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之蘇洵 第A19版:史海鉤沉 20161028期 《中國電視報》

唐宋八大家又稱唐宋古文八大家，是中國唐代韓愈、柳宗元和宋代蘇軾、蘇洵、轍、歐陽修、王安石、曾鞏8位文學家的合稱。其中韓愈、柳宗元是唐代古文運動的領袖，歐陽修、三蘇這四人是宋代古文運動的核心人物，王安石、曾鞏是臨川文學的代表人物。他們先後掀起的古文革新浪潮，使詩文發展的陳舊面貌煥然一新。在《唐宋八大家》的節目中，主講人將為觀眾深入剖析蘇洵、蘇軾、蘇轍和曾鞏、歐陽修的人生經歷。兒子·丈夫·父親《三字經》中有記載：「蘇老泉 二十七 始發憤 讀書疾」，這個「蘇老泉」指的就是北宋著名散文家、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洵。蘇洵生於公元1009年，字明允，號老泉，四川眉山人。他精於古文寫作，尤長於策論，其文章語言犀利、見解獨到、論據有力，以至於當時的文壇盟主歐陽修稱讚他「博辯宏偉」。後世人因其子蘇軾、蘇轍都以文學聞名，於是將他們父子三人合稱為「三蘇」，列入唐宋八大家。但是據史料記載，蘇洵少不喜學，終日流連於名山大川之間，娶妻生子後依然如故，直到27歲才開始發憤讀書，年近50歲才成名。那麼當年究竟是誰，用了什麼辦法，將終日只知道遊山玩水的蘇洵引導到正途？中國文學史上「一門三蘇」的傳奇，又是如何產生的呢？蘇洵的爹叫蘇序。蘇序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首先他是一個仁者，每年收成的時候，別人都是收稻穀然後儲藏起來，只有蘇序用稻穀換粟米，再把它埋葬在糧倉的地底下。過了一兩年，災旱來臨，稻穀收成很差，蘇序就把自己收藏的粟米取出來，免費分給鄉親們賑災。蘇序還是一個智者、勇者，四川眉山曾興起一個神叫毛將軍，各地都修毛將軍廟，蘇序帶著人來到眉山最大的一個毛將軍廟，把毛將軍的神像砸了個稀巴爛，眉山的毛將軍廟後來就紛紛地被撤掉了。蘇序也是一個達者，他非常達觀。蘇序共有3個兒子：蘇澹、蘇渙、蘇洵，蘇澹和蘇渙都非常有才，蘇渙中了進士，朝廷發來文誥，而蘇序接到文誥之後，絲毫不激動，吃點肉、喝點酒，才回到家中。蘇序對大兒子和二兒子要求非常嚴格，唯獨對老三「縱而不問」。三兒子蘇洵考科舉總是考不中，之後他便交友遊盪于山水之間，放棄了科舉。從18歲到27歲，蘇洵整日遊山玩水，這段經歷對他的心胸、他的眼界都起到了很大作用。然而也正因為這樣，蘇家漸漸地敗落了。對於丈夫的所作所為，蘇洵的妻子程夫人給予了充分理解和支持，她侍奉公婆，教育孩子。蘇洵27歲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對程夫人說，我要是這個時候再發憤讀書，致力於科舉考試，然後改變人生，是不是還來得及？程夫人當即表態，你終於有這種上進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家裡的事你都交給我好了。除了父親和妻子，二哥蘇渙對蘇洵的影響也很大。有一次，蘇渙告訴蘇洵，蘇氏家族是從別處遷到眉山的，希望蘇洵能將蘇氏家族的脈絡搞清楚。所以蘇洵在遍訪名山大川的時候，注意求訪蘇家的長輩，還在古書裡面尋找蛛絲馬跡，導致蘇洵對讀史產生強烈的興趣，所以他的第一個成果就是《蘇氏族譜》。蘇洵發憤之後，直到37歲，又參加過幾次科舉考試，但都落榜了。之後，蘇洵把自己為了應付考試所寫的文章付之一炬，然後五六年之內不落筆，讀遍經史子集，等到蘇洵再次動筆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思想家。