迅對他們的作品給予了高度的讚揚。魯迅稱《八月的鄉村》是描寫東北被佔領小說的「很好的一部」。對《生死場》,魯迅則讚揚它「敘事和寫景,勝於人物的描寫,然而東北人民的對於生的堅強,對於死的掙扎,卻往往已經力透紙背;女性作者的細緻觀察和越軌的筆致,又增加了不少明麗和新鮮」。之後,魯迅親自為二蕭的作品作序,並想法設法為他們尋求出版。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青島的地下黨組織遭到了嚴重的破壞,作為黨的外圍組織的《青島晨報》也被迫停刊。政治大環境已然如此,蕭紅蕭軍在青島也無法立足了,無奈之下,他們設法躲開了特務的監視,抵達了上海。在上海一安頓下來,蕭紅和蕭軍就立即給魯迅寫去了信。1934年11月30日,魯迅和蕭紅蕭軍在虹口內山書店會面。

與魯迅的會面,對於蕭紅來說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早在學生時代,蕭紅就讀了魯迅先生的大量作品。在她的心目中,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魯迅就是一位良師益友。為了聯繫方便,蕭紅和蕭軍搬到了魯迅家的附近。開始是蕭紅和蕭軍一起去魯迅家裡,到了後來,就只有蕭紅一個人去了。魯迅之於蕭紅,在許多人看來,都是亦師亦父的角色。至於後來坊間流傳魯迅與蕭紅之間有一種隱秘的情感,也許只是揣測,畢竟,這樣的事情只有當事人最清楚了。但是有一點不能否認,魯迅對於蕭紅的文學創作影響很大,可以說是她的精神導師。

在上海,魯迅將蕭紅蕭軍介紹給了矛盾、聶紺弩、葉紫、胡風等左翼作家。與這些人的接觸,對蕭紅的創作和生活產生一定的影響。不久,蕭紅、蕭軍、葉紫在魯迅的支持下結成「奴隸社」,並出版了「奴隸叢書」,這一時期的蕭紅,在創作上如魚得水,先後寫下了《小六》、《過夜》等作品,《小六》通過小六一家被舊勢力逼迫多次搬家以致發瘋的悲劇,控訴舊社會的黑暗,揭示了勞動人民的辛酸遭遇。蕭軍也一口氣寫了《職業》《櫻花》《貨船》、《初秋的風》《軍中》等,經魯迅的介紹,先後在幾個刊物上刊出。從此,蕭紅和蕭軍成了非常有影響力的進步作家。

文學伉儷的勞燕分飛

蕭軍的《八月的鄉村》和蕭紅的《生死場》先後出版了。而《生死場》作為東北人民向入侵者抗爭的里程碑意義的作品,自1935年12月初版後,重版了不下20次。

《生死場》和《八月的鄉村》的問世,讓蕭紅和蕭軍成了文壇上令人艷羨和矚目的一對文學夫婦。在所有人眼中,他們比翼齊飛、志同道合,是多麼幸福、和諧、快樂的一對。

成名了的蕭紅蕭軍的生活終於安定下來了,但這個時候,他們的感情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以至於後來他們的分手成了文壇上一個難以說清的迷。孰是孰非,沒有人能給出令眾人信服的準確答案,大約這些,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吧。

蕭紅結識蕭軍於患難之中,他們經歷了許多困難和奔波,不可否認,他們曾經是彼此真誠地相愛過,否則,他們也不會勇敢地挑戰世俗閃婚加裸婚,以毫無顧忌的勇氣投入到他們的感情中去。然而,安定下來的生活凸顯出了他們之間的矛盾,他們的性格、愛好、習慣各方面存在著許多差異。而蕭紅,除了是一個成名的作家,還是一個女人。由於多年經歷的貧困和漂泊,讓她擁有了一個體弱多病的身體。一個女人,在這經歷病痛的時候,向自己的丈夫訴說是非常正常的,可是粗心的蕭軍卻根本不懂得體貼,這讓蕭紅總是覺得非常不痛快。還有,當有人在蕭軍面前評論蕭紅的作品時,作為丈夫,或許他只是出於謙虛,蕭軍總是會隨口說一些缺點。這些,都嚴重傷害了蕭紅的自尊心。

都說相愛容易相處難,這些在蕭紅和蕭軍的身上表現得更加明顯。

夫妻之間的矛盾漸漸像露出頭的春天的小草,在生活的每一處都很快冒了出來,蔓延開來,他們很快發現了自己的痛苦,儘管他們不斷承認,他們在愛著彼此,可說到底,這是一場已經陷入痛苦包圍之中的愛了。

更為不堪的是,蕭紅甚至遭遇了家庭暴力,也就是說蕭軍開始打她了,並且越打越順手。從當初那個救美的英雄,在蕭紅面前,蕭軍似乎一直轉換不過來角色,他一直充當著一個完完全全的救世主的角色,亦或說是一個家長,而很少考慮到蕭紅的感受。對於自己的孩子,他想打便可以抬手打。但對於擔當妻子角色的蕭紅來說,就太痛苦了。她心底是那麼深地愛著這個男人,他於一片汪洋中駕一葉扁舟來救了她,他是她文學道路上的指路人,他曾是她的全部。當然,最讓蕭紅忍受不了是,她意外地發現,他的蕭三郎似乎在外面有了女人。

