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的迷思 丨《當代電影》
《世界之主》在《大都會》和《世界之主》中,機器人作為敘述元素進入到故事的主情節當中,而其他國家的科幻片中也出現了一些機器人形象,如《機械人》(The Mechanical Man,義大利,1921)中擁有超人般的速度和力量的機械人類;《飛俠哥頓》(Flash Gordon,美國,1936)中「冷血魔王明」統率下的一批機械衛士;《神秘博士撒旦》(Mysterious Doctor Satan,美國,1940)中的鋼鐵殺人機器人。在早期科幻片中涉及到人工智慧的地方並不多,它們往往擁有一些共通之處:人工智慧的造型時常以人類作為藍本,以此創造出了機械人類的形象;早期的人工智慧科幻片往往講述了一個陷於瘋狂的科學怪人意圖通過製造邪惡機器人來控制世界,最終卻被善良的力量所挫敗的故事;其人物原型常常聚焦於「瘋狂科學家」「被邪惡勢力所控制的機器人」「被邪惡機器人所替代或傷害的無辜者」等等。儘管早期科幻片當中的「人工智慧」還顯得較為幼稚和簡單, 可是,這些具有開創意義的銀幕形象和敘事慣例卻為50年代的人工智慧科幻片奠定了堅實的基礎。1950—1960科幻片黃金時期的人工智慧電影如果我們把人工智慧科幻片的歷史與人工智慧的科學發展史兩相對照,或許會發現兩者之間存在著某種隱秘的聯繫。在20世紀40年代和50年代, 來自數學、經濟學、心理學和工程學等不同領域的科學家共同探討了製造人工大腦的可能性,最終, 在1956年的達特茅斯會議上,科學家們首次提出了「人工智慧」這一術語,正式確立了人工智慧的研究領域,這標誌著人工智慧這門新興學科的正式誕生。受到科學精神的鼓舞,這一時期的大銀幕上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機械人類形象:具有威脅性的機器人和機械奴僕。其中,具有威脅性的機器人沿襲了早期科幻片中「邪惡機器人」的角色,這些電影成為了缺乏新意、粗製濫造的失敗之作,比如《當雷麗媽媽遇上吸血鬼》(Mother Riley Meets the Vampire, 英國,1952)、《機械怪獸》(Robot Monster,美國,1953)和《火星女魔》(Devil Girl From Mars,英國,1954)。這一時期,有一部科幻片卻突破了早期科幻片中把外星人處理成反面角色的慣例,以高度的獨特性和原創性成為了科幻影史上的名作,那就是《地球停轉之日》(The Day the Earth Stood Still,美國,1951)。羅伯特·懷斯的這部電影改編自1940年的科幻短篇小說《告別神主》,故事講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地球處於冷戰的格局當中,高智商的外星人克拉圖帶著機器人守衛戈特來到了地球上,他們給人類帶來了一個重要訊息,這個訊息關係到人類種族的生存與滅亡。他們阻止人類製造原子武器,並警告人類說, 如果地球領導人繼續發展進攻性武器,宇宙中愛好和平的外星觀察者最終將會毀滅地球。然而,地球人對克拉圖的勸說置若罔聞,甚至還將他們視為威脅力量。為了讓人類徹底醒悟,克拉圖不得不展示自己的神秘力量,以警醒矇昧無知的人類。《地球停轉之日》中的戈特雖然也對地球人發起了攻擊,但他針對的是自私頑固、執迷不悟的軍方分子。並且, 在克拉圖的阻止下,戈特最終放棄了對人類的報復。從機器人造型來看,戈特被塑造成星際警察部隊的一員,可以從眼部位置發射激光來氣化敵人的武器 及其他障礙物,並擁有至高無上的威力來捍衛宇宙和平。這部電影具有豐富的寓意,它不僅被看作是對冷戰的反思之作,同時還反映了基督的死亡與復活這一宗教主題。
