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偉和金城武竟會有比拼喜劇功力的一天

06-22

「賀歲檔」是一個獨具中國特色的概念，因為中國人的新年，是一年裡最重要的節日，也有專門的長假，所以，這個檔期以娛樂性強的電影為主，中國人有個說法，快過年了，一年下來就圖個樂呵，所以賀歲檔最大的主題就是要high。我們對賀歲片的傳統印象也是如此。這個檔期最流行的只有兩個電影類型，一類是成龍開創的動作片賀歲傳統，《大醉拳》《紅番區》《白金龍》《義膽廚星》《我是誰》一路下來都成了招牌。

《紅番區》另一類則是喜劇了，從《甲方乙方》開始的馮小剛則是這一脈的領軍人物。

《甲方乙方》想想也沒錯，還有什麼電影比動作片和喜劇片更能讓人看high呢?今年的賀歲檔動作片頗有幾部，但喜劇片就比較少，《擺渡人》肯定算一部，不過據說這是一部笑點遠不及淚點多的電影。這麼想，現在在大城市奔波一整年的年輕人，對賀歲和團圓的追求，已經沒有以前強烈，他們更珍視的是陪伴，最恐懼的是孤獨。《擺渡人》本質上是一部關注水泥叢林中男男女女面臨困境的影片，它希望最後傳達給人溫暖，所以，這是它作為非典型賀歲檔影片的意義。從視覺風格上，這絕對是最不王家衛的一部電影了，色彩之艷麗絢爛，幾乎回到了香港電影黃金時期那種「盡皆過火，儘是癲狂」的風格。

《擺渡人》的狂歡也很像香港電影的黃金年代，也就是說，它的狂歡並不來自任何讓人覺得愉快的事，這是不去展望明天的狂歡。就像在一串葡萄里，總是選最好的一顆吃下去的人，外人看來，他們應該總是活得開心，但他們都是悲觀主義者。不過因為沒看過原著，《擺渡人》這個片名之前一直沒搞懂什麼意思，後來陸續看到一些劇情介紹以及預告片，才慢慢明白，所謂「擺渡」就是幫人搞定麻煩，解決危機，從痛苦的這一岸擺渡到幸福的那一岸嘛。這種職業和身份，在現實中應該是不存在的。不知還有沒有人和我一樣，從「擺渡人」聯想到的是王家衛經典電影《東邪西毒》里的歐陽鋒。請回憶下一開片歐陽鋒的獨白：「今年玉黃臨太歲，到處都有旱災，有旱災的地方一定有麻煩，有麻煩那我就有生意。我叫歐陽峰，我的職業是替人解決麻煩，就是幫助別人解除煩惱。」

《東邪西毒》所以……在《擺渡人》里演酒吧老闆陳末的梁朝偉，不就是在演歐陽鋒么?只不過，他披著《東成西就》里那個喜劇歐陽鋒的外衣，一路看下來，內心世界流露得多了，又演變成了《東邪西毒》里那個憂鬱的歐陽鋒。而金城武似乎是繼承了喜劇歐陽鋒的衣缽，但請不要被這種表象迷惑，金城武飾演的管春，是主動通過受罪來追求愛情的，這個看似從「被動慘」到「主動慘」的小改動，已經極大地改變了角色的屬性，而且我覺得，他簡直就是一個魔術師，他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但製造出來的，竟然是另一種美好。

只不過，在我們活到管春那個年紀時，恐怕不會那麼去愛了，對我們來說，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遺憾。《擺渡人》中被視作喜劇的成分都是深入人性的悲涼，是角色性格的一部分，簡單說就是，「喜劇」在這裡，被角色當成了一種武器，用來驅散心頭的陰霾，既然自怨自艾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何不積極些呢。說到喜劇，儘管梁朝偉和金城武之前都演過喜劇，但這部影片里喜劇的作用，是為了讓高光突出陰影的晦暗。

梁朝偉正是從跟王家衛合作開始，才逐漸被定位為憂鬱男神的形象，這和現實中沉默寡言的他完全一致，以至於很多人大概忘記了，其實梁朝偉早年在影視圈打開天地，靠的就是喜劇。在我眼裡，梁朝偉的喜劇天賦決不在他的好朋友周星馳之下。比如，他演的TVB版《絕代雙驕》里的小魚兒，機靈古怪讓人捧腹。

《絕代雙驕》後來，也許是因為憂鬱氣質加成，梁朝偉打通了悲喜間的通路，演技愈發厲害，最有個人特點的地方，就是在悲劇中融合喜劇的演法。舉個大家最熟悉的例子，《無間道》算是一部悲劇性的電影，警察陳永仁是個悲劇性的角色，但梁朝偉在一些戲份中用了喜劇的演法，比如他和黃Sir在天台見面，活脫脫一個傲嬌的小魚兒，發脾氣，撒嬌，答非所問，頂撞上司。

《無間道》但有了這部分作為鋪墊，後面黃Sir墜樓後梁朝偉的反應表情才震撼，他最後被一槍爆頭打死的意外才能夠深深地感動觀眾。

陳永仁目睹黃Sir墜樓有意思的是，雖然梁朝偉演過多部喜劇，但在王家衛的手下演喜劇，歷史上似乎只有《東成西就》和《天下無雙》兩個例子，《擺渡人》僅僅是第三次。但後兩部都是初看會笑，越看越悲的類型。多說幾句《天下無雙》吧，這部電影不太被認為是任何人的代表作，乍一看並不出奇，但其實它在很多方面都達到了參與者最好的水準，只是並非以新意和突破見長。這部電影有最好的喜劇版王菲，她幾乎和梁朝偉並駕齊驅。這是典型的演員之間互相捧戲的典範，缺少任何一個人，味道就不對了。

《天下無雙》王家衛能夠再次駕馭和激發梁朝偉演技中的另一面嗎?這個問題是《擺渡人》影片的核心。片中另一個主角金城武擅長演沉默憂鬱的帥哥，他同樣也是王家衛的御用班底之一。但更鮮為人知的是，金城武剛出道時，在台灣和朱延平導演合作過許多喜劇，比如《臭屁王》《逃學戰警》《四個不平凡的少年》，用朱延平的說法，金城武小小年紀時就很嚴肅，沒什麼表情。但是這種嚴肅和電影喜劇的氛圍，反而能形成有趣的反差對比。但這次在《擺渡人》里，金城武的表演再次跟周遭形成了有趣的對比，但風格，卻跟剛出道時正相反，令人期待與好奇。

《新紮師兄追女仔》梁朝偉和金城武合作次數不算少了，《重慶森林》《傷城》《赤壁》等等，以往大家都會比拼他們的顏值，但這次，他們要比拼喜劇功力了，更準確的說，是「披著喜劇外衣演悲劇」的功力。

王家衛一直是一個喜歡打破類型片成規的電影人，在他的影響下，《擺渡人》此次也在一定程度上打破著喜劇類型的成規，梁朝偉和金城武的表演，也就難免要接受全新的挑戰，他們除了利用原來的表演經驗，還需要成為某種意義上的探險者，去尋找他們演藝生涯中的另一重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