蘇洵28歲那年蘇軾出生了，兩年半後蘇轍也出生了。在蘇洵遊歷天下、參加科舉考試時，蘇軾、蘇轍都由母親程夫人教育。37歲之後，蘇洵開始著重培養蘇軾和蘇轍。蘇洵對兩個兒子的教育非常嚴格，以至於蘇軾到了晚年的時候還寫過一首詩說：「父師檢責驚走書，坐起猶如掛鉤魚。」（蘇軾《夜夢詩》）可見青少年的時候跟著父親讀書的場景，在蘇軾的心中烙下了深刻的烙印。酈波認為，這個階段對蘇軾和蘇轍的成長非常關鍵，他舉了幾個例子加以說明。子路原來是「卞之野人」，第一次去見孔子的時候，子路頭上插兩根野雞毛，腰間別兩根野豬牙。拜了孔子為師之後，莽撞衝動的子路成為一代先賢。西方有個年輕人叫阿里斯托勒斯，是古希臘一個很有名的摔跤手，摔跤界給他一個外號叫「阿寬」。阿寬有一次經過古雅典廣場，看到有一個乾癟的小老頭在那兒演說，演說的內容有關真理。阿寬聽了幾句，心中豁然開朗，放棄自己摔跤手的生涯，拜這個小老頭為師，這個小老頭就是著名的蘇格拉底，而阿寬就是日後的柏拉圖。近代中國有個年輕人叫梁卓如，參加科舉考試一路順利，梁卓如準備會試的時候，被一個叫陳千秋的同學拉到廣東南海，去聽一個叫康有為的老師上課。聽完幾堂課之後，梁卓如便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放棄科舉考試，拜康有為為師。這個決定促使了中國近代史上一對著名師生的出現——「康梁」，梁卓如就是後來的國學大師梁啟超。除了嚴格之外，蘇洵還經常和兩個孩子就讀書、寫文章過程中的思想進行探討和分享。有一篇文章叫《管仲論》，講管仲臨死的時候，齊桓公問他誰可以來接班，管仲反覆提醒齊桓公要提防三個人——豎刁、易牙和開方。後來齊桓公就是被這三個人所迷惑、欺騙，被這三個人關在宮中，無人問津，最後被餓死在宮中。後人都說管仲有先見之明，然而蘇洵認為，管仲作為大智大賢之人，到臨終的時候，應該為齊桓公推薦一個可以像管仲那樣支撐大業的人，而不是讓齊桓公去提防幾個小人，小人是永遠提防不完的。蘇洵寫這種文章的時候，都會讓兩個兒子一起來分享、探討，所以蘇軾、蘇轍也以邏輯嚴密、思想深刻而見稱。八大家裡的另一家1057年，蘇洵陪同蘇軾、蘇轍二子到京城參加科考。這一年無論是對於北宋文壇，還是對於蘇洵個人而言，都是意義非凡的一個時間節點：首先，唐宋八大家中的「宋六家」竟然齊集京城——歐陽修任科考主考官；蘇軾、蘇轍兄弟與曾鞏參加科考，均高中進士；蘇洵送二子應試入京；王安石在京任群牧判官。其次，雖說蘇洵已經放棄了科考，但是在京城，他的文章受到了文壇大家和當朝重臣的極高稱讚，一時間世人爭相傳閱，甚至刻意效仿蘇氏文風。那麼蘇洵這次陪兒子進京，都遇到了哪些人、哪些事？誰是蘇洵的人生知己？誰又是蘇洵的伯樂？蘇洵真正的伯樂有兩個，一個叫張方平，一個叫雷簡夫。張方平時任益州知州，主管四川。張方平是一個奇才，據說年少的時候，因為家貧，沒有書讀，只好借書來讀，他博聞強記，看過的書過目成誦。張方平到了四川之後，遍訪當地的賢才，見到了蘇洵，發現蘇洵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再等到讀了蘇洵的文章，張方平評價蘇洵的文風集左丘明、司馬遷，賈誼所長，簡直驚為天人。所以張方平在自己的家裡設了一個專座，專門給蘇洵坐，可見蘇洵在張方平心中的地位高到什麼地步。張方平一開始推薦蘇洵做益州學官，相當於現在的成都教育局局長。但是，第二個伯樂對張方平的推薦很不滿意，第二個伯樂是時任雅州知州雷簡夫。雷簡夫見到蘇洵之後，判斷蘇洵有「王佐之才」，可以做帝師，因此雷簡夫給當朝的宰相韓琦以及翰林學士歐陽修寫推薦信，歐陽修非常期待蘇洵能到京城來。蘇洵聽了張方平和雷簡夫的意見之後，斟酌再三，決定還是陪兩個兒子入京參加科舉考試。