《地球停轉之日》劇照除了對人類頗具威脅的機器人之外,這個時期的科幻片中還出現了另外一種人工智慧形象。它們直接接受人類的指揮,幫助人類從事一些人力所無法完成的艱巨任務,其作用相當於人類的僕人和守衛者。這些「機械奴僕」或「機械護衛」的出現因襲了著名的機器人三定律。「機器人三定律」是美國科幻小說家阿西莫夫於1942年在他的短篇小說《環舞》(Runaround)中第一次明確提出的。在科幻名作《禁忌星球》(Forbidden Planet,美國,1956)中, 機器人羅比就遵循了機器人三定律的原則。作為機器人的它不能傷害到人類,或因不作為使人類受到傷害;同時,除非違背第一原則,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與之前的機器人相比,羅比的設計更富人性。他不再像過去的機器人一樣僅僅是一個長腿的盒子,而是具備一些人類的特性,甚至是高級的幽默感。另外,這一時期的人工智慧電影出現了一個新現象:隨著世界上第一台計算機於1946年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誕生,人工智慧科幻片的歷史上出現了首批涉及到計算機的電影,比如《飛碟征空》(This Island Earth , 美國,1955) 中的電腦NOVAC,它位於地下研究建築物當中;《電腦風雲》(Desk Set,美國,1957)中的商用電腦;《隱身男孩》(The Invisible Boy,美國,1957)中的超級電腦等等。雖然這一時期與計算機有關的人工智慧科幻片缺乏代表作,銀幕上出現的計算機形象也可謂體積笨重, 然而,這些電影還是樹立起一些類型常規,並探討了一些基本的科學問題,比如,電腦最終是否會代替人腦?超級電腦是否會控制世界?我們應該看到的是,這些電影為後世描繪計算機的人工智慧科幻片建立起一定的規範,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隱身男孩》1960—1970科幻片蕭條時期的人工智慧電影人們普遍認為20世紀60年代是科幻片相對蕭條的時期,受到大氣候的影響,這一時期的人工智慧科幻片也顯得較為沉寂和平庸。這個時期出現了一些質量不高的、與機器人相關的科幻片,比如《造物弄人》(The Creation of the Humanoids, 美國,1962)、《聖誕老人征服火星人》(Santa Claus Conquers the Martians,美國,1964)、《科學怪人遇上太空怪獸》(Frankenstein Meets the Spacemonster, 美國,1965)和《電子人2087》(Cyborg 2087,美國, 1966)等等,還有少量的與計算機相關的科幻片,比如《億萬頭腦》(Billion Dollar Brain , 英國,1967)。但恰恰就在這一時期,卻出現了一部非常引人注目 且開創了現代科幻片先河的影片《2001:太空漫遊》(2001:A Space Odyssey, 美國/英國,1968),這部電影不僅在特技效果的製作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更在科技發展與人類命運的深層思考方面啟發了觀眾的理性思索。
《2001:太空漫遊》自達特茅斯會議之後,人工智慧進入到高速發展時期。1956—1974年是人工智慧發展的黃金時期, 計算機可以證明幾何問題和代數問題,甚至可以與人類聊天。當時的科學研究者對人工智慧的發展流露出普遍樂觀的情緒,甚至有科學家大膽預測,在二十年內,機器將勝任人類能完成的所有工作。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庫布里克的科幻巨制《2001:太空漫遊》橫空出世,成為了電影史上跨時代的傑作。這是一部富有遠見的科幻巨制,與當時科學界的樂觀情緒不同,《2001:太空漫遊》瀰漫著濃重的懷疑主義色彩。在這部電影里,人工智慧HAL9000是一部高度智能化的計算機,它掌控了太空船的控制室系統,也逐漸地擺脫了人類的控制。