萬般痛苦中,1936年夏,蕭紅選擇了遠行,她東渡日本。也許這個時候的蕭紅,想在異國他鄉來釋放自己壓抑而苦悶已久的心情。當然,也有人認為,她似乎是在逃避和魯迅之間出現的某種微妙的感情,總之,她走的時候,魯迅正在病中。三個月後,也就是1936年10月19日,魯迅去世了,而蕭紅在這離開的三個月里,跟魯迅沒有任何聯繫。這也因此給了有這麼說法的人許多口實。

在日本的日子,蕭紅是孤獨而寂寞的,她始終沒有放下手中的筆,在這裡,她寫出了《紅的果園》《孤獨的生活》《王四的故事》《牛車上》《家族以外的人》以及詩歌《沙粒》等作品,並在國內的一些刊物上陸續發表。

魯迅去世的消息傳到日本後,蕭紅非常震驚,大概她從沒有想到她最尊敬的導師會那麼快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她給蕭軍寫了一封信,在信中,她表達了對魯迅最深切的懷念。

1937年1月,蕭紅回到了上海,她首先去了萬國公墓去祭拜魯迅,表達哀思。可以想見,失去精神導師,對於一直保持純樸和天真的蕭紅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情。4月23日,她在《文藝》上發表了一篇題為《拜墓詩——為魯迅先生》:我走進了墓地/又跟著別人的腳跡來到了你的墓邊/那天是個半陰的天氣/你死後我第一次來拜訪你/我就在你的墓邊豎了一棵小小的花草/但,並不是用以招吊你的亡魂/只說一聲:久違。

很快,她從悲傷中抽出身來,投入了魯迅先生紀念委員會的《魯迅紀念集》的編輯出版工作,她負責收集全國報紙新聞有關魯迅逝世的消息和電文。之後,她寫出了《魯迅先生記一》《魯迅先生記一》,以文字的形式記錄自己在日本聽到魯迅逝世的消息時內心最痛苦的感受。1939年,在魯迅逝世三周年後,她不顧身體的虛弱,盡全力寫出了《回憶魯迅先生》,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紀念她心中最偉大的導師。

1937年7月7日,震驚世界的盧溝橋事件爆發了。8月13日,日軍進攻上海。在上海抗戰期間,蕭紅、蕭軍不顧個人安危,幫助日本進步作家鹿地亘夫婦躲過特務機關搜捕,保護他們安全轉移。9月28日,上海已經呆不下去了,蕭紅、蕭軍去了武漢,在武漢不久,他們便與東北籍的青年作家端木蕻良相識,在他們居住的武昌水陸前街小金龍巷25號的寓所里,端木蕻良和他們住到了一起。

面對日本帝國主義在中華大地上的肆意橫行、燒殺搶掠和無惡不作,蕭紅迸發出了極高的創作熱情,她夜以繼日,寫下了多篇以抗日為主題的作品,如《天空的點綴》、《失眠之夜》、《在東京》、《火線外二章:窗邊、小生命和戰士》。同時,她還參加了胡風主編的《七月》編輯工作,並完成了長篇小說《呼蘭河傳》的前兩章內容。

從日本回國後,蕭紅和蕭軍都在努力地彌補他們感情的傷痕。畢竟他們一路風雨走過來,太不容易了,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坎坷和磨難,一起經歷了那麼苦的貧窮和飢餓,他們都不願意去面對心和心越來越遠的距離。最後,他們都痛苦地發現,原來他們真的是距離越來越遠了。從上海到武漢,再到西安,他們的感情已經無法修補了。

而此時,蕭紅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邊多了一雙仰望的眼睛,那是端木蕻良的,作為一個文藝青年,對早就成名的蕭紅,幾乎就是一種崇拜。蕭紅感情的砝碼也漸漸偏向了端木蕻良。而無獨有偶,因為從前從軍的經歷和性格使然,在面對國土淪喪、民族危急存亡之際,蕭軍決定以一腔熱血去投筆從戎,這令蕭紅十分憤怒,她認為蕭軍不應該去戰場,而應該發揮他的寫作才能,用文學的力量去抗日。蕭軍的這個決定也最終促成了他們的分手。

在不甘中愴然離世

生活似乎和蕭紅開了個玩笑,她離開蕭軍的時候,已經懷孕了,這和她經歷的第一次感情多麼相像。蕭軍曾經試圖要說服她把孩子生下來再離開,但是蕭紅拒絕了。

不久,蕭紅就和端木蕻良舉行了婚禮。在婚禮上,蕭紅說,只想過一般老百姓的日子,沒有爭吵,沒有打鬧,沒有不忠。,沒有譏笑,有的只是相互諒解、愛護、體貼。蕭紅的話再次從反面印證了她和蕭軍感情中的許多事實。在那場感情中,她實在是受傷太重,爭吵、打鬧、譏笑,還有她最不能容忍的感情背叛,她都經歷了。她不想繼續下去,她要尋找一個新的開始。這或許就是所有女文青會犯下的通病。

作為一個女人,此時的蕭紅只希望自己有個安定的生活,只希望有個男人能一直陪著她。如果在和平年代也就罷了,但偏偏,蕭紅生活的年代是個動蕩的年代,日寇肆虐,民不聊生,兵荒馬亂,中華大地到處硝煙瀰漫,何處是安寧呢?

