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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大師 董仲舒(5)

三、兩相驕王存兼善 三黜何嘗忘斯民

可是董仲舒文幸而人不幸,漢武帝雖採納了董仲舒的許多條建議,但卻並未重 用其人。對策之後,《漢書》只平淡地記上一筆:「對既畢,天子以仲舒為江都相, 事易王。」漢朝自吳楚七國之亂後,諸侯王一直是被打擊、被削弱的對象;又實行 「左官法」,歧視在侯國為官的人。諸侯國相,雖是中央署置,但也不及朝官備受 親近。董仲舒以一代鴻儒、景帝朝的博士,論才力,論資歷,都應該受到應有的重 用。劉向說:「董仲舒有王佐之才,雖伊(尹)呂(望)無以加!管(仲)晏(嬰) 之屬,霸者之佐,殆不及也。」(《漢書》董傳引)認為他才超管仲、晏嬰,比方 伊尹呂尚,可以輔佐帝王以致太平。王充說:「董仲舒說道術奇矣」,「董仲舒之 言道。德政治可嘉美也。」(《論衡·案書》)班固敘傳說「讜言訪對,為世純儒。」 道德文章俱佳的董仲舒出任諸侯相,實令古今學人十分惋惜!王應麟論其事曰: 「武帝雖因仲舒之對,興學校之官,然而皇建有極,是彝是訓,以盡君師之責者, 帝未之知也。儻能以仲舒為三公,俾之師保萬民;用申公轅因為太常,以明師道於 朝廷,則四方風動,化行俗美,漢其三代矣。惜也,帝不用董仲舒之真儒,而勸學 之議,乃發於公孫弘。帝之好儒,其葉公之好龍與?」(《通鑒答問》卷4)其實, 董仲舒不被重用,也許正因為他是「真儒」「純儒」的緣故。孔子謂事君:「勿欺 也而犯之」;子路謂出仕:「君子之壯也行其義也」;《大學》曰:「大學之道在 明明德」;《史記》說:「董仲舒為人廉直」。是真儒,其生活的目的就是為了 「明道」「行義」;是純儒,其事君的準則就是「廉直」「勿欺」。既為行義,其 於財利就會有所不為,董仲舒曾標榜:「仁者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這哪裡是好大喜功的漢武帝所欣賞的!既是廉直勿欺,就註定了他不會阿附取容, 以博高位。因此,同樣是治《春秋》,公孫弘能以「從諛」的手段位至三公,而董 仲舒卻因「廉直」的美德倍遭冷落。個中三昧,確實是十分值得深玩的。

1.江都相·求而止雨

不過,當年的董仲舒也許並沒有想這麼多,他還是不遠千里地去了。江都王國 在今揚州,南臨大江,北近淮河,傍帶乾溝(古運河),東望于海,頗得水陸魚鹽 之利,水陸交通極為方便。其地原為吳王劉濞所有,劉濞曾因之以興叛亂。易王劉 非是景帝之子,武帝的同父異母兄弟。景帝時初封汝南王,吳楚七國亂時,佐軍有 功,改封江都王。其人有才氣,好勇力,廣治宮室,素來驕奢。遷居東南大邦後, 又廣招四方豪傑,常有非份之想。作為一個中央派來的諸侯相,董仲舒既要維護中 央王朝的利益,又不能開罪於自己的主子,實是左右為難,進退維谷。但他正心正 己,威重自生;又「以禮義匡正,王敬重焉」。當時易壬意高氣盛,對董仲舒說: 越王勾踐依靠文種、泄庸、范蠡之謀,滅掉了不可一世的吳王夫差,三子稱得上 「吳之三仁」。並說:「(齊)桓公決疑於管仲,吾將決疑於君。」齊桓、越王皆 春秋二霸,易王之意欲用董仲舒謀取東南霸業。董仲舒出於「《春秋》大一統」之 義,委婉對曰:「夫仁人者,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 五尺童子羞稱五伯(霸),為(因)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提倡仁義,反對詐力, 暗示其霸不可稱、中央不可違。《春秋繁露·對膠西王越大夫不得為仁》篇(下引 此書,只出篇名),據考即是這次對話的記錄。因傳抄既久,遂誤江都王為膠西王。

