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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不走的鄉愁

風吹不走的鄉愁 丁傑總有幾個老人坐這裡,總有幾條老街睡在這裡,總有幾間老屋守在這裡,總有幾個老故事藏在這裡。中國,貴州,平壩,天龍,在這裡,時時處處,點點滴滴,有些東西,雨淋不壞,風吹不走。屯堡,是一種方言,是一種建築,是一種唱腔。貴州安順,一個個屯堡村寨,一個個六百年來一直保持著大明遺風的山寨,一個個石頭一樣默默不語的村莊,在時光的影子里寂靜在大山深,石頭一樣不說話。這裡曾經是明洪武年間調北征南的主戰場,如今是黔中腹地魚米鄉。在安順,叫屯堡的村寨,石頭一樣隨處可見。屯堡是明朝散落在貴州的一枚棋子。這枚棋子,朱元障一落子就是幾百年。如今,下棋的人已隨風而去,這枚生根的棋,靜默成歷史天空中一個小小的標點,打在貴州安順那些叫屯叫堡叫旗的村莊。天龍,是著墨較濃的那一點,那一筆。時常有畫家,或學畫的學生,三三倆倆,雨一樣輕輕悄悄地來到這裡。定位,展紙,落筆;素描,寫生,國畫。或怕時間來不及,一時吸收消化不了,掏了蘋果或小米手機,先拍攝下來,回去再慢慢品味,慢慢落筆。石頭的建築,沿石巷而來的牛,靠牆而坐的老人。用什麼幫助時間記憶這些石頭部落?用畫筆,用鏡頭,用遊走的心,用那些在風中飄來飄去的故事和歌謠?安順的春雨和江南的春雨一樣,寂靜。雨打在石頭上,雨會痛,石頭也會痛么?遠處,學校里孩子的讀書聲;近處,演武堂地戲開場的鼓聲,都被這無聲的春雨濕潤了。春分了,油菜花開得瘋狂。高原大地像一個被淘氣的孩子打翻的顏料盒,大塊大塊的黃,大塊大塊的綠。田埂上跑過放風箏的孩子,笑聲在油菜花上跳來跳去。慢慢地又靜下來,像被花上的蜂兒蝶兒帶走了似的。牛蹄走過石板的聲音,是不緊不急的鼓點。冬遠了,春來了,夏近了。屯堡村寨,一般都有高大厚實的的石寨門,卡在山埡口中間,挺立在仰望的目光里。一排排錯落有致的石板房,跟著一條石板街,從寨子的這頭,走到寨子的那頭,故事一樣曲折,時光一樣厚重。街口的第一間石板房,常常有一個老人守著一個石鋪子,賣的是碗里的油鹽醬醋,書包里的鉛筆橡皮。老人也常常眯在陽光下瞌睡,但瞌睡極輕。聽到有人走來,老人輕輕睜開眼,淡淡地打地召呼:來家喝茶。狗不叫,不咬,走過來聞聞褲腳,判斷不是壞人,自己懶懶地走回去,在吞口上躺下來,繼續它的狗夢。走在天龍的街上,不時會迎面遇到趕著牛,扛著犁的男邊老人,側著身,笑著讓你過去;女邊老人一隻手牽孫孫,一隻手拿著兩棵大白菜或三五棵蔥蒜,慢慢地朝家裡走去。男人們沒有什麼特別,倒是那些婦女們。從地里拎著菜回家的也好,在院里做針線活路的也罷,一色的寬袍,大袖,花鞋。衣服是天藍色的,頭上的髻是乳白色的,腳上的鞋是藏青色的。耳上,還綴著環,說話的聲音圓圓的,脆脆的,還會輕輕地轉彎。你以為你是穿越到了明朝,遇到了江南水邊的女人呢!沒錯,屯堡人六百多年來一直沿襲了明清江南漢族服飾的特徵,恪守其世代傳承的文化生活習俗,屯堡人的花燈曲調還有江南曲子的韻味呢。屯堡人這支貴州最大的移民,六百年來,由一支從北方出征的軍隊,平定南邊這方水土後,一道黃色的聖旨,就把亦兵亦農的根深深扎在這裡,在大山裡生存繁衍。我的老家普定,以前就叫「定南」,一塊「大明定南府」的石碑,就在石板街口橫卧。在貴州安順很多屯堡村寨,很多房子的大門,不少墳墓的石碑,方向總是朝著遠遠的南京——南京是一座石城,安順有無數個天龍一樣大大小小的石頭村寨,牽著它們,連著它們的,是根,是魂。