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不得說愛，捨不得少愛

突然聽到一些老歌的時候，思緒飛了。有些感覺，卻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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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夢見他了，又憔悴了許多，歲月無情的在那張臉上增添滄桑痕迹。一天比一天深刻，一天比一天明顯。她看見他在笑，然後畫面一直變。醒來時腦海里就全是他的影子，頭痛時皺著眉的，腰酸時直不起身的，胃不舒服時吃不下東西的，不笑時一臉嚴肅的，甚至是吃藥時不怕苦的，他的身體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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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小的時候，他還很年輕。榮光煥發的臉上是青春的笑，家裡那張陳舊的相框里泛黃的照片是那時的印記。他言語不多，但開口說的都很管用，反正她是不敢不聽的，可是他也有溫柔的時候，幼時的冬天，感覺特冷，又不願早睡，他的懷裡，就成了她的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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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一代又一代，在那片土地上降生，也在那片土地上隕落。過的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勤勞樸實。春天播種秋天收。炎炎夏季也要頂著火熱的太陽在田地里忙忙碌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冬天，或許是沒什麼事了，可是收在家裡的糧食也需要照料。記得那時候，幾乎每個冬天都會下雪，而且下很大，出門都是看不見路的，下雪的時候有時學校都還沒放假，家裡離校又好遠，媽媽每天好早就起床做早餐，有時候天都還沒亮，就要出發，他拿著手電筒，送她。她的鞋上套著他夜裡用稻草搓的繩子，他們說，這樣就不怕雪滑了。真的不會滑，就算踩在冰上也不會摔倒。媽媽說，到了沒雪的地方就扔掉吧。媽媽知道她怕同學笑話，只是不知道，她並沒有扔掉，只是找個隱蔽的地方放起來，放學路過的時候又拿回去，這樣他就不用每天都費力去重新搓繩子了。儘管有時候還是會忘記拿，還有時候會忘記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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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太高的學歷，但是會教很多做人的道理給兩個孩子，平時，對待子女也很嚴格，所以她和弟弟在村民們眼裡，都是有名的乖孩子，學習好，又聽話，從來不會惹大人生氣的那種。乖乖女的形象她一直維持著，直到成為本性。他說，什麼都別想，好好讀書，就算砸鍋賣鐵，家裡也會一直供你們的。她和弟弟沒讓他失望，家裡的牆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獎狀，都是她倆的。或許，這都是他和媽媽的功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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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後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或許是為了她和弟弟讀書吧，也或許是為了生活。其實那時他們的家境在鄉鄰眼裡還是挺不錯的，可是他還是和同村許多人一樣，出門打工了。而且一開頭就是好幾年，賺的錢全都寄回來，自己只留很少的生活費。他是個節撿慣了的人，也很能吃苦，打工的日子何其艱難，他用自己日復一日的辛苦，換取著一家人的衣食溫飽，還有她們姐弟倆的未來。那時候她和弟弟最盼望的就是過年了，因為過年他就回來了，會帶很多在她和弟弟看來很新奇的好東西，大多是吃的，還會有新衣服穿，三十晚上，還有壓歲錢，小孩子的快樂，莫不簡單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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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她的父親，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母親說，他們那個年代是沒有愛情的，能過日子就好。母親和父親的婚姻和那時許多人一樣，是通過別人介紹的，母親很小的時候外婆就過世了，繼母對母親很不好，早就希望母親早早嫁出去，所以當父親家裡去提親的時候外公馬上就允了，那個年代，年輕人對自己的婚姻是沒有多少反對餘地的。就這樣，父親和母親走到了一起，並相繼有了她和弟弟。不管有沒有愛情，反正在她眼裡，父親和母親相處得很融洽，從記事起，從來沒見他們有過太激烈的爭吵。彼此牽掛愛護，凡事也都很有商量，她想，能夠這樣過一輩子，應該就是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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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初三那年，他病了，可是還一直堅持著做該做的，家在農村裡的人，永遠都有做不完的事，後來，他躺下了，很嚴重。某個夜裡，當看到大人們用搖搖晃晃的擔架抬著他去縣城醫院的時候，她懂得心痛了，好難過，也好害怕的那種。直到過了好多天，他安然回來，心才放下。可是醫生說，以後他最好是不要再做太重的體力活，不能太累，否則身體會吃不消的。那一年，她很不爭氣的沒有拿到任何獎狀，成績差到極點。也是那一年，她離開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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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呆了很長時間，然後隨表姐南下了。或許是遺傳吧，她的身體也一直不好，在外漂泊的日子也不是那麼一帆風順，有時候，會很想家，也一直在愧疚，為家裡做得太少。父母還在辛苦，為弟弟的學業，也為生活，毫無怨言的，始終在付出。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這樣，自己苦其一生不說，還要用自己的一切為兒女鋪好未來的路？大半輩子的勞碌，也就為能讓自己的兒女過的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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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逝，匆匆忙忙。轉眼她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在家的時候開始有人上門提親，有人介紹對象，她都避著，回家的日子也少了。鄰村有個比她大好幾歲的男生，一直等著她回去，後來不知從哪兒知道她的電話，男孩說要她做他的妻。男孩說，你爸身體不好，做不了什麼，我不想看到你們累，讓我替他照顧你和你的家人吧。男孩說我會疼愛你一輩子的。…她拒絕得很乾脆，並從此換了號碼。她不許別人看不起爸爸，更不需要同情，就算身體不好，他也一樣在做著一個父親會做的所有事，他就算再累，也都獨自忍著，始終堅持。這樣的爸爸，可敬可愛。....後來回想的時候，她會笑自己年少時的無理，其實那個男生說那些話並沒有惡意，只是在表達心意，人也很好，會為她做很多事，她很感激，只是她給不起他想要的，於是多了愧歉。那時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姻緣，被月老系在了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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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婚姻，父母開始是反對的，原因很簡單，太遠了。其實也並沒有過多責難，他們說，只要她喜歡就好。她從那些溫暖的言語中體會著親情是無私的愛。結婚的時候，平時省吃儉用的爸媽卻堅持給她挑傢具城裡最好的衣櫃和梳妝台，媽媽說她從小懶慣了，衣服都洗不好，讓人不放心，於是又買了洗衣機給她，說這樣冬天就不怕天冷衣服難洗了。…那一刻她連笑都不敢，怕一不小心眼淚掉下來，怕惹媽媽難過。那一天她在心裡說，一定好好生活，不再讓父母擔心。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無法為他們分擔生活的點滴苦，所以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生活不讓他們擔心。等以後…相信一切都會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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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已初為人母，更加體會到父母的不易。也更加感覺力不從心。她很悔，曾經沒有努力，沒有努力讓父母過得好一點，沒有努力為他們減輕一些負擔。父母都不年輕了，可是還要自己幹活，還要辛苦，每次想起這些，她都好難過，可是卻又沒有能力去做什麼。這一生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父母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獨擋一面，讓他們安享晚年。希望自己有足夠多的日子，可以陪在父母身邊，好好孝順他們，聽他們嘮叨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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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他生日的那天，她終於記得打電話回去，哪怕只是一聲問候，一句祝福，但她知道，他聽到的時候，一定是開心的。她告訴自己，以後的每一年，必須記住的，就是父母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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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個春秋了，她從來沒有對父母說過一句有關愛的宣言。他們也從來沒對她有過一句甜言蜜語的呢喃。可是那份血脈相連的牽掛，就算隔了千年萬年也依然不會變。都是不懂表達的人，愛，在平淡生活里，在言談舉止間。對他們，她捨不得說愛，更捨不得少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