董仲舒時刻以「兼善天下」為己任,在江都興禮樂,致教化,調陰陽,利元元, 所作所為,一任皆以利民安邦為本,江都稱治,是武帝初年屈指可數的幾個以教化 治世而又頗有成就的二千石之一。《漢書·循吏傳》稱:「孝武之初,外攘四夷, 內改法度,民用凋敝,奸軌不禁。時少能以化治稱者,惟江都相董仲舒、內史公孫 弘、倪寬居官可紀。三人皆儒者,能於世務,明習文法,以經術潤飾吏事,天子器 之。」由於時遠事吵,董仲舒在江都的治跡已不可詳考,現在記載較多的是祈雨止 雨之事。

史漢都說:「仲舒治國,以《春秋》災異之變,推陰陽所以錯行(交感、運行), 故求雨,閉諸陽,縱諸陰,其止雨反是(與此相反)。行之一國,未嘗不得所欲。」 王充亦說:「董仲舒表《春秋》之義,稽合於律,無乖異者。」(《論衡·程材》) 意即:考察《春秋》經上所記災異現象,推導陰陽交感運行的規律,然後根據這一 規律來求而止雨。董仲舒在《賢良對策》中就曾揭示:孔子作《春秋》,「書邦家 之過,兼災異之變」。凡是《春秋》所譏刺的,必然有災害現象出現:凡是《春秋》 所痛惡的,也必然有怪異現象出現。他說:「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 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人事的極好和極壞,都可以感動天地,引起天變。可見天 災實起源於人禍,人事有失,就導致陰陽失調,陰陽失調就引起風雨失節。反之, 如果人事得當,自覺地調節陰陽,那就必然風調雨順了。基於這樣的認識,董仲舒 於是制定了一套求而止雨的方法和儀軌。他說:天大旱,是由於陽氣太重,求而必 須損陰益陽:「凡求雨之大體,丈夫欲其藏而匿,女子欲其和而樂」(《求雨》); 多雨,是由於陰氣太盛,止而應當移陰而壯陽:「凡止雨之大體,女子欲其藏而匿 也,丈夫欲其和而樂」(《止雨盯。此外還講究同類相感:求雨以水日,止而以土 曰:並造土龍,設土壇,穿青衣,舞童子,齋告禱祝,其行近巫,怪力亂神,為孔 子所恥言。但是《史記》說他「行之一國,未嘗不得所欲」。王充也說他之所為 「無乖異者」,確實很難理解。司馬遷為當代人記當代事,不應有虛;王充以「疾 虛妄」自任,不應傳訛。特別是王充,他對董仲舒天人感應說、神學目的論等都進 行批判,唯獨對求雨的雩禮和董仲舒的土龍求而讚不絕口,多所開說。《論衡·亂 龍》曰:「董仲舒申《春秋》之雩,設土龍以招雨,其意以雲龍相致。《易》曰: 『雲從龍,風從虎。』以類求之,故設土龍。陰陽從類,風雨自至。」又曰。「董 仲舒覽見深鴻,立事不妄,設土龍之象,果有狀也。」在《死偽》《定賢》《案書》 等篇,也有分別論述。天道難知,稽之徒勞。但漢代人普遍相信其事,看來其必有 因。