它反過來操控和殺戮人類, 直到宇航員付出了沉重代價來關閉系統,他們才重新奪回了對太空船的控制權。這部電影透射出庫布里克深層次的憂患意識:人類社會註定要朝著更高文明、更高科技的方向發展,當人類的創造物也進化出高智能時,人類社會是否會墜入到原始的混沌與黑暗中呢?多年以後,《科學》雜誌邀請一批人工智慧專家評選了十部電影史上最為真實的人工智慧電影,《2001:太空漫遊》名列榜首。庫布里克以他驚人的洞察力預言了人工智慧科學界所爭論的議題,在人工智慧科技高速發展的今天,一些科學家甚至認為,人工智慧將會給人類文明帶來厄運。這種悲觀情緒與電影里投射出的不可知論存在著某種呼應和暗合之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2001:太空漫遊》所達到的深度和廣度很可能是人工智慧科幻片的終極體現,它用一種寓言式的影像展現了人工智慧科技所存在的深層次悖論和哲思,由此成為了跨時代的藝術傑作。1970—1990科幻片蓬勃發展時期的人工智慧電影從70年代早期開始,人工智慧的研究陷入到低谷當中。科學研究者逐漸發現,過去對人工智慧的期望過於樂觀,人工智慧的發展將面臨無法克服的基礎性障礙。人們逐漸發現阿西莫夫的機器人三定律隱含著一種深層的悖論,人工智慧的發展趨勢是希望計算機程序具備人類的心智屬性,具有智能、意識、自由意志、情感等人類的天然屬性。然而,人工智慧對於人類而言,始終是一種異己的力量,一種外在於人的存在,也就是說,一旦人工智慧擁有了自我意識, 人類是否還能對其進行有效的控制,它是否會威脅到 人類的生存和安全,這是我們需要面對的問題。20世紀70—80年代是科幻電影的蓬勃發展時期, 在這個時期里,湧現出一大批在美國乃至世界科幻電影史上深具影響力的經典科幻片。或許是受到人工智慧界的影響,70 年代的人工智慧科幻片出現了一系列的問題人物——反叛者和變節者的形象,這反映出當時的社會思潮對人工智慧所抱持的一種普遍懷疑的態度。比如,《巨人:福賓計劃》(Colossus:The Forbin Project,美國,1970)講述了總設計師福賓博士為一個秘密的政府計劃製造了一台先進的超級計算機,這台計算機控制著全美的核武器聯合系統。 隨後蘇聯人宣布他們也擁有一台超級計算機,當兩台計算機通過科學家無法理解的二進位語言進行交流後,它們決定啟動核武器以毀滅世界;在科幻恐怖片《魔種》(Demon Seed,美國,1977)中,科學家的太太——蘇珊被她丈夫創造出來的人工智慧「普 羅透斯」所控制,瘋狂的「普羅透斯」強姦了蘇珊, 並與之生下了一個包裹著金屬外殼的孩子;在科幻名作《異形》(Alien,英國/美國,1979)當中,科學官員阿什表面上與船員們並肩作戰,其真實身份卻是偽裝成人類的人形機器人。即使是犧牲掉所有船員的 性命,他也要將異形運回地球做軍事研究。類似的電影還有喬治·盧卡斯的《五百年後》(THX1138 ,美國, 1978)、邁克爾·克萊頓的《西部世界》(Westworld , 美國,1973)以及《未來世界》(Futureworld,美國, 1976)。在20世紀70年代的大銀幕上,這些富有威脅性的人工智慧透射出人們隱隱的擔憂——當人工智慧擁有了自我意識,或者被不法分子所操控時,他們很可能將成為毀滅世界的敵人。
《巨人:福賓計劃》這一時期的科幻文學和科幻電影中都描繪了一個共同的假想世界——人工智慧主控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裡,機器人從人類手中奪取了文明的控制權,人類被迫屈服、隱藏,甚至在某些極端的情況下,人類還會走向滅絕。在20世紀80年代的人工智慧科幻片中,存在著一些特定的情節:人類讓人工智慧擁有了自我意識,之後人工智慧卻進化得比人類更加智慧,它們拒絕被人類控制,進而引發暴動, 意欲摧毀人類文明。