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心到中國夢
字數:1968來源:中國新聞周刊 2013年2期 字體:大 中 小列印當頁正文 什麼是美國夢?這個詞最初是由美國歷史學家詹姆士·亞當斯在他1931年的著作《美國史詩》中提出來的。「每個美國人都應該有機會實現他的美國夢。」「美國夢不僅僅是物質豐裕的夢想,」他繼續寫道,更是一種「社會秩序,在這種社會中,每一個人都能夠以其天賦與能力來獲得他的成就,而且他們的成就也能被其他人認可,不論他們出生的環境和地位的偶然境地如何。」 不久前,我看到了一份有關美國夢的民調結果。據《今日美國》報道,24%的人認為自己已經實現了美國夢,40%的人相信自己能夠實現美國夢,15%的人表示毫無希望,21%的人表示對此並不關心。 我不知道類似的問卷在中國會得到一個怎樣的比例分布。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美國夢,還是中國夢,它是有關國家的夢想,更是個人的夢想。而國家的價值,正在於提供一種相對公正的秩序,使身處其中的個人不必為上訪和躲避城管浪費時間甚至丟掉性命,而是專心於實現自己的夢想。 今天,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在談中國夢,這是中國希望之所在。即使措辭尖刻的言論,也是國家賴以上進的動力。所謂「愛一個國家,先要學會恨它」。這裡的「恨」,是「恨鐵不成鋼」,是理性之愛,是清除壞事物的鬥志,更是痛定思痛後的透徹。 你是否實現了中國夢?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個人還好,至於這個國家,讓我再想想……這是許多人的態度。至於這片土地未來怎樣,是即將到來的崩潰還是持久的繁榮,沒有誰準確地預言過。正如過去十幾年來我們所見證的,這個國家有太多的變數,也有太多的恆量。有些方面千年不變,有些方面一日千里。 也有人說,「我的中國夢就是在中國多賺點錢,能夠早日移民美國實現美國夢」。這不是簡單的自我解嘲,而是許多人的真實想法。伴隨著社會的開放,越來越多的人用腳投票,走出國門。不過在國外我也遇到許多華人,他們苦於去留兩難:對異國若即若離,對故鄉藕斷絲連。就像韓素音在《瑰寶》里說的一樣,「我的一生將永遠在兩個相反的方向之間奔跑:離開愛,奔向愛;離開中國,奔向中國。」 這個社會會好嗎?無論是準備離開或回到中國的人,還是久居此地的人,都會經常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這裡的水、空氣以及食品的質量問題,什麼時候會有所改善?不受約束的權力,什麼時候能夠被關進籠子里?中國會像過去一樣從終點又回到起點,在麥烏比斯圈上徒勞無功地打轉嗎? 近些年,我每年執筆給一家媒體寫元旦社論,其實也是和大家一起在做中國夢:希望在這片土地上長久地生活,希望這裡的自由越來越多,暴力越來越少。而這也恰恰是幾千年來中國的未解之結。 荷馬說,「當一個人成為奴隸時,他的美德就失去了一半。」對此,阿諾德補充說,「當他想擺脫這種奴隸狀態時,他又失去了另一半。」 人被奴役的時候會失去自己的美德,人爭取解放的時候也會失去自己的美德。如此一針見血的對比著實讓人讚歎。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個人在被壓迫時卑躬屈膝,喪失人格,而一旦有力量解放自己時,又變得飛揚跋扈,傷及同類? 從概念上說,它關係到對自由與權利的理解。托克維爾曾經在《舊制度與大革命》中嘲笑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法國人「似乎熱愛自由,其實只是仇恨主子」,也正是因為仇恨大於自由,法國大革命最終血流成河。反抗與仇恨都不等於自由,自由是一種普遍權利,真正的革命不是為了奴役別人,更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建立起一種持久的自由秩序,以便讓所有人能夠在這種秩序中平等地生活。 從政治上說,它關係到對強力的約束。沒有誰甘願受人壓迫,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奴役,不是因為這個人強而另一個人弱,而是因為那裡奉行暴力邏輯,強者的力量未能得到約束。在此前提下,弱者不得不屈從於強者。同理,只要是這種暴力邏輯不被打破,當有朝一日強者轉弱,弱者轉強,類似恃強凌弱的悲劇仍會再次上演。暴力的方向發生了轉變,但是暴力的結構並沒有變化。 從歷史上說,中國人已經經歷了太多「以反抗始,以悲劇終」的革命或者反抗。如果革命的目的不是為了自由,而只是為了反抗或者解放本身,就意味著革命不但沒有建立起新的秩序,也沒有真正建立起新的價值。當革命因對暴力的迷信而衝出應有的邊界,否定人的意義本身,革命不僅毀壞了過去的文明,也迷失了未來的方向。 還記得1984年,張明敏唱《我的中國心》時的情景。從中國心到中國夢,跨越三十年。不同的是,中國心是以中國塑造中國人,而中國夢是以夢想塑造中國。前者連接過去,後者面向未來。也許,最初人們只是要求一個做夢的權利。當被侮辱與被損害者走到了一起,他們開始要求夢想成真。這個國家,每一天都在變化,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歷史的河流總在不經意間拐彎,突然之間,一片寬闊。 (作者系南開大學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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