2.中大夫·災異書

不知何故,董仲舒被罷為中大夫。學者推測可能與易王劉非請戰有關。《漢書 ·江都易王傳》說:「無光中(六年),匈奴大入漢邊,非上書願擊匈奴,上不許。」 漢朝自吳楚七國亂後,對諸侯王實行居國食稅,不復治民的政策,以免諸侯王形成 實力後與中央抗衡。而這位好勇鬥狠的江都王居然要求據兵耀武,這哪能讓武帝放 心呢。因此不僅沒獲批准,而且還連累董仲舒丟了官。中大夫是郎中令屬官,「掌 論議,顧問應對」。念及數年來在諸侯國的所見所聞,董仲舒深感諸侯國的桀傲不 馴,仍然是破壞「大一統」的潛在威脅。為了警醒人主,他想起了六年前發生的兩 場大火:遼東高祖廟和高祖陵便殿相繼被焚。當時即令武帝大為不安,「素服五日」。 董仲舒認為這是不同尋常的災異之變,上天譴告。於是援據《春秋》,聯繫實際, 著《災異論》,借天人感應,大談政治得失。為什麼高廟陵寢會被焚呢?是因「高 廟不當居遼東,高園殿不當居陵旁」,位置不當,於禮不安。高廟居遼東,在外, 象徵在地方的諸侯;高陵在關中,在內,象徵在朝中的大臣。現在漢家「多兄弟親 戚骨肉之連,驕揚奢侈,恣睢(跋扈)者眾。」天災的意思是要皇帝「視親戚貴屬 在諸侯遠正(背離正道)最甚者,忍而誅之,如吾播遼東高廟乃可;視近臣在國中 處旁近測及貴而不正者,忍而誅之,如吾燔高園乃可。」(《漢書·五行志上》) 原來大火的意思在於教漢武帝剪除不庭的諸侯,殺戮不法的大臣!自漢景帝時晁錯 建議削藩而遭殺身之禍以來,諸侯問題一直是一個既難辦,又難言的棘手問題,董 仲舒多年為諸侯相,他對諸侯王驕奢跋扈的揭露,並不是危言聳聽。他甘冒當年晁 錯殺身之禍,敬獻忠言,體現了一代大儒勇於殉道,直道事人的儒者精神。是十分 難能可貴的。

可是,當時漢武帝並不買賬,董仲舒因此差點丟了性命。董仲舒屬草稿未上, 以告發人隱私著稱的酷吏主父偃來訪,竊其手稿,經他一番歪曲註解,以為「有譏 刺」,上奏給漢武帝。武帝下其書於群儒討論,仲舒弟子呂步舒不知系出師筆,以 為「下愚」,於是將董仲舒逮捕法辦,「罪至不道」,按律當死。其實董書所言, 未嘗不是武帝所憂,仲舒之獲罪,並不在「下愚」,而於「私為災異書」(劉向說) 而已。漢代善言災異的,武帝時有董仲舒和夏侯始昌,昭宣時有睦孟(仲舒弟子) 和夏侯勝,元成時有京房和翼奉、劉向、谷永,哀平時則有李尋和田終術,他們借 經立義,依物托象,幸而言中,彷彿神驗一般,受帝王寵愛一時。可是董仲舒被下 獄,夏侯勝被囚禁,睦孟被誅戮,李尋被流放……到底天命有沒有呢?如說沒有, 他們何以累言累中呢?如果說有,那天命何以不能保護他的代言人呢?難道天機不 可泄露,泄露了必受懲罰么?原來天命本難知,儒生們大談天命,不過藉以壯膽, 為至高無上的君權製造一具精神枷鎖而已。君王也要利用它,以給自己君權的神聖 增添幾道靈光。董仲舒既不是稟承聖命而談災異,也不是借言天命來歌功頌德,而 是私為災異,非議時政,這自然怪不得漢武帝不領情了。不過嚇嚇他已經夠了,於 是既定其罪,復又下詔赦之,仍以仲舒為大中大夫。董仲舒虛驚一場,總算有驚而 無險。不過死的恐懼卻讓他「於是竟不敢復言災異」了。卻原來天命並不是處處高 於王命,其實質倒是王命控制了天命。可是漢武帝這一負氣使性的行為,卻給他自 己帶來了不少麻煩。數年之後,膠西於王、趙敬肅王、常山憲王皆多次觸犯刑法, 濫行淫威,甚至殺人全家,毒死朝廷派去的二千石長官;淮南王、衡山王竟然謀反, 膠東王和江都王都知道其事,私下打造兵器,準備起兵響應。事發之後,漢武帝尚 念及當初董仲舒的忠言,選派仲舒弟子呂步舒持斧鉞(猶後世上方寶劍)處理淮南 王案件,步舒依《春秋》之義斷之,不需請示,回朝奏事,武帝皆以為是。其時乃 元狩元年(前122年),上距董仲舒言災異僅七年時間,可見董仲舒當時的預告還是 很準確的。