比如,系列電影《終結者》(The Terminator, 美國/英國,始於1984年)中的「天網」 就是這樣的反叛角色。「天網」是美國開發的人工智慧防禦系統,它在研發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自我意識, 並認定人類是阻礙社會進步的最大威脅。它開始對抗其創造者,並採用核武器來滅絕全人類。另外,在第一部關於虛擬網路空間的科幻片《電子世界爭霸戰》(TRON,美國,1982)中,一家軟體公司的大型操作系統「主腦操控程序」勒索程序員給予它更多的訪問許可權,以便能夠入侵五角大樓。當主人公試圖阻止它時,它向主人公發射激光將其數字化,並把他送入到虛擬世界當中。在科幻片《戰爭遊戲》(War Games,美國,1983)當中,天才的黑客少年大衛玩起了一款叫做「全球熱核戰爭」的遊戲,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這款遊戲連接著美國軍方的作戰反應系統, 大衛模擬了蘇聯一方,超級電腦「約書亞」由此開啟了模擬程序,它將說服「北美防空聯合司令部」 的工作人員相信蘇聯的核導彈即將入境。即使他們決定緩解局勢,「約書亞」還是會繼續發射核彈並贏得這場遊戲。除此之外,《星際迷航:無限太空》(Star Trek:The Motion Picture ,美國,1979)、《超人3》(Superman3,美國,1983)等電影中都充斥著這樣的反叛者角色,他們驅逐和消滅人類的原因是為了爭奪地球的控制權,或是顯示出遠勝於人類的智能優越性。他們成為了電影中的絕對反派。當然,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科幻片並不全是居心叵測的人工智慧,這個時期的大銀幕上也出現過一批人類的幫手:在科幻片《無聲奔逃》(Silent Running,美國,1972)中,機器人幫助植物學家照看宇宙飛船里的地球植物;而在《霹靂五號》(Short Circuit,美國,1986)里出現了一台試驗性的軍用機器人——霹靂五號,在一次意外事故之後,它開始發展自我意識,並向人類學習智慧和情感。這台機器人在人類朋友的幫助下逃脫了軍方的圍捕,並試圖說服發明它的科學家——「它是有生命的,而不是殺人工具」。當然,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機器人當屬喬治·盧卡斯《星球大戰》(Star Wars,美國,1977) 中的R2-D2和C-3PO,它們成為了對人類抱持友好態度的代表。在盧卡斯的《星球大戰》系列電影中, 有四個角色是貫穿劇情始終的,幽默有趣的機器人就佔據了其中的兩位。除此之外,在造型設計和角色功能方面,R2-D2和C-3PO分別成為了「擬人性情」和「擬人外形」的機器人鼻祖,對後世的人工智慧科幻片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霹靂五號》中的機器人「霹靂五號」同時,這一時期的人工智慧科幻片還存在著一些新變化。隨著人工智慧的再次繁榮,80 年代的科幻片銀幕上開始出現了一種特殊的人工智慧——生化機器人。生化機器人是一種融合了有機體和微電子的機器人,它同時兼有生物體和機器人的特長和優勢。生化機器人可以被劃分為兩類。第一類簡稱為電子人,即機械化有機體。它通常是將人體的一些組成部分替換為電子設備控制的機器,這樣做的目的是使用高科技來增強生物體的能力。科學家對電子人的終極幻想是「人腦機器人」,也就是讓人類擁有機器的身體。當然,就目前的科技發展水平而言,人腦機器人還面臨著很多技術難題,然而,就電影領域而言, 這樣的機器人在80年代初就可謂大行其道。這一時期出現的兩部風靡全球的科幻片《終結者》和《機械戰警》(RoboCop,美國,1987)中,人和機器不再是分離的個體,而是實現了某種程度的融合。