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派的1878:爭論、困厄與背叛……

莫奈《野罌粟》

1878年,由於外界的批評聲日益加重,印象派畫家的生存境況變得愈發困難。在壓力之下,爭吵與分歧漸漸爆發,使這個偉大的群體逐漸走向了分離的局面。但在真正取得成功之前,印象派到底經歷過怎樣的絕望與困境?這也許會成為一個頗有啟發的話題。

畢沙羅《通往盧福西埃恩之路》

新雅典咖啡館

巴黎蒙馬特山丘下的新雅典咖啡館(Caféde la Nouvelle-Athènes),是埃德加·德加(Edgar degars)筆下《苦艾酒》中的場景地。從1876年起,它取代了蓋爾波瓦咖啡館,成為印象主義者們晚間憩息的主要場所。

德加《苦艾酒》

畫中的主角馬塞蘭·德斯布丹(Marcellin Desboutin),是第一個將陣地轉移到新雅典的畫家。除了德斯布丹之外,最常光臨新雅典的顧客則是馬奈、德加、畢沙羅和雷諾阿,其中,儘管馬奈從未參加過印象派的展覽,但卻對印象派畫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馬奈《草地上的午餐》

新雅典咖啡館的堂座和大門之間隔著一道牆壁,比坐在一旁的人的帽頂大概高出幾尺左右,而牆壁之後的兩張桌子便是常為馬奈、德加和他們的朋友留的。伴著書本、繪畫和香煙美酒,時光在舒適酣暢中度過。但彼時誰也沒有想到,兩年之後,他們也正是在這裡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畢沙羅《蒙特利爾大街》

1878年,馬奈與德加的共同好友朱塞佩·德·尼蒂斯(Giuseppe De Nittis)接受了官方的榮譽勳章。當尼蒂斯在新雅典咖啡館與朋友們分享這一消息時,馬奈由衷地向他道喜,並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將盡我所能去爭取那個獎項」。

朱塞佩·德·尼蒂斯《雪之印象》

正當尼蒂斯與馬奈在慶賀之時,德加卻突然粗暴地插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怎樣的階級了,你和我們根本不是同一種人!」顯然,德加對於官方的獎項仍然充滿了強烈的蔑視,甚至是仇視。

德加《舞蹈課》

尼蒂斯後來回憶起,在他說話時,德加一直「帶著那種年輕的、惡作劇般的微笑,鼻翼向後牽動著,露出嘲弄的神情」來看他。印象主義者和他們的朋友之間,第一次對官方體制產生了劇烈的分歧。

雷諾阿《紅磨坊街的舞會》

此後,新雅典咖啡館內爭論不斷。儘管對於一個藝術流派而言,內部爭論有時反而是活力的象徵,但當這家咖啡館的黃昏在爭論中來臨時,更大的生存難題卻降臨在了印象派畫家們的身上。

塞尚《埃斯泰克的海灣》

更少的麵包

自從印象派將陣地遷往新雅典之後,莫奈、塞尚和西斯萊便很少再露面。當時甚至有傳言稱,「塞尚這個『粗暴野蠻的傢伙』一定正穿著長靴徘徊在巴黎郊外的小山上,準備把油畫都扔到田野里」。

塞尚《聖維克多山》

但事實上,所有留下或者離開巴黎的畫家都在艱苦奮鬥著,常常處於「不知道下一頓飯從何而來」的境況中。反對印象主義的批評家馬丹在此時仍然孜孜不倦地抨擊著他們,這對於印象派畫家而言,意味著更低的標賣價格以及更少的麵包。

塞尚《浴女們》

這一年四月,印象派的主顧之一弗雷將他所有的藏畫委託給拍賣公司進行出售,然而拍賣場上的結果卻令人失望。大部分作品都由於喊不出高價而流拍,弗雷不得不把這些油畫又買回來,而那些實際出售成功的畫的價錢卻並不能抵消這筆開支。

莫奈《Vetheuil in Summer》

兩個月後,另一位印象派的主要買主奧修德也因為破產而不得不賣出他的藏畫。其中包括:馬奈作品5幅,莫奈作品12幅,西斯萊作品13幅,畢沙羅作品9幅。然而和弗雷面臨的情況一樣,在浪潮式的抨擊聲下,印象派繪畫的喊價又是慘跌——莫奈的油畫平均只值184法郎,西斯萊的甚至只有114法郎。

莫里索《陽台》

為了幫助印象派的朋友們,評論家戴奧多爾·杜雷(Thèodore Duret)在這一年發行了一本名叫《印象派畫家》的小冊子。他試圖說服公眾:創新者在沒有被承認之前總是受到嘲笑的。