進京參加科舉考試之前，蘇洵帶著兩個兒子先拜訪了雷簡夫和張方平。張方平一見蘇軾、蘇轍，評價蘇軾必將成為天下文壇盟主，蘇轍比較謹慎、持重，以後在政壇上的成就可能比蘇軾還要高。張方平決定推薦蘇軾和蘇轍到京城去參加禮部省試，兩兄弟高中進士，這一年蘇軾22歲，蘇轍19歲，是名副其實的少年成名。之後歐陽修見到了蘇洵，讀了蘇洵的文章，評價極高。歐陽修向朝廷推薦蘇洵，蘇洵獻上幾篇兵論給宰相韓琦看，韓琦儘管很喜歡，但一直不用蘇洵。另外一個宰相富弼是慶曆新政的主力軍之一，蘇洵給富弼寫信時指出，他現在沒有當年的進取精神了，這是在批評富弼。為此，富弼不高興，也沒有任用蘇洵。這個時候，四川老家傳來消息，程夫人病逝了。蘇洵甚至沒有來得及跟歐陽修道別，便趕回家奔喪。蘇洵把妻子葬在四川眉山老家的老翁泉旁邊，每天來到老翁泉邊的亭子里陪著妻子，所以世人叫他「蘇老泉」。1058年10月，朝廷下了通知，通知蘇洵進京參加舍人院的考試。12月，蘇洵上書朝廷拒絕應試。蘇洵在寫給歐陽修和其他友人的信里講了真正的原因，主要包括四點：第一是對科舉制度不滿，第二是對朝廷的拖拉作風不滿，第三是對朝廷不信任自己不滿，第四是感覺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即使這樣，蘇洵還是寫了一篇《上皇帝書》，提出了十大政治革新主張。1060年，朝廷任命蘇洵為秘書省試校書郎，這時蘇洵已經51歲了。第二年，因為朝廷要修《禮書》，便改任蘇洵為霸州文安縣主簿。蘇洵接受這個官職，酈波覺得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原因：第一，如果蘇洵再拒絕，有些對不住張方平、雷簡夫、歐陽修的舉薦；第二，宋代重文輕武，知識分子都要通過科舉仕途一路，才能名滿天下。修完《禮書》之後，蘇洵不久就去世了，終年58歲。據一些歷史資料記載，蘇洵與王安石素來不合。也有一些史料顯示，蘇洵與王安石雖為同時代人，可二人生平的交集很少。那麼蘇洵與王安石之間，到底都有哪些恩怨是非呢？王安石在後世有兩個外號非常有名，一個叫「拗相公」，一個叫「邋遢相公」。嘉祐初年的時候，王安石已經名滿天下，好多人以結交王安石為榮，這個時候的歐陽修也很欣賞王安石，歐陽修就勸蘇洵結交王安石。蘇洵第一次見到王安石是在歐陽修家中的宴會上，宴會結束之後，蘇洵問歐陽修，席間剛才有一人，像個囚犯一樣，不洗頭髮，臟乎乎的，此人是誰？歐陽修說，這就是名滿天下的王安石。蘇洵說，我觀此人將來必亂天下，因為這個人太特立獨行了，不近人情，這樣的話，一定使得某些人會和他臭味相投，就是聰明之主亦將為其迷惑，所以不應該跟其結交。其實王安石和蘇洵的矛盾根源還是思想之爭。蘇洵的思想很深刻，很有見地。他對時局的分析非常深入，切中時弊。而王安石是一個改革家、行動家。簡括地說，王安石的主張是革故鼎新，把舊的推翻，立刻來套新的。而蘇洵認為先要維持好舊的現狀，然後中間再創新，找到變革點。酈波認為，蘇洵的變革觀點更符合當時的實際，王安石同樣很偉大，但是他太激進了。在酈波眼中，蘇洵是唐宋八大家中的另一家，他是唐宋八大家中唯一沒有進士功名的，唯一沒有做過朝廷高官的，也不擅長詩賦韻文寫作。但是蘇洵是一個偉大的思想家，在他身上體現的不是一個知識分子的風光，而是一個知識分子內心富有和精神的操守，還有深邃的思想。因此，蘇洵能入唐宋八大家是當之無愧的。本報與央視《百家講壇》欄目聯合報道 Z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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