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給我生了個兒子」

06-21

講真，我媽真的是給我生了個兒子，我一直養了二十多年，現在還在張羅著給他娶妻生子，他也在盤算著，以後生了娃，可以讓我帶，看來，我離含飴弄孫的日子也不遠了。

小的時候，爸爸媽媽關係就不好，爸爸總是出去喝酒，回來還會耍酒瘋、摔東西，會拉開窗戶問我媽，你怎麼不跳下去呢。

媽媽總是去打麻將，贏的時候很開心，輸的時候滿臉黑線，可惜，她能開心地回來的時候並不多。

媽媽吵起架來，一張嘴，就和機關槍似的，不僅速度快，重要的是不用瞄準，到處掃射。

十六歲的時候，媽媽懷上了二胎。

爸爸說，還是別生了，都快四十歲了，這一個孩子都養不起。

媽媽說，一定要生出來，讓你看看到底是誰的種。

就這樣，弟弟小明出生了。小明生下來，一身的褶皺，可是他的大鼻子和大耳朵，一看就知道，和爸爸長得一樣。

爸爸也很開心，說我們家終於有後了，戶口本可以傳下去了，滿屋子笑聲，就我一個人愣在那，「爸爸，我都十六了，你咋才有後」？

小明半歲的時候，我剛好初中畢業，沒有考上重點中學。

爸爸說，別讀書了，都讀傻了，考不上重點高中，好大學就沒戲，讀了也是瞎耽誤功夫，不讀書跟著老爸賺錢去。

我並沒有跟著老爸去賺錢，而是給媽媽看孩子了。

媽媽被小明拖累著，已經好久不能出去打麻將了，現在，我可以搭把手，媽媽就可以去玩，小明餓了，讓我抱去麻將館，餵飽了再抱回來，如果嫌麻煩，也可以在家煮個雞蛋，弄點蛋黃糊糊喂他。

有時，以前的同學也會約我出去玩一玩，我抱著小明，他一會兒拉一會兒尿，不拉不尿，也會不知為什麼地哭起來，後來，同學就不叫我了。

我們這流行早婚，女孩有19歲就嫁人，20歲就生孩子的。

隔壁的嫂子就是這樣，我經常抱著小明找她去聊聊天，兩個孩子在一起還能玩一會。

時間長了，大家都以為小明是我兒子，開始時，我還解釋，後來，就懶得說了，我兒子就我兒子吧，也沒啥差別。

小明上幼兒園了，每天都是我接送。幼兒園的老師每次都說：小明媽媽，孩子很乖的。

小明三歲的時候，爸爸出軌了。因為，他的初戀離婚了，四十幾歲了，還能再找回愛情，他不想錯過。

但是，我和小明，爸爸一個都不要。因為，他的初戀女友也有一個女兒，肚子里還懷了一個。爸爸說，孩子太多了，受不了。

媽媽說，她也不要，兩個孩子，養不起。

爸爸摔門走了，沒幾天，媽媽也走了。

他們的大紅結婚證還在家裡，但，似乎已經不重要了。爸爸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媽媽也不知在哪裡快活。

