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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陵古詩眾家集評『6』

茅屋爲秋風所破歌

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飛度江灑(一作滿)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沈塘(一作堂)坳。南邨羣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爲盜賊。公然抱茅入竹去,脣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歎息。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一作象)鐵,驕兒惡臥踏裏裂。牀牀(一作頭)屋漏無乾處,雨腳如麻未斷絕。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霑濕何由徹。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一作壞)受凍死(一作意)亦足。

集評:

《唐詩援》:

「『安得廣廈千萬間』,發此大願力,便是措大想頭。」申鳧盟此語最妙。他人定謂是老杜比稷、契處矣。

《唐詩鏡》:

子美七言古詩氣大力厚,故多局面可觀。力厚,澄之使清;氣大,束之使峻:斯盡善矣。

《詩源辨體》:

《茅屋為秋風所破》,亦為宋人濫觴,皆變體也。

《唐詩歸》:

鍾云:好笑!好哭(「南村群童」二句下)。鍾云:「入竹」妙!妙(「公然抱茅」句下)!譚云:「惡卧」,盡小兒睡性(「嬌兒惡卧」句下)。

《杜臆》:

「廣廈萬間」,「大庇寒士」,創見故奇,襲之便覺可厭。……「嗚呼」一轉,固是曲終餘意,亦是通篇大結。

《義門讀書記》:

元氣淋漓,自抒胸臆,非出外襲也。「自嘆息」三字,直貫注結處(「歸來倚杖」句下)。「風」字帶收前半(「風雨不動」句下)。

《唐宋詩醇》:

極無聊事,以直寫見筆力,入後大波軒然而起,疊筆作收,如龍掉尾,非僅見此老胸懷。若無此意,則詩亦可不作。朱鶴齡曰:白樂天云:「安得布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城。」同此意。

《讀杜心解》:

起五句完題,筆亦如飄風之來,疾卷了當。「南村」五句,述初破不可耐之狀,筆力恣橫。單句縮住、黯然。「俄頃」八句,述破後拉雜事,停「風」接「雨」,忽變一境;滿眼「黑」、「濕」,筆筆寫生。「自經喪亂」,又帶入平時苦趣,令此夜徹曉,加倍煩難。末五句,翻出奇情,作矯尾厲角之勢。……結仍一筆兜轉,又復飄忽如風。《楠樹篇》峻整,《茅屋篇》奇奡。

《杜詩鏡銓》:

邵子湘云:此老襟抱自闊,與螻蟻輩迥異。詩亦以朴勝,遂開宋派。蔣弱六云:此處若再加嘆息,不成文矣。妙競推開自家,向大處作結,於極潦倒中正有興會(「安得廣廈」句下)。還說窮話,妙(「風雨不動」句下)。

《網師園唐詩箋》:

「安得」三句,固屋破而思廣廈之庇,轉說到獨破不妨,想見「胞與」意量。末二句,有意必盡,惟老杜用筆喜如此。

《峴傭說詩》:

後段胸襟極闊,然前半太覺村朴,如「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四語,及「驕兒惡卧踏里裂」語,殊不可學。

《十八家詩鈔》:

張曰:沉雄壯闊,奇繁變化,此老獨擅。

遭田父泥飲美嚴中丞

步屧隨春風,邨邨自花柳。田翁逼社日,邀我嘗春酒。酒酣誇新尹,畜眼未見有。回頭指大男,渠是弓弩手。名在飛騎籍,長番歲時久。前日放營農,辛苦救衰朽。差料死則已,誓不舉家走。今年大作社,拾遺能住否。叫婦開大缾,盆中爲吾取。感此氣揚揚,須知風化首。語多雖雜亂,說尹終在口。朝來偶然出,自卯將及酉。久客惜人情,如何拒鄰叟。高聲索果栗,欲起時被肘。指揮過無禮,未覺邨野醜。月出遮我留,仍嗔問升斗。

集評:

《歲寒堂詩話》:

《遭田父泥飲》云:「久客惜人情,如何拒鄰叟」;……皆人心中事而口不能言者,而子美能言之,然詞高雅,不若元、白之淺近也。

《韻語陽秋》:

老杜寄身於兵戈騷屑之中,感時對物,則悲傷系之。……《田父泥飲》詩云:「步屟隨春風,村村自花柳。」……言人情對境,自有悲喜,而初不能累無情之物也。

《唐詩歸》:

鍾云:內藏一淳樸富足氣象,便是美嚴中丞矣。不專指「說尹終在口」一句。鍾云:如見其頭面口頰(「回頭」二句下)。譚云:形容村郎請客,粗鄙真率,無一不有(「高聲」六句下)。

《杜臆》:

妙在寫出村人口角,樸野氣象如畫。

《杜詩詳註》:

劉會孟曰:杜詩「問事競挽須,誰能即嗔喝」、「欲起時被肘,仍嗔問升斗」,此等語,並聲音笑貌,彷彿盡之。郝敬仲輿曰:此詩情景意象,妙解入神。口所不能傳者,宛轉筆端,如虛谷答響,字字停勻。野老留客,與田家樸直之致,無不生活。昔人稱其為詩史;正使班、馬記事,未必如此親切。

《唐詩快》:

真可謂詩中有畫。此田父不知何許人,泥飲情況,當自不惡。少陵有此一詩,足以答其席矣。彼中丞者,亦何足道?如聞其聲(「拾遺」句下)。

《義門讀書記》:

一束作前後眼目(「感此」二句下)。縈拂酒酣(「語多」句下)。

《詩筏》:

遭田父泥飲,與嚴中丞何干?發題使妙。……篇中政簡俗龐、家給戶饒景象,盡從田父口中寫出,卻將「大男放營」一事,點綴生動,前後形容,只一「真」字,別無奇特鋪張,而頌聲己溢如矣。既自佔地步,又為中丞佔地步,又為田父佔地步。

《讀杜心解》:

筆筆泥飲,卻字字美嚴,此以田家樂為德政歌也。……起四句,雙關,是村景,是政化,其妙可思。次十句,以「酒酣誇尹」作提,點眼簡括。以下節述「放番」一事,而弊政頓除可知。……又次八句,以「大作社」籠起。見泥飲者在一家,而歡樂者遍境內矣。「叫婦」二字一讀,如聞其聲。此下敘「泥飲」,仍拍合政化,以「說尹在口」作束。前後醒眼。

《杜詩鏡銓》:

劉須溪云:語有天趣,正爾苦索不能到。妙寫春光,亦便見政成民和意(首四句下)。情事最真,只如白話(「久客」二句下)。 夾敘夾述,情狀聲吻、色色描畫入神。正使班,馬記事,未必如此親切。邵子湘云:朴老真率,開張、王樂府派。

喜雨

春旱天地昏,日色赤如血。農事都已(一作未)休,兵戈況騷屑。巴人困軍須,慟哭厚土熱。滄江夜來雨,真宰罪一雪。穀根小(一作少)蘇息,沴氣終不滅。何由見寧歲,解我憂思結。崢嶸羣(一作東)山雲,交會未斷絕。安得鞭雷公,滂沱洗吳越①。

按:① 原註:時聞浙右多盜

集評:

《杜詩詳註》:

孫季昭曰:杜詩結語,每用「安得」二字,皆切望之詞;「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土俱歡顏」,「安得壯士挽大河,凈洗甲兵長不用」,此云:「安得鞭雷公,滂沱洗吳越」,皆是一片濟世苦心。

《義門讀書記》:

顧上「農事」(「谷根」句下)。頤上「兵戈」(「沴氣」句下)。

《讀杜心解》:

詩兼「農事」、「兵事」兩意,然「農事」意輕,「兵事」意重。語勢俱側下。 ……「赤如血」三字奪目,但形容亢陽而全旨都顯。

《杜詩鏡銓》:

久旱慘景,亦即映起兵戈意(「日色」句下)。

觀打魚歌

緜州江水之(一作水)東津,魴魚鱍鱍色勝銀。漁人漾舟沈大網,截江一擁數百鱗。衆魚常才盡卻棄,赤鯉騰出如有神。潛龍無聲老蛟怒,回(一作西)風颯颯吹沙塵。饔子左右揮雙刀,膾飛金盤白雪高。徐州禿尾①不足憶(一作惜),漢陰槎頭遠遁逃。魴魚肥美知第一,既飽歡娛亦蕭瑟。君不見朝來割素鬐,咫尺波濤永相失。

按:① 即鱮,似魴而大頭

集評:

《嬾真子》:

(冬天鄱陽湖中)土人集船數百艘,以竹竿攪潭中,以金鼓振動之,候魚驚出,即入大網中,多不能脫。惟大赤鯉魚,最能躍出。至高丈餘,後入他網中,則不能復躍矣……杜子美《觀打魚歌》云:「綿州江水之東津……赤鯉騰出如有神。」仆親見捕魚,故知此詩之工。

《後村詩話》:

前《打魚》篇,於眾魚中獨雲「赤鯉騰出如有神」,又雲「魴魚肥美知第一」,而徐州禿尾、漢陰槎頭皆不足數。又雲「既飽歡娛亦蕭瑟」,末雲「君不見朝來割素鬐,咫尺波濤永相失。」後《打魚》雲……,兩篇末句皆不忍暴殄之意,公詩深得風人之旨。

《唐詩歸》:

譚云:魚何才之有?「常才」「棄卻」令人笑絕(「眾魚常才」句下)。鍾云:是何胸中(「赤鯉騰出」句下)!鍾云:七字說得門腹人敗興,抵得一篇戒殺文(「既飽歡娛」句下)。

《杜臆》:

「眾魚」用「常才」字新。「赤鯉騰出」、「龍潛蛟怒」,如何想頭!他人觀打魚,賦不到此。

《初白庵詩評》:

題外著想,氣勢百倍豪雄。

《絸齋詩談》:

本是捉得魴魚,偏說走卻鯉魚,不惟周旋時禁(唐姓李,禁人食鯉魚),亦且靈蠢相形,妙有煙波。此是襯法。

《讀杜心解》:

前八句,敘打魚事。「鮁鮁」「數百」,皆「眾魚常才」耳;「赤鯉騰出」,特筆以表之,乃是主句。……鯉為人得,蛟龍惡之,故怒而鼓風:二句為「赤鯉」分外增勢。後八句,志啖膾事。

《杜詩鏡銓》:

二詩(此及《又觀打魚》)體物既精,命意復遠,一飽之後,仍歸蕭瑟,數語可當一篇戒殺文。

《昭昧詹言》:

前段打魚,後段食龜。每段有汁棱,托想雄闊遠大。「潛龍」句汁漿。「既飽」句接上起下。功名富貴,何獨不然?

光祿坂(在梓州銅山縣)行引用典故:長弓射

山行落日下絕壁,西望千山萬山①赤。樹枝有鳥亂鳴②時,暝色無人獨歸客。馬驚不憂深谷墜,草動只怕長弓射。安得更似開元中,道路即今多③擁隔。

按:① 一作水 ② 一作棲 ③ 一作何

集評:

《唐詩歸》:

鍾云:「暝色無人獨歸客」,妙在「暝色無人」下,徑接「獨歸客」三字。「老身古寺風泠泠」,妙在「老身」下,徑接「古寺風冷泠」五字;奧甚,幻其,筆力所至。

《杜臆》:

「暝色無人獨歸客」,讀之凜然。筆力所至,只憂賊,不暇憂墜,巧於形容。

《義門讀書記》:

「日下壁」,則晦暝矣。卻接雲「西望千山萬山赤」,抑何亦化而閑暇也。回思開元之治,如日之方中,並末二句亦籠罩於凝眸注望中矣(「山行落日」二句下)。

《杜詩鏡銓》:

四句亦近畫景(「山行落日」四句下)。

陳拾遺故宅

題註:宅在射洪縣東七里東武山下

引用典故:揚馬

拾遺平昔居,大屋(一作宅)尚修椽。悠揚(一作悠)荒山日,慘澹(一作崔崒)故園(一作國)煙。位下曷足傷,所貴者聖賢。有才繼騷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揚馬後,名與日月懸。同遊英俊人,多秉輔佐權。彥昭①超(一作趙)玉價,郭振起通泉②。到今素壁滑,灑翰銀鉤連。盛事會一時,此堂豈千年。終古立(一作占)忠義,感遇有遺編。

按:① 趙彥昭,字奐然,甘州人。與郭元振、張說相友善② 元振爲通泉尉

集評:

《歲寒堂詩話》:

此宅蓋拾遺與趙彥昭、郭元振輩嘗題字於壁間。云:「公後登宰輔」,少陵詩紀此而已。

《後村詩話》:

《陳拾遺故宅》詩,至比之郭元振,唐人敬重拾遺如此。

《杜臆》:

會止一時,堂不千年,獨《感遇》之遺篇尚存,此立言而不朽者也。稱文章而歸之「忠義」,才是真本領,亦公自道。「位下曷足傷」二語,亦自道。

《讀杜心解》:

「位下」二句,泛提。故著「聖賢」字;然正以抬起才高,見「有才」則位雖下,而「同游」者盡當代宗工矣。

《杜詩鏡銓》:

李云:悲壯之篇,足為陳公吐氣。蔣云:用「聖賢」二字,抬起才高,即含下「忠義」意。舉大,亦見仰止微情(末句下)。

《石洲詩話》:

伯玉《峴山懷古》云:「丘陵徒自出,賢聖兒凋枯。」《感遇》諸作,亦多慨慕古聖賢語。杜公《陳拾遺故宅》云:「位下何足傷,所貴者聖賢。」正謂此也。

過郭代公故宅

題註:郭元振,貴鄉人,宅在京師宣陽里,此當是尉通泉時所居。

引用典故:臨事斷

豪俊初未遇,其跡或脫略。代公尉通泉,放意何自若。及夫登袞冕,直氣森噴薄①。磊落見異人,豈伊常情度。定策神龍後②,宮中翕清廓。俄頃辨尊親,指揮存顧託。羣公有(一作見)慙色,王室無削弱。迥出名臣上,丹青照臺閣。我行得遺跡(一作址),池館皆疏鑿。壯公臨事斷,顧步涕橫落③。高詠寶劒篇,神交付冥漠④。

按:① 一本此下有「精魂凜如在,所歷終蕭索」② 先天二年,明皇誅太平公主,睿宗御承天門,大臣俱走匿,獨郭元振總兵扈宿禁中。事定,封代國公。此雲神龍,蓋太平擅寵亂政,禍胎在神龍時也③ 草堂本,精魄凜如在一聯在此下④ 武后索其文,上《寶劒篇》

集評:

《杜臆》:

「俄頃辨尊親」,舊注已明。所難在「俄頃」,故申說云:「壯公臨事斷。」以大節取人,不浮不蔓。

《杜詩詳註》:

「俄頃辨尊親」,推其決幾之明;「壯公臨事斷」,服其應變之敏。二語能寫出英雄手段。……杜詩論人,必具特識,推此可見。

《義門讀書記》:

結句以郭詩「沉埋無用」自況也。

《讀杜心解》:

純是論斷體,筆筆堅卓。

《杜詩鏡銓》:

邵云:語有斤兩(「俄頃」二句下)。過故宅只一點(「我行」二句下)。

觀薛稷少保書畫壁題註:稷,汾陰人,工書畫。官至太子少保,封晉國公,以太平公主亂,坐知謀賜死。

引用典故:不崩不騫

少保有古風,得之陝郊篇①。惜哉功名忤,但見書畫傳。我游梓州東,遺跡涪江邊。畫藏青蓮界,書入金牓懸。仰看垂露姿,不崩亦不騫。鬱鬱三大字②,蛟龍岌相纏。又揮西方變,發地扶屋椽。慘澹壁飛動,到今色未填。此行疊壯觀,郭薛俱才賢。不知百載後,誰復來通泉。