和端木蕻良的結合,並沒有給蕭紅帶來她想像中的幸福,在她的眼裡,端木蕻良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儘管他溫柔,知道她需要什麼,可是更多的,他不過還是個長不大的男孩,他給她的不是希望中的體貼,相反,她卻要替他操心。在她的眼裡,他是一個不敢擔當、膽小的男人。而那個與蕭軍的孩子,出娘腹時,就是個死胎,這給蕭紅的打擊不小,本就體弱的她,這場生產也給她的身體埋下了隱患。

1940年1月,蕭紅和端木輾轉去了香港。2月5日,「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香港分會」在大東酒店舉行歡迎會。8月3日,香港文協、青年記者協會香港分會、華人征服文員協會等文藝團體召開紀念會,紀念魯迅先生六十歲誕辰,蕭紅在會上負責報告魯迅先生的生平事迹。同時,在這裡,還演出了她寫下的大型啞劇《民族魂》,在這個劇本裡面,她把魯迅筆下塑造出來的人物阿Q、孔乙己、祥林嫂、單四嫂子等等全部安排出場。

在香港,她完成了《馬伯樂》(第一部)《呼蘭河傳》《小城三月》三部作品,這些作品達到了她個人的藝術巔峰,代表了她思想和藝術最成熟的階段。

《呼蘭河傳》通過對故鄉的回憶,以樸素率直、凄婉細膩的筆調,真實而感人地再現了她童年時代東北農村黑暗、落後、愚昧的社會生活,表達了她對處於苦難境遇的家鄉人民深深的同情。作品具有濃厚的鄉土氣息,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是蕭紅的一個里程碑式的作品。

藝術上的成就沒有給她帶來多少幸運,相反,為了完成這些作品,她嘔心瀝血,加上顛簸不定的生活,她的身體也越來越差。4月,美國進步作家史沫特萊回國途徑香港,特意到九龍看望病中的蕭紅,史沫特萊還特地叮囑蕭紅,讓她去瑪麗醫院做個全面檢查。隨後,蕭紅去了醫院,經過檢查,才發現自己得了肺結核。10月份,蕭紅住進了醫院開始治療,可是,醫院對這位女作家卻十分冷漠。一個月後,蕭紅回九龍的家養病。

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九龍陷入了炮火當中。次年1月12日,香港被日軍佔領。在焦躁和不斷為外面局勢擔慮的蕭紅病情加重。無奈之下,端木蕻良和文藝青年駱賓基一起將蕭紅送進了香港跑馬地養和醫院。在這裡,醫院非但沒有治好她的病,相反,卻加速了她的死亡。一位姓李的醫生認為蕭紅是患了喉部瘤子,結果便錯動了手術。喉部的傷口成了蕭紅的致命傷,痛苦不說,她根本無法飲食,身體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1月15日,端木蕻良和駱賓基將蕭紅轉入了瑪麗醫院。第二天,蕭紅向身邊的駱賓基要來紙筆,寫下了「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下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蕭紅臨死前的這段吶喊,多少年來,都成為人們為之扼腕嘆息不止的最痛,她多麼想活下去,多麼想繼續寫出好的作品奉獻給這個世界啊。

不幸的是,1月21日,瑪麗醫院由日軍接管,蕭紅又被送進了紅十字會設立的臨時醫院。第二天,蕭紅便在戰火紛飛中,帶著無限寂寞和遺憾離開了人世。24日,這位一生充滿傳奇和悲情的女子在跑馬地背後日本火葬場被火化後,葬在了淺水灣。

蕭紅的死給端木蕻良留下了深深的悲傷,此後二十年,他一直未娶,默默寫作。每年的清明,他都會去祭奠她。二十年後,他娶了妻子後,仍堅持每年清明帶妻子去祭奠蕭紅。倘若蕭紅泉下有知,也該欣慰,雖然這個人有他自己的弱點,但畢竟,他沒有負她。

1942年5月1日,延安文藝界舉行蕭紅追悼會,在延安的作家及文化藝術工作者深切悼念英年早逝的蕭紅。人們無不為她的年輕而逝感到惋惜和痛心,然而斯人已去,枉自留下千古長恨。

1957年8月15日,中國作家協會廣州分會將蕭紅的骨灰從香港遷到了廣州銀河公墓。而蕭紅和她作品的價值,也越來越受到現代人們的重視。

蕭紅,用她充滿個性和獨特的思維利用短短的生命為人們留下了一百多萬字的作品,她來去太過匆匆,宛如星空中一顆轉眼即逝的流星,雖然短暫,卻留下了最閃亮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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