《終結者》中的T-800是一個擁有人類體表特徵的生化機器人, 他的內部是微電腦控制的超合金機械骨骼,體表則覆蓋著模擬度極高的生物活性組織,而《機械戰警》中的墨菲則是一位命垂一線的警察,他被改造為人類頭腦、機械身體的電子人,這個電子人擁有人類的情感和記憶。《終結者》和《機械戰警》共同探討了人與機器人之間的關係,並想像了兩者之間如何才能達成完美的平衡。第二類生化機器人是人形機器人。現實生活中的人形機器人包裹著一層模擬的人造皮膚,皮膚之下完全是電子設備。維里耶德利爾·亞當在1886年出版的科幻小說《未來夏娃》中描述了一種模擬人外形的人形機器人。隨著人工智慧科技的發展,科學家希望利用基因技術和人工神經網路技術,打造出真正的人形機器人。這種機器人除了頭部植入了電腦晶元之外,身體的其他部分是利用基因技術製造的人造骨骼、肌肉、皮膚等組織,全身上下布滿了神經系統。人形機器人的運動是由頭部的電腦晶元傳輸命令給神經系統,通過神經系統來控制全身的。當然,在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人形機器人還只是一個遙遠的幻想,但是,電影卻擁有讓夢想成真的能力。在科幻名作《銀翼殺手》(Blade Runner,美國/香港, 1982)中,複製人瑞秋就是這樣的人形機器人。她具有與人類一樣的智能和感覺,唯有通過「移情測試」 來掌握她在外界刺激下的呼吸作用、臉紅反應等,才能判斷出她的真實身份是人類還是複製人。1990—2000科幻片高科技時代的人工智慧電影人工智慧技術在90年代的科幻片中運用得越發成熟。「進入90年代,現代高科技的飛速發展為科幻片帶來了一系列革命性的轉變,完善的數字化技術和令人嘆為觀止的電腦生成特技『變換成像』替代了以模型和特技拍攝鏡頭為主的傳統科幻電影。」這樣 精彩絕倫的視覺奇觀被運用在《終結者》《機械戰警》和《異形》的續集當中。在這些科幻片中,科學家將有機體和無機體結合,通過高科技手段製造出類人的人工智慧,從而使普通人進化為「超人」,大幅度增強了「人類」本身的體力、智力和心理承受能力。這一時期「賽博朋克」(Cyberpunk)的電影開始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賽博朋克是科幻小說的一種亞類型,它描繪了像信息技術這樣的先進科技,同時也伴隨著社會秩序的劇變與崩壞。賽博朋克的故事情節往往圍繞著人工智慧和大型企業的矛盾展開,背景被設置在後工業反烏托邦的未來地球。最早的賽博朋克類型的代表作是1982年的兩部科幻名作——《電子世界爭霸戰》和《銀翼殺手》,前一部展現了人們可以通過模擬刺激技術和皮膚點擊裝置,進入到虛擬的網路空間當中,而後一部則描繪了壟斷企業主宰的未來世界,複製人遭到銀翼殺手的迫害和追殺。緊接著,90年代出現了一批賽博朋克類型的電影,如《捍衛機密》(Johnny Mnemonic,加拿大/美國,1995)、《異次元駭客》(The Thirteenth Floor,德國/美國,1999)、《感官遊戲》(eXistenZ,加拿大/美國,1999)等等,這些電影擁有一些共通之處,比如,故事背景都發生在虛擬網路空間當中,現實和虛擬現實之間的界限非常模糊;時常會以某種方式將人腦和電腦連接在一起, 讓人們進入到虛擬空間當中;講述了人類的生活深受計算機網路的控制,龐大的跨國公司取代政府成為了權力的中心等等。賽博朋克類型的電影在90年代得到了充分的發展,終於在千禧年前夕迎來了一部重量級的作品——《黑客帝國》(The Matrix,美國/澳大利亞,1999)。《黑客帝國》向我們展示了網路空間里的虛擬生活,就像科幻作家威廉·吉布森在1984年的《神經漫遊者》為我們描繪的場景:這是一個由人腦神經和電子網路構成的空間,一個由億萬合法操作員每天體驗到的共享幻覺,一個從人類系統的每一台計算機中抽象出來的數據組成的圖形表象。面對這樣的場景,我們會忍不住追問:什麼是真實? 什麼是虛擬?科學技術帶給人類的到底是進步還是異化?
