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曾翔的對聯談起——論當今對傳統理解

曾翔老師參加蘭亭會百聯賀新春作品展的作品

孫向群老師說：「在蘭亭會百城萬人寫春聯之際，我也有對聯作品參加了這次百聯賀新春作品展。走進展廳看到曾翔的作品，我眼前一亮，作品中的反常態十分搶眼！瞬間讓我產生了一個問題：什麼是傳統？傳統是幹什麼的？大家認為曾翔的對聯作品有傳統嗎？有多少？表現在哪？如果大家認為不合傳統，具體那些地方不合？為什麼？對書法的發展有害嗎？希望大家能暢所欲言。」

孫老師說這次討論的目的不是討論曾翔的對與錯，而是討論傳統到底是什麼？我常常講回歸傳統，但是要讓你闡述一下：傳統是什麼的時候，你能十分明析地講清楚嗎？

如果我們自己都說不清楚傳統是什麼，那麼我們回歸傳統便是漂浮不定的遊魂！

有書友說：

「傳統的含義很廣泛，不能狹隘的去看待，現代的可能就是傳統的，傳統的也許就是落後的，新會變成舊，舊也會轉化成新。」這個觀點是書友單程票的明天提出的；他說：「個人愚見，在地上寫大字其實不是創新，漢代師宜官早已嘗試。台閣體與館閣體換個角度講也是種創新，因為它創造了一種書寫的特定風格。趙孟頫的時代是需要復古的，所以他的古就順應了潮流，成了新。而蔡襄在需要創新的時代沒能把握潮流，因此只能是守舊。和時代背景，書家個人經歷密不可分。」

東漢書法家師宜官畫像

蔡襄（左）與趙孟頫（右）的比較

老鵬：「我認為，在我們不明白藝術的基本規律時，我們需要向前人學習如何掌握這個基本規律，這個基本規律的掌握過程就是回歸傳統。當我掌握了以後，我自然開始不滿足於與某某一樣，開始主觀能動的改變，這個改變的過程我認為就是發展。當主動改變發展到自然生成的時候，我覺得差不多就是創新了。因此，我們要膜拜他，平視改裝他，調戲他，蹂躪他。」

這種改裝，改得好的叫個人書風，改得不好的就淪為江湖書法。江湖道最大的問題不是改裝，是缺乏第一個過程；從未掌握，談何改裝。

張天翼：「傳統可能不光指書寫的那種風格，還應該包含書法創作的傳統工具等等，傳統有時和經典會有交集，但又不全是，傳統會指技法層面的多一些，但今人缺的是古人的書寫狀態，當然這個狀態是沒有辦法繼承的！傳統應該包含精神層面的東西！」

回歸傳統，不是外在表象的圖式複製與重構；不必具象到某種器物或意識形態，也不是古人的具體書寫形式和行為，只是個規律。

中國最厲害的哲學就是這個太極圖，圓，對立統一

提倡回歸傳統的人，不一定清楚什麼是傳統！如何回歸？我認為傳統首先有一點，就是民族性。中國人的文化思維與藝術追求，西方與東方繪畫的比較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範例。正如鵬師所說的藝術規律，一個民族有屬於這個民族自身的藝術發展規律和藝術追求！

孫向群老師：?這個規律和追求又是什麼？

比如，東方藝術注重抒情寫意，講境界，表達人生的追求和內心的田園構想！西方主動描繪現實，強調個性的張揚，表達極具個人內心化的圖像世界（恐怖，血腥）！這是東西方的文化意識形態所決定的。

有書友說到：「曾翔老師的對聯是真、野、率！」真，必定是野？野，必定是率嗎？

老鵬：傳統不能脫離生活！我想很多人不會選曾的對聯貼在自家門上吧？藝術脫離了群眾，就會變的索然無味。藝術就是脫離了實用性的建立在實用基礎上的一門搞死人又被人搞死了的玩意兒。

這是藝術性和實用性的矛盾。

君冬：從85思潮後，很多藝術家厭煩了傳統文化里的一些過時的價值觀，試圖從西方現代藝術中尋找新的血液。這也是中國當代藝術發展的高潮，包括書法。當代書法在形式上做了很大程度的探索，有用純粹西方藝術觀念作為基礎進行探索的，也有純粹傳統意義上的探索，也有中和的；都在形式方面得到了一定的經驗和成績。但是藝術的發展必須是兩手抓，一手要抓內容，一手要抓形式！

中國藝術中，形式就是內容。

85時期的攝影

邱振中先生講過：「所謂的技法訓練是不需要什麼文化，精神，哲學，意識形態的東西！我覺得有一定道理，如果是臨摹階段，可以通過純粹的技法訓練可以達到一定的效果，但是這只是圖式的相似。但是，從整體的格調和審美趣味來講，光靠技法訓練是達不到的！必須要有文化的支撐！」西方講的內容，書法裡面是存在的，但不是完全相同！就是線條所呈現的形態，會給你一種精神上的暗示和啟發！西方繪畫的內容就是內心情感表達的外在呈現，你精神上所感受到的就是繪畫的內容！

可能有書友說了：「傳統不就是前人留下的那點東西嘛。」是這樣沒錯，但是前人留下水稻的同時也留下了鴉片，該怎麼辦？

或許有人欣賞不了曾翔老師的字，有人會覺得曾翔老師的字耐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審美，也不可能統一。

梵高的圖式與徐渭的圖式，在視覺意識範圍內，其實有很大的相似！官員書法家同樣，都能明顯的反應一些實際的內容！書如其人~

書法的歷史就是不斷創新的歷史，但成功的創新皆符合書法美的標準；比如鄭板橋，金農。必須要創新，要不怎麼獨成一家，也許曾翔就是後世眼中的鄭板橋、金農。有書友喜歡王獻之不喜歡米芾，就是柳宗元所講的：＂美不自美，因人而彰。＂

鄭板橋書法

金農書法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所以我們學習書法要有問題意識。從實用性書法角度看，書寫是工具，那麼兩者之間沒有太大的聯繫，但從純粹的線條和形式來講，也能反應出許多信息，從這個方面看也有聯繫！從藝術性書法來講，文字與書法有很大程度的聯繫，如果徐渭寫屬於他自己內心的內容與抄唐詩宋詞，他在書寫上所表達的情緒和感情是不一樣的，那麼可以說明，文字的內容會直接影響書寫的狀態和感情的表達！

任何藝術，技法都是基礎。古代書家寫信札，正是由於內容的不同，狀態的不同，才會呈現出不用的藝術形式出來。當下千篇一律的形式，正是由於此類問題，抄唐詩宋詞，並不能夠真正表達書寫者的情緒和狀態！到最後就是精神的空洞和技法的熟練，就是匠！形式再花哨（平淡），用筆再複雜（簡單），最後與你有關係？只剩下落款，是你寫的。

書法在當下是一門尷尬的藝術，上不接文字，下不接時代，回歸傳統是有其合理性的！今天的討論非常有意，可以說是一次社會學意義的調查。當下人們心中的傳統是什麼？回歸傳統的路在哪？而這些問題和正確答案相距多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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