地戲是一定要跳的。農閑了,過節了,來客了,鑼鼓響起,面具戴上,放下鋤頭,舞起刀槍,在石頭舞台上酣暢地跳一回《薛仁貴徵東》。地戲,從田間地頭跳到寨子中間的石頭舞台上,跳到國外的大劇院。法國人把這種頭戴彩色臉譜,肩背五彩戰旗,手持木製刀槍,大聲陣前叫罵,在一塊圓形空地上廝殺的地戲,叫做「戲劇活化石」。平時看到的地戲,場面不是很大,遠沒有過年時熱鬧。因為,有些跳地戲的人,到外面闖蕩去了。但過年的時候,他們是一定要回來的。放下行李,戴上「臉子」,背上戰旗,拿起刀槍,高喊一聲:「嘿,放你的兵馬出來殺一仗嘍!」何等的威風,何等的陽剛啊!在天龍,在任何一個屯堡村寨,街道都很乾凈。哪怕是剛下過雨,也不顯得濕,不積水。原來,六百年前修建的石街,也有下水道。不低頭認真看,看不出來。隔十餘米,街上就會有一塊石板,外圓內方,有稜有角,古錢的樣子,當地叫做水漏,用來排水的。水就是從錢眼裡慢慢滲下去的。石坎,石柱,都是整塊,或圓,或長,或方,根據位置承受的重量而定。院子也是由石塊鋪成,不管大小方圓,中間的一塊,都刻有八卦或陰陽圖案。日晒,雨淋,腳踩,光滑透亮,看起來,凝重,走上去,踏實,坐下來,安逸。石牆,石雕,是用石灰或糯米粑做漿,石灰是石頭燒的,糯米是土裡生的,它們團結在一起,堅實無比,針插不進。再仔細看,房子地牆上都有朝著各個方向的射孔,細細的,十字形,手指般寬,筷子般長。從裡面能把外面看得清清楚楚,而從外面,只能看到一個十字架的縫,黑黑的,琢磨不透。紅十字是人道主義的標誌,在屯堡村寨,曾經是防禦的盾和進(攻)還擊的眼,如今,成了尋找過去的指南針。屯堡人是戰爭移民,幾百年過去了,他們沒有忘記,他們是從江南的大地方來的。遠在紙上和唱詞里的祖先,在江南的土裡,跟自己同在一個鍋里吃過飯的爺輩和父輩,在山上石頭壘成的墳里。南京,是思念的故鄉;安順,是生活的熱土。六百年前,披堅執銳的軍隊來到這裡,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後,又把老人和孩子接到這裡,用石頭壘起家,在石頭上做起夢,成了戰時是軍人,閑時是農民的屯堡人。如今,他們的兒孫,一個個帶著夢想離開這裡,去求學,去經商,去闖蕩。當年祖先們來了,沒有回去,是因為皇命難違軍令如山;如今兒孫們走了還會回來,是因為故土難離親人難捨。有親人埋葬的地方,有親人生活的地方,這裡就是故鄉啊!屯堡,是屯堡人的故鄉。靠著什麼山,喝著什麼水,守著什麼樣的鄉愁?春節,清明,端午,中秋,臘八……。要泡谷種了,要掏包穀了,要炕臘肉了,要舂糍粑了。大姑娘要發八字了,小兒子要剃毛頭了,本家二爺爺要送上山了,高鐵要穿過寨子,要拆房子,也要遷墳。遍插茱萸,少的豈止一個飄泊異鄉的遊子?在淚花模糊的眼裡,故鄉和親人,石頭一樣真實得觸手可及。只有過年,鞭炮炸響後帶著香味的硝煙在石頭巷子石頭房子間瀰漫開來,時髦的高跟鞋和流行歌在石頭之間歡快地跳動,鑼鼓聲中木製的刀槍在握鋤的手裡舞成回憶和嚮往,這些石頭的村莊,就會更熱鬧,更生動,更豐滿!總有幾個老人坐在那,總有幾條老街睡在那裡,總有幾間老屋守在那裡,總有幾個老故事藏在這裡。你走了,他們不走。你來了,他們還在。有些東西,雨淋不壞,風吹不走。也許,這就是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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