3.膠西相·公孫弘

董仲舒自大中大夫,又曾出為膠西於王相。這次出相還與董仲舒的學友——公 孫弘有關。公孫弘是齊人,早年放豬於海上,是個豬倌出身。年40餘乃從胡毋生學 《公羊傳》,與仲舒同治一經,算是同業。建元元年武帝詔舉賢良,他應徵對策, 被錄為博士。其年紀已經60。因出使匈奴不稱聖意,免職家居。無光五年,再舉, 對策第一,再為博士,後歷內史、御史大夫,位至丞相。公孫弘是第一位儒學丞相, 這標誌著儒學在漢代統治地位的確立。他為相之初,董仲舒曾致書,希望他「大求 賢之路,廣選舉之門」,禮賢下士,精心考績。史載公孫弘「起客館,開東閣,以 延賢人」,於是公孫丞相東閣延賢,與燕昭王的黃金台一樣,成為求賢佳話,流芳 百世。公孫弘為人又極簡樸,「為布被」,「食一肉」,「脫粟飯」,一時竟譽為 賢相。他對儒學在漢代的發展也作出過重大的貢獻。是他上書武帝為博士置弟子名 額,專教士子以儒學。秦及文景雖設博士,但只掌問對,而不從事儒業;漢武帝建 元五年「置五經博士」,以儒為業,但不收徒;公孫弘建言之後,中央專為博士置 定員,以儒學授徒;並年考月課,擇優授官,使儒學迅速普及開來,也使儒生獲得 實惠。董仲舒對策在理論上為儒學的推行掃平了道路,但具體實施,卻是公孫弘為 相期間完成的。他與董仲舒的關係當初也不錯,公羊學在漢代走紅,即是公孫、仲 舒二人聯手的結果。史說漢武帝曾令董仲舒與瑕丘江公辯論《公羊》、《穀梁》二 傳優劣,董仲舒長持論,善著文,而江公卻吶於口,不善言。加之當時公孫弘為丞 相,在整理辯論稿時,袒護董仲舒,使公羊學大獲全勝。漢武帝於是「尊公羊家, 詔太子受《公羊春秋》」(《儒林傳》)。公羊學在漢代獲得獨尊地位,也是董仲 舒為其製造理論,公孫弘為之實行的。他們的關係有點像韓非和李斯,漢人說:韓 非著書,李斯為相;韓非立說,李斯實行。李斯為學不及韓非,忌其才,譖之於始 皇,韓非遂斃命於獄中;公孫弘為學也不及仲舒,故排之於朝廷之外。史說公孫弘 為人善諛,「希世用事」,從前轅團曾警告他「勿曲學以阿事」(同上)。但儒學 要服務於社會。不「曲學」是辦不到的;要想混跡於官場,不「阿事」也是辦不到 的。他知道怎樣作官,更知道怎樣取悅於武帝。「朝會議事,不面折廷爭」,曾與 汲黯等相約議事,等到武帝面前,盡背前約,一切順從皇上旨意。天子見他為人謹 慎,辯論有餘,但又不迂腐不過激,像個長者,且熟悉文法吏事,「緣飾以儒術」, 遂大悅之(《史記·公孫弘傳》)。在儒者中,他是善諛者;在善諛者中,他是儒 者。在這兩類人中他都佔有優勢。明習儒學,滿足了武帝好文的愛好;善於吏事, 滿足了為官的條件;而阿事善諛,更滿足了人君的虛驕心理。故為官累遷,至於三 公。這當然與「為人廉直」的董仲舒格格不入,曾斥之為「從諛」。「諛」是公孫 先生高出倫輩的看家本領,董仲舒的指責無異於削奪他的飯碗,讓他恨得咬牙切齒! 《漢書·馮衍傳》說:「董仲舒言道德,見疾於公孫弘。」一個講儒術以道德為宗, 一個研儒術為了「希世用事」,宗旨不同,難怪公孫弘不高興他了。再加公孫先生 為人又有點忌賢妒能,外黨內刻,凡是與他有讎隙的人,表面上與他情好無隙,親 密無間,私下卻設法報復,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主父偃被殺,董仲舒被遷於膠西, 都是他的傑作。