按:① 《稷秋日還京詩》云:驅車越陝郊② 通泉壽聖寺聚古堂有薛稷所書慧普寺三字,徑三尺

集評:

《杜臆》:

「壁飛動」語奇。想到千載後來通泉者,自負不小而語意含蓄。

《杜詩詳註》:

從題外推開作結。郭、薛題留,皆成壯觀矣,將來誰復到此,而繼其韻事乎?語含自負意。

《讀杜心解》:

起四,以詩才引書畫,而又以功名作翻剔,亦見直筆。中十二句,將「書」、「畫」並提分寫,紀法整齊。末四,縈帶郭公,波瀾輕便。

《杜詩鏡銓》:

李云:高古絕倫,馳騁左、馬。狀得出(「鬱郁」二句下)。帶說郭,是史公合傳體(「郭薛」句下)。

陪王侍御同登東山最高頂宴姚通泉晚攜酒泛江

題註:東山在潼川涪江上

引用典故:驄馬陳太丘弦奏躍魚

姚公美政誰與儔,不減昔時陳太丘。邑中上客有柱史,多暇日陪驄馬遊。東山高頂羅珍羞,下顧城郭銷我憂。清江白日落欲盡,復攜美人登綵舟。笛聲憤怨(一作怒)哀中流,妙舞逶迤夜未休。燈前往往大魚出,聽曲低昂如有求。三更風起寒浪湧,取樂喧呼覺船重。滿空星河光破碎,四座賓客色不動。請公臨深(一作江)莫相違,回船罷酒上馬歸。人生歡會豈有極,無使霜過(一作露)霑人衣。

集評:

《唐詩解》:

娛游未已,而忽有勸戒之意焉,其《唐風》遺韻乎?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劉辰翁曰:景險語奇,惝恍自失;與渼陂之游,如畫如記。梅鼎祚曰:歡樂之極,哀情孔多,此亦人情乎?大都從漢武《秋風詞》來,而良七瞿瞿,足為名訓。此篇與《樂遊園歌》、《渼陂行》互看。

《杜臆》:

笛聲用「憤怨」,特異。「三更風起」四句,情景奇絕,已有樂極悲來之意;故轉語云:「臨深莫相違」,蓋臨深淵者懷兢也,寓意甚遠,《唐風·蟋蟀》同旨。

《而庵說唐詩》:

詩中語多冷刺。「姚公美政誰與儔,不減昔時陳太丘」「誰與儔」、「不減」,極有斟酌,字字陽秋。

《詩辯坻》:

其詩起四句先將二人敘完,次敘登山只二句,次將泛江衍為長篇登山、泛江,自是俳勢;一略一詳乃爾,章法已奇。至主客是兩長官、二十句中以四句了卻,意在有無間耳。他人於此戀戀悵悵,豈能自已。

《杜詩詳註》:

一韻分為兩段,故一句五句,連拈韻腳(「東山高頂」八句下)。

《聲調譜拾遺》:

此古詩歌行極則也。其用韻轉換、聲調高下疾徐處,皆當細意會之。

《絸齋詩談》:

倒運題目,其中山短水長,錯成章法。

《唐詩別裁》:

結出好樂毋荒意,而措語含蓄,耐人咀吟。

《讀杜心解》:

起四句,總領大意。次八句,先敘東山頂宴,次敘攜酒泛江蟬聯而下。「三更」兩句,借風勢蹴起一波。末四句,趁風勢就作收局。

《杜詩鏡銓》:

善寫虛景(「燈前往往」句下)。蔣云:妙是「色不動」,若雲「色動」,便是醉意。忘反意俱借三字較輕逗出。

桃竹杖引贈章留後

題註:竹兼可爲簟,名桃笙。

引用典故:乘竹杖

江心(一作上)蟠石生桃竹,蒼波噴浸尺度足。斬根削皮如紫玉,江妃水仙惜不得。梓潼使君(一作者)開一束,滿堂賓客皆歎息。憐我老病贈兩莖,出入爪甲鏗有聲。老夫復欲東南征,乘濤鼓枻(一作棹)白帝城。路幽必爲鬼神奪,拔(一作仗)劒或與蛟龍爭。重爲告曰,杖兮!杖兮!爾之生也甚正直,慎勿見水踴躍學變化爲龍。使我不得爾之扶持,滅跡於君山湖上之青峰。噫!風塵澒(一作鴻)洞兮豺虎齩人,忽失雙杖兮吾將曷從。

集評:

《唐詩歸》:

鍾惺曰:調奇,法奇,語奇。而無潑撒之病,由其氣奧故也。

《杜臆》:

珍愛(桃竹杖)之極,遂想到鬼奪、龍爭、真是奇怪。至「重為告」以下,又換一意,變幻恍惚,不可端倪。……起來六句,用韻參錯,不可拘束。只「江妃水仙」句便奇,後來俱從此脫化。余謂:「老去詩篇渾漫與」是實話。廣德以來之作,俱是漫興。而得失相半,失之則淺率無味,得之則出神入鬼。如此等詩,俱非苦心極力所能至也。

《杜詩說》:

一竹杖耳,說得如此珍貴,便增其詩多少斤兩。一轉用「重為告曰」,蓋詩之變調,而其源出於騷賦者也。

《義門讀書記》:

此篇以平、入通押,皆入鼻音也。

《杜詩詳註》:

宋之問騷體詩有《嵩山天門歌》,……此杜詩《桃竹杖引》所自出。然杜之靈奇,卻勝於宋之雋麗矣。朱鶴齡曰:此詩蓋借竹杖,規諷章留後也。既以「踴躍為龍」戒之,又以「忽失雙杖」危之|其微旨可見。

《唐宋詩醇》:

奇變酷似太白,老杜真乃無所不有。

《唐詩別裁》:

猶楚詞之「亂曰」(「重為告曰」句下)字字騰擲跳躍(「慎勿見水」句下)。凌空超忽,橫絕一時。

《杜詩心解》:

人知後段之奇,而不知其根已伏於「江妃水仙」之句,其緒再引於「鬼神奪」而「蟻龍爭」之句。……「爾生正直」,應「江妃水仙」以上等語。「見水」、「滅跡」,應「鬼神」、「蛟龍」以上等語,合前後觀之,可知文欲出奇、先著呆語不得。而出奇之處,又離宗不得。

《杜詩鏡銓》:

長短句公集中僅見,字字騰擲跳躍,亦是有意出奇。

《峴傭說詩》:

《桃竹杖引》戒章留後之不臣,詞意危迫;然章法離奇,似《離騷》之辭,初學不可輕效。

送韋諷上閬州錄事參軍

國步猶艱難,兵革未衰息。萬方哀(一作尚)嗷嗷,十載(一作年)供軍食。庶官務割剝,不暇憂反側。誅求何多門,賢者貴爲德①。韋生富春秋,洞徹有清識。操持紀綱地,喜見朱絲直。當令(一作因循)豪奪吏,自此無顏色。必若救瘡痍,先應去蟊賊。揮淚臨大江,高天意悽惻。行行樹佳政,慰我深相憶。

按:① 一作賢俊媿爲力

集評:

《杜臆》:

「必若救瘡痍,先應去蝥賊」,俱吃緊語,可謂公「論天下大事高而不切」哉?……「揮淚臨大江,高天意凄惻」,非恤民之極,必無此言。

《杜詩詳註》:

張潛曰:此詩可當一則致治寶訓。

《杜詩心解》:

不獨為當時藥石,直說破千古病痛。

《杜詩鏡銓》:

是救時切務,語無文飾。至言(「必若」二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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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府之妃豨誰和

1這後花園窣靜無邊闊,亭台半倒落;2名香叩玉真,受恩無盡,賞春香還是你舊羅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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