我捨不得小明，他的眼神那麼乾淨、單純，他笑起來那麼好看，看見他笑，我就覺得滿世界的陽光。

我到市裡的小店去打工，他們計時付工資，這樣，我既可以賺到錢，還可以照顧小明，我要把小明養大，我不能讓他沒有親人。

有一次，小明病了，發著高燒，怎麼都不退。我嚇蒙了，他們說，再這麼燒下去，小明就變成小傻子了。

我不要我的小明變成傻子，半夜，我抱著小明跑到醫院，哭著求醫生，不要讓小明傻了。

醫生一邊量體溫，一邊讓我去辦卡存錢。

我只有200塊錢，都存進去，給小明掛上了輸液。醫生說：小明要住院，一周才有可能康復，費用大概五六千。

那年，我20歲，我不知道到哪去找這麼多錢，看著病房裡別人的包包，我就想去偷。

可是，他們看我看得特別緊，說，我這麼小，就有私生子，一定是作風不好。

我求一個奶奶幫忙照顧小明，自己跑回我們家那個小鎮，去找爸爸。我沒有他的電話，但是，我知道他住址。

我敲門，那個女人隔著防盜門，冷冷地盤問我。

我大哭，你特么別問了，我再找不到我爸爸，小明就變成傻子了，你快告訴我，我爸爸在哪？

她被我發瘋的樣子嚇傻了，說，我和我媽一樣，就知道耍潑。

半個小時後，爸爸回來了。

我恨爸爸，可是，我顧不了這麼多了，小明還在醫院裡，我哪有時間去恨。

爸爸跟我去了醫院，說，小明只是感冒了，打針退燒消炎就沒事了。本來沒事，被我一陣鬼哭狼嚎，都快把他嚇出病來了。

爸爸交了所有費用，然後給我留下了1000塊錢。

我想說，我不要，可是，我沒錢養小明了，我覺得我特別像電視里被拋棄的小三，為了孩子忍氣吞聲。

我在一旁，一直哭一直哭，「我才二十歲啊，憑什麼替你養孩子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不養當初為什麼要生？

周圍的人都看我，心想：這個中年男人還能找到這麼年輕的小三，還肯給他生孩子，哈哈。

後來，爸爸也哭了。

他說，他年紀大了，不想沒有家了，況且我和弟弟已經沒有爸媽了，他不想家裡比我們還小的小弟弟也沒爸爸。

小明上小學了，我的錢每個月都不夠花。

我急得直撞牆，我不能讓小明被人瞧不起，我要給他穿的好點，吃的好點，用的好點，我不能讓他像個沒爸沒媽的孩子。

那一年，我發瘋似的讀書，因為我要考一個會計證。

我看見店裡的會計可以不坐班，每天做完自己的工作就可以走，而且每個月的工資有四五千。而我，每小時工資12元，我就是24小時工作，也給不了小明想要的生活。

可是，我只有初中畢業啊，買書報班就花了我幾個月的工資。

花就花吧，為了這些錢，我也得把南牆撞破了。

那些書上的字我看不懂，老師上課說的什麼我也聽不明白，後來，我感覺我失去聽力了，每節課都在看老師的嘴型猜謎語。

我想哭，可是，我不敢，我怕班裡的同學知道我只是初中畢業，笨得像鴨子，還異想天開。

小明睡了，我就一夜一夜地看書，是哭是笑，我都睡不著了。

後來，班上一個大哥，看我可憐，空閑的時候，肯給我講講。我覺得，他就像救世主一樣，在我眼前閃閃發光。

我考下了會計師證，也愛上了那個大哥。

可是，大哥說，他剛大學畢業，還不想找女朋友。大哥的媽媽說，他兒子名牌大學畢業，二十幾歲，風華正茂，憑什麼要找一個離異還帶孩子的已婚婦女啊。

我沒有解釋，我雖沒有離異，可是，我就是帶著個孩子啊。

那一次，我好像摸到了愛情，可是，半夜醒來，是一場夢，身邊只有睡得正香的小明。

小明大了，他問我，為什麼我沒有爸爸媽媽。

我說，有啊，只是他們不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上蒼讓我代替他們來愛你。

小明說，他要怎麼跟大家說，自己有爸爸媽媽呢

我說，不用說，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就好。

這些年，我帶著小明風風雨雨，期間的波折真的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說得清楚了，我滿肚子都是一個單親媽媽的心酸。

幸好，這些沒有沉澱在小明的心裡，他陽光、開朗，長成了一個帥氣的大男孩。

今年，小明去美國留學了。

我支持他，因為我已經有了一家公司，可以付擔得起他的開銷；因為，我只有小明這一個孩子，其他，我什麼都沒有；因為，我不想小明像我一樣，人生應該有的、能有的，我都希望他能得到。

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父母了，甚至，他們的模樣已經模糊了。

去年，爸爸突然找來，他老態龍鍾，以至於我都認不出了。

他說，希望我可以幫幫小弟弟，他讀書不行，能不能到我的公司來找個工作。

我說，不行啊，我只能給你養一個兒子，不能再養第二個。

養一個兒子，我已經搭進去了大半生，我的青春、我的愛情、我的婚姻，誰來還我啊。

後來，媽媽也找來，說小明得給她養老。

我說：不行啊，我是小明的媽媽。生母沒有養母大，小明得給我養老。

我媽給我生了一個兒子，我把他養大了，我是不是很牛逼，怎麼你誇我的時候，我這麼想哭呢。

*作者：寧靜，悅讀特邀作者。80後理性媽咪，情感、親子、成長，用文字記下內心的攀登。坐我一隅，與你共享世界。公眾號：晨起風輕(ID:chenqifengqing)，本文獨家首發於悅讀（ID: yuedu58），女性成長微刊，歡迎關注我們，一起成長，做一個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