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二）| 假如我不能看著你長大

06-22

距離你出生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你總是特別不安分，讓我總是很擔心你會提前出來。但是姥姥要6月初才能到北京，而你的老爸很抗拒與我相處。所以，我總是腦洞大開地幻想各種危難時刻，我要如何自己一個人面對臨產的場景。

以至於前兩天我做了個關於你出生的夢。他們都說這叫胎夢，但我做的卻是一個噩夢。

我做夢的前一天，看了我最愛的一部美劇（不知道美劇這個東西在你長大後還存不存在。。。）Grey"s Anatomy第11季的第23集。裡面女主人公的丈夫意外去世，留下了一個遺腹子，而她在產前大出血，在小女兒的幫助下才得以送去醫院被搶救。所以這個噩夢的開始，就重演了這個鏡頭，只不過女主是我，而我是自己打的急救電話。讓我驚訝的是，我居然還有力氣在急救車上通知了你老爸，雖然在這個夢裡，他始終都沒有出現。

生產過程似乎很快就結束了。醫生告訴我是女兒（雖然在現實中我一直懷疑你是個男孩兒）。我看著一團濕乎乎皺巴巴的東西，一直說：好漂亮。。。像祥林嫂一樣。再之後，醫生讓我回自己的病房，但我一個人怎麼都找不到路，而我也已經十分虛弱了。我就是這樣在深深的不安中驚醒的。

第二天，Sherly Sandberg（一個我的時代有名的女權主義者）的丈夫英年早逝的消息鋪天蓋地而來。這則消息，夾雜著我還沒有擺脫掉的噩夢中的無助感，讓我開始很認真地思考假如我不能看著你長大，你會怎麼樣。

你的老爸對社會制度經常嗤之以鼻。所以他並沒有意識到，假若我死在產台上，他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做你的爸爸了。我猜你的姥姥姥爺出於對我的思念和對他的責怪，應該會儘可能地剝奪他對你的撫養權吧。而他因為沒有跟我結婚，在法律上為自己爭取到這樣的權利，並非易事。

我很害怕這樣的事情發生。我總希望你能夠被愛包圍著，希望你生命中任何一個重要的成人，都不會讓你去憎惡和迴避另一個同樣重要的人。所以，我總幻想著有一天即便我也早逝了，你可以在你的老爸身邊長大，而他也能夠每周讓你去和姥姥姥爺相處一段時間。畢竟，我們都是如此渴望一起見證你的成長。

但這可能真的是一個幻想。讓你的姥姥姥爺不去怨恨你的老爸，以及讓你的老爸與長輩們和睦相處，這兩件事都是mission impossible。我想過我是不是要立一個遺囑，規定他們都要做到我希望的樣子，但想來想去又覺得這個想法十分可笑。你的老爸怎麼可能被一個已死的人的意願而束縛呢，光是這個想法就已經讓他渾身不自在了吧。我也沒資格再要求我的父母按照我的意願做任何事，畢竟我近期的很多決定，已經讓他們十分失望和傷心了。

所以，假如我不能看著你長大，我只能希望他們能理智而認真地思考他們所做的決定，對於你的成長意味著什麼，並最終做出忠於他們自己內心的選擇。如果他們沒有，那我希望你自己可以理智而認真地反思他們所做的決定，如何影響了你的成長，並最終做出忠於你自己的判斷。

很多人都覺得一個孩子必須在一個「完滿」的家庭里長大，似乎只要父母兩個人都活著並且同時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這個家庭就完美了。至於這個家庭里有沒有愛，父母以什麼樣的方式相處，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計。在我看來，這是一件多麼荒謬的事情。我見到過在形同虛設的婚姻里成長起來的人，我不覺得他們比我見到過的在有愛的單親家庭里成長起來的人更好。也有科學家的研究印證了我的觀點。

我和你老爸無法同時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但我們真的都很愛你。假如我不能看著你長大，也希望你能明白，即便你周圍的大人們不能夠很好地相處，但我們對於你都有一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