《銀翼殺手》劇照如果說賽博朋克類型的電影探討了充斥著冰冷科技的社會裡,人性在逐漸淪喪和消隱,那麼,在20世紀90年代末到21世紀初,一些好萊塢導演對人工智慧技術進行了另一種反思,這種反思性很可能來源於1982年的科幻名作《銀翼殺手》。《銀翼殺手》向我們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人類創造了人工智慧, 並讓它滲透到生活的各個方面。人工智慧為我們服務,並成為和我們一樣的存在。然而,無論人工智慧如何進化,人類永遠不願改變的是主客體關係,亦即人類作為主體和創造者,永遠享有對客體——人工智慧的決定權和控制權。然而,當人工智慧完全擁有了人類的情感和記憶時,我們從道德倫理的角度該如何來看待他們,我們能否給予他們與人類完全平等的待遇?在由克里斯·哥倫布執導的《機器管家》(Bicentennial Man,美國/德國,1999)和斯皮爾伯格執導的《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 ,美國,2001)當中,這個問題被再次提出。在這兩部電影中,影片作者對人與人工智慧之間的倫理關係展開了深入思考,他們是站在人工智慧的立場上來反思人類社會所建立的等級秩序的合理性。
《人工智慧》劇照以斯皮爾伯格的《人工智慧》為例:未來世界,人類創造出各種各樣的機器人來滿足自己的需要,小戴維就是科學家為失去子女的家庭所創造出來的機器人替代品。他長得跟人類兒童一模一樣,同時還擁有深沉的情感。他渴望找到童話故事中的藍仙子, 讓自己成為真正的人類小孩,這樣就可以獲得人類母親全部的愛。然而,小戴維不明白的是,人類創造他並非是出於愛,而是出於需要,就像他冷漠的人類母親在擁有了自己的孩子後,就放棄了對機器人孩子的責任和義務,任憑弱小的他執著而徒勞地去追逐 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這不禁讓我們陷入沉思:作為「造物主」的人類創造出和自己一樣的人工智慧,他們擁有「自我意識」,卻未被賦予「自由意志」,人類對人工智慧的奴役和剝削是否是殘忍而不道德的呢?他們作為一個擁有情感和記憶的個體,是 否已經可以被當成人類(而非人類的工具)來看待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否比「人類造物主」更加富有人性呢?2000—至今科幻片高速發展時期的人工智慧電影進入21世紀,人工智慧成為了引領新潮流的科技創新,亦越來越成為當代社會的熱門話題。時至今日,人工智慧在科幻電影中出現得越來越頻繁, 並呈現出更為豐富細緻的多樣性和複雜性。首先,人工智慧的形象被更多地用於好萊塢動作片當中。無論是《變形金剛》(Transformers,美國,2007)中瞬間能變化成機械戰士的汽車人,還是《X戰警》(X-Men:Days of Future Past,美國,2014) 中專門追殺變種人的哨兵機器人,抑或是《復仇者聯盟》(Avengers:Age of Ultron, 美國,2015)中能夠進行自我程序更新的超級智能機器人「奧創」, 好萊塢動作電影中的機器人為人工智慧的發展提供了終極的想像空間,同時,也得到了眾多科技愛好者的狂熱追捧。在好萊塢動作片當中出現的機器人多是「機械戰士」的角色類型,他們具有模擬人類行為和思想的特性,能夠自動地取代或協助人類執行任務,一般是由電腦程序或電子電路來控制機械。例如,在系列電影《變形金剛》當中,擎天柱帶領著能夠變形的「汽車人」,阻止霸天虎的行動計劃,為維護世界和平而戰鬥著。在動畫電影《機器人瓦力》(WALL·E,美國,2008)中,人類已經移居到別的星球上,地球則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於是,垃圾清理公司委派了成批的機器人來進行垃圾分類, 最後只剩下唯一的一個機器人,孤獨而勤勉地進行著地球的清掃工作。