膠西王劉端,也是武帝的同父異母兄弟。其為人「強足以拒諫,知足以飾非」, 行為怪僻,陰狠險毒,相二千石至者,若奉朝令行事,他就暗中尋找過失來陷害之, 有的甚至被毒死;若與他同流合污,又難逃朝廷的懲罰。小小膠西國,竟是出生入 死的鬼門關!漢武帝正為派不出恰當的相國發愁,公孫弘適時進諫說只有董仲舒符 合條件,欲假手於膠西王除掉罵他「從諛」的人。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董仲舒此 去定是凶多吉少。好在膠西王久聞董仲舒是正直的大儒,一善待之」,並不為難他。 《漢書》說:仲舒「凡相兩國,輒事驕王,正身以率下,數上疏諫爭,教令國中, 所居而治。」在膠西為相,不異於虎穴棲身,與狼共舞,久必獲禍。仲舒恐日久生 變,遂以老乞歸。

罷相家居,董仲舒已年逾古希,窮居陋巷,依仁遊藝,「終不問產業,以修學 著書為事」。但他並沒有高蹈肥遁,不問世事,而是魂牽斯文,憂國憂民。朝廷凡 有大事,常下詔垂問,劉向說:「(仲舒)以老病免歸,漢有所欲興,嘗有詔問, 仲舒為世儒宗,定議有益天下。」(《漢書·劉歆傳》)甚至有的刑事案件也派使 者和延尉張湯前往董宅,「問其得失」。董仲舒引經據典,一一作答,皆有條理, 共決大案要案232件,後編為《春秋董仲舒決獄》一書,成為漢晉之間司法斷案參考 的經典文獻。他還常常就重大時政發表看法,上疏獻計獻策。關中民不好種麥,他 根據《春秋》他谷不書,至於麥禾不熟則書的通例,建議多種冬小麥,以避饑荒。 針對「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的現象,建議限民名田(佔四),抑制土 地兼并。他揭露西漢社會「力役三十倍於古」,「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於 古」的殘酷現實,要求統治者「薄賦斂,省徭役」,「鹽鐵皆歸於民」(《漢書· 食貨志》)。當時武帝外事四夷,特別是與匈奴的戰爭,使天下虛耗,戶口減半。 目睹那一場一場痛苦的較量,董仲舒也進行了自己的思考。他認為:「義動君子, 利動貪人」,對於像匈奴這樣的貪人,他主張「與之厚利以沒其志,與盟於天以堅 其約,質其愛子以累其心」。使其進有所貪,退有所忌,庶幾可達到「胡馬不窺於 長城,羽檄不行於中國」,與鄰為睦的目的(《匈奴傳》)。凡此等等,涉及政治、 經濟、軍事、刑法、外交等各個方面。有的建議得到武帝採納,施惠於民。

他就是一個典型的憂患型人物,進亦憂,退亦憂,就像范仲淹說的那樣:「居 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這是自孔子以來就形成的中國儒者人格,當然也是被譽為「統儒」的董仲舒的 天性。這種忠君、憂國、愛民的憂患,一直伴隨董仲舒終生,直至死而後已。

班固敘傳贊曰:「抑抑(嚴謹)仲舒,再相諸侯,身修國治。致仕懸車,下帷 罩思,論道屬書。讜言訪對,為世純儒。」實為公允之評。

約太初初年(前104年),董仲舒以年老,壽終於家。葬於西安城內胭脂坡下。 漢武帝曾從此經過,特下馬步行以示敬重,一時文士,莫不下馬,故謂之「下馬陵」, 語訛為「蝦蟆陵」。

仲舒死後,家徙於茂陵,其子孫皆以儒學至大官。其弟子作官的至為命大夫, 其為郎、謁者、文學掌故等官者以百數。不愧為一代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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