雷諾阿《青蛙塘》

這本小冊子問世後不久,馬奈寫信給杜雷,說印象派畫家們因為有了這樣的期盼而充滿著新的希望。「印象派真的非常需要這本冊子,」馬奈還說,「因為此時此刻的困苦是可怕的」。

西斯萊《The Flood at Port-Marly》

與此同時,一位名叫歐仁·繆勒的人開始擔任起印象派主顧的身份。表面上看,有了杜雷和繆勒的贊助,印象派的日子似乎快要好起來了。但實際上,由於印象派的名聲並未發生根本性的扭轉,繆勒從未以真正公道的價格購買他們的畫。

德加《新奧爾良棉花交易所》

雷諾阿的朋友後來譴責繆勒,說他只在印象派最厄困的時期給他們提供「幫助」——這時的藝術家們已經走投無路到可以接受任何條件了。

畢沙羅《埃爾米塔日的坡地》

當時,畢沙羅曾向友人寫信說:「我正在遭遇一個可怕的危機,更慘的是,我甚至都看不到出路……」他四處負債,甚至在信里提到,他也許要放棄藝術了。

畢沙羅《洛德希普林恩火車站》

而作為印象派的創立者之一,莫奈的境遇也並未出現任何實質性的好轉。從1877年秋天開始,他便被迫四處求助。他曾央求一位畫商:「務請取走拙作一兩幅,價錢可請您隨意定奪,任你力之所及給付吧,我已經等不起了。」

莫奈《陽光下的議會大廈》

這一年九月,由於太太凱米莉(Camille)逝世,莫奈再一次陷入窘境,窮到買不起畫布和顏料。緣於生活中一再的挫敗,他與印象主義者之間的密切友誼也開始逐漸走向了尾聲。

莫奈《凱米莉·莫奈和傑·莫奈在阿讓特依的花園裡》

「出走」印象派

共同的困苦籠罩著所有的印象派畫家。由於在印象派畫展中所能取得的成就如此微小,雷諾阿決定再度送畫給沙龍,退出印象派的第四次展覽。而與他一起退出的,還有西斯萊、塞尚,以及因懷孕而暫時離開的莫里索。

雷諾阿《演員珍妮·薩瑪里的畫像》

不久之後,沙龍展結果揭曉,塞尚和西斯萊再一次落選,但雷諾阿卻入選了。他將上一年創作的作品《夏潘提埃和兩個女兒的肖像》選送給沙龍展,這幅油畫和雷諾阿以往的作品有很大的不同,洋溢著嚴肅的華麗之風。評委們異口同聲地為這幅畫喝彩,雷諾阿也頭一回感受到了功成名就的喜悅。

雷諾阿《夏潘提埃和兩個女兒的肖像》

雷諾阿在沙龍的突然成功給莫奈帶來了巨大的影響。他現在終於開始懷疑:是否他們為獨立不椅所作的鬥爭已毫無效果?是否在沙龍以外的地方還能獲得成功?難道他也要與印象主義集團破裂嗎?

莫奈《漫步阿讓特依》

但與雷諾阿不同的是,莫奈曾是印象主義畫展最堅定的主持者之一,對於他而言,和沙龍評委會對抗是天經地義的事。而現在,拋棄這些信條就意味著失敗。

雷諾阿《遊艇上的午餐》

但另一方面,比原則問題更重要的,卻是將來的生活問題。他二十多年來辛苦勞猝卻仍然未能獲得公眾的眷顧,甚至失去了最初所贏得的一些同情。而既然沙龍似乎能保證更好的運氣,他除此以外似乎別無選擇了。於是在雷諾阿成功獲得沙龍展認可的兩年之後,莫奈也將兩幅油畫作品送給了評委會。

塞尚《縊死者之屋》

印象派剩下的人,就只有畢沙羅、德加和莫里索等人了。但除了畢沙羅,他們沒有一個人真正依靠賣畫為生。因此在後人看來,畢沙羅顯現出了某種英雄般的氣概——他放棄了沙龍可能的成功,寧願選擇無限期的貧窮。

畢沙羅《菜園和花樹·蓬特瓦茲的春天》

由於大部分畫家的離開,印象派不得不尋覓一些新的成員。但顯然,這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印象派的分裂之勢。諷刺的是,直到這個團體解散、每個藝術家繼續按著各自的藝術風格發展之後,印象派才逐步得到世人的肯定。

西斯萊《The Bridge at Villeneuve-la-Garenne》

客觀來看,印象派發家的故事也就十幾二十年,對於整個藝術史來說連九牛的一毛都算不上,但對於當事人來說,這就是他們在譏諷、懷疑和不認可的聲音中度過的半生。

莫奈《Ripose under the Lilacs》

在不如意的生活壓迫下,大多數人很難再堅持原本的理想。但有人選擇了堅持,這就是他們真正偉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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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文/劉秋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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