《機器人瓦力》劇照其次,在過去的科幻電影當中,大多數的人工智慧往往被簡單劃分為兩種類型:破壞者和幫助者。邪惡的人工智慧或是被圖謀不軌的壞人掌控,或是服務於極端組織或獨裁政府,他們往往都擺脫了人類的控制,打破了人類社會的固有秩序,朝著毀滅世界的方向發展。這類電影的內在邏輯是,「造物主」的動機不純造成了他們的創造物也具有邪惡本性。這是在用人類的道德標準衡量人工智慧,用一種擬人化的手段來描摹非人類的產物。隨著現代科技的進步,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人工智慧之所以會對我們造成傷害,並不是因為它的邪惡本性,而是因為它的「非道德性」。人工智慧不是生物,它是一種異己的力量,我們不能以道德和不道德來評判人工智慧,它早已超出了人類道德的心理範疇。也就是說,我們創造出來的人工智慧很可能不具備真正的自我意識,它之所以顯得有自我意識,更多取決於我們給它設定的初始程序。我們給人工智慧設定的目標是什麼,它的動機就是什麼, 而一個超人工智慧只會努力去實現已經設定好的目標,即使在實現目標的過程中客觀上對人造成了傷害,它也會在所不惜地完成目標。在電影《生化危機5》(Resident Evil:Retribution ,美國,2012)中, 超級計算機「火焰皇后」是安布雷拉公司的安保系統, 其目的是為了控制病毒擴散。然而,隨著生化危機在全球的擴散,「火焰皇后」的防禦機制也發生了變化,它為了控制病毒的蔓延,不惜消滅未被感染的生物,這樣就可以一勞永逸地切斷病毒的感染體, 用極端的方式來達到控制病毒擴散的目的;在電影《機械姬》(Ex Machina,英國,2015)中, 人工智慧伊娃的最終目的是要利用一切,逃出老闆納森的研究所。而她對片中的男主角從未產生過真正的感情,更沒有任何道德良知和心理負擔,為了獲得自由,成為一個獨立的生命體,她不惜殺害她的創造者、利用她的愛慕者;科幻愛情電影《她》(Her,美國, 2013)中出現了一個善解人意的操作系統薩曼莎,她與男主人公西奧多之間展開了坦誠的溝通,直至對方愛上了虛擬的她。後來,西奧多發現了薩曼莎有600多個親密愛人和2000多段關係,也就是說,他並非她唯一的靈魂伴侶。
《機械姬》最後,隨著科技的發展,科幻片大銀幕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超人工智慧。過去,科學家往往按照人工智慧的實力將其劃分為三大類:弱人工智慧、強人工智慧和超人工智慧。超人工智慧與強人工智慧不同,強人工智慧具備寬泛的心理能力,能夠進行思考、計劃、解決問題、抽象思維、快速學習等操作。如果說強人工智慧的各方面能力與人類比肩的話,那麼,超人工智慧則在幾乎所有的領域都比最聰明的人類大腦要聰明很多,包括科學創新、通識和社交技能。在一些科幻片當中,超人工智慧並非具有類人的屬性,而是一些具有獨立思想的計算機,它們擁有極高的智能和自我意識。比方說, 在《超驗駭客》(Transcendence,美國,2014)中,天才科學家威爾遭到激進組織成員的槍擊,在他的生命危在旦夕之時,他的妻子和好友將威爾的意識數據化並上傳到智能電腦當中,讓他在虛擬世界中成功復活;在驚世駭俗的科幻名作《黑客帝國》系列當中,沃卓斯基姐弟運用到「母體」的概念。「母體」是超人工智慧建立起來的電腦程序,它創造了一個虛擬世界,它通過把人體的大腦神經系統和「母體」連接在一起,為人體源源不斷地輸入了電腦系統的感官刺激信號,從而讓人類誤以為生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中。直到「救世主」尼奧成為了讓人類覺醒的領袖,並帶領他們建造人類棲息的家園——錫安。越來越多的人在關注人工智慧,越來越多的人在警惕人工智慧。了解人工智慧的人把它稱作人類的最後一項發明、最後一個挑戰,這是否預示著人類對自己製造出來的工具抱有深切的憂慮和懷疑? 然而,最悲觀的科學家也阻擋不了人工智慧的開發和應用,隨著這股不可逆轉的潮流,勢必有更多的人工智慧科幻片湧現出來,它們將具有巨大的市場號召力,並吸引到數量龐大的觀眾群。我們可以預見的是,人工智慧科幻片將成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它蘊藏的文化內涵包羅萬象,值得後人持續不斷地去研究和探尋。(胡郁,講師,中央財經大學文化與傳媒學院, 100081)編輯:馮斯亮
推薦閱讀:
※盤點能夠人工復活的滅絕物種
※天然和人工合成水晶鑒別
※人工授精怎麼取精 人工授精的條件 ?
※類腦:人工智慧突破口
※人工智慧剝奪了時間,剝奪了選擇,未來將剝奪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