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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孫雨人師爺》 張振啟口述,郝建立整理

《回憶孫雨人師爺》郝建立整理《回憶孫雨人師爺》張振啟口述,郝建立整理2011年8月19日張振啟師伯是孫雨人師爺早期弟子,聽張師伯的敘述,我得知孫師爺心地善良,卻生不逢時。年青時曾隨孫祿堂師祖南下,到南京國術館、上海等地,拜孫劍雲先生為師,一輩子在風雨中度過;1986年,帶著一心傳播孫氏武學的遺願,突然離世,享年78歲。一、孫祿堂定興之緣

孫祿堂先生關於孫祿堂師祖如何與孫雨人祖父孫紹亭相識?孫雨人師爺說:老先生最早是朝廷派來定興剿匪的,承襲正七品文林郎。那時拒馬河是個重要水道,楊村是個碼頭,下游就是白溝。當時社會荒亂,河盜猖獗。當時我祖父是軍機大臣鹿傳霖家的護衛長,有定興八卦王之稱,也是程廷華的徒弟,和孫祿堂是師兄弟。清廷令他二人一起清剿河盜,成效顯著,定興社會得以安定。孫祿堂和我祖父合作的很好,感情勝過同胞手足。二、孫雨人武學之緣孫雨人師爺幼年秉承家傳,父親孫振岱傳授他孫氏拳,也得到伯父孫振川及孫存周二師叔的傳授。後在本縣師範學校畢業後,隨孫祿堂師祖去了南京國術館,任助理教習。後經師祖介紹,孫雨人師爺還跟李景林將軍學了二年多武當劍,包括23個小趟,都能夠雙手演練。

孫劍雲先生孫師爺的老師,是比他小7歲的孫劍雲;是孫祿堂和夫人一句話:「你給你師姑(孫劍雲)磕頭吧。」就這樣,給孫劍雲磕頭遞帖,當時,孫劍雲14歲。孫雨人師爺早年認識尚雲祥、薛顛等老一輩武術家。孫雨人師爺說薛顛人挺好,是個大高個子,他的拳勁,有自己的特點。孫雨人師爺和張師伯閑聊時,說他的七叔、八叔,都是尚雲祥的弟子。尚雲祥個子不高,身體很軸實,頭很大,長得虎頭虎腦,功夫相當好。

孫祿堂先生(早年晚年)三體式和雲手下勢的拳照孫雨人師爺親眼見過孫祿堂師祖和尚雲祥推手,尚雲祥大捋功夫相當好,一般的人,叫他一捋就倒。他捋老先生,老先生一個箭步,就到了尚雲祥的身後。還有一次,尚雲祥一擠老先生,老先生一含胸,竟把尚雲祥按在椅子上。孫師爺曾跟張師伯說起,他在南方國術館練拳的情形,國術館有南北風味的兩個食堂,孫師爺經常在兩個食堂間,走著八卦步,換著樣地吃飯。在國術館期間,孫祿堂師祖和孫雨人師爺推手時,能用腳打到他的臉,再推,師祖的腳又打到了另一側的臉。孫雨人師爺見到的高人多,親身體會的也多。

孫祿堂先生的太極拳照孫雨人師爺曾拿出家裡珍藏的老相片給張師伯看,有孫祿堂老先生的。孫師爺年青時,他那時穿著大褂和皮鞋,戴著眼鏡。還有就是孫振岱的相片,顯得儀錶不俗。他曾對張師伯說,當年若遇到表演的場合時,老先生讓他大伯孫振川上,遇到和人切磋,老先生讓他父親孫振岱上場。三、孫雨人試手孫師爺跟張師伯說過一件事。大概是1933年,從南方國術館回來,他和他父親住在北京。有位北京的拳師,曾對別人說孫氏拳不行,傳來傳去,就讓孫雨人師爺知道了,他那時正是火氣旺盛的年齡。他找到那裡,拳師正帶著學員練拳。他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假裝看不懂,驚奇地問:「先生,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呢?」拳師答道:「練拳。」他又問:「練這個有什麼用?」拳師說「能健身,能防身。」孫雨人師爺說:「練這個,還能防身?」拳師讓他試試。孫師爺打過去,拳師被打倒在地;拳師起來再試,又被放倒在地。拳師的妻子看出了門道,忙把孫師爺讓到客廳里。回去後,孫雨人師爺跟他父親和孫存周大師說了此事,結果受到了孫振岱和孫存周的嚴厲訓斥。孫師爺對張師伯說手時,曾說孫氏拳粘連隨,都不能使勁,打人時用勁了,不管把人打出去多遠,都不給分。和不熟的人切磋時,一定要警惕,有人一搭手,就愛放冷勁。

孫祿堂先生在北平的家中他和張師伯說起一段往事。當年孫祿堂師祖在國術館任職時,讓孫雨人師爺負責往北京家裡送錢回去。在盜匪橫行的時代,孫雨人師爺憑著機警和功夫,確保了一路平安無事。孫師爺到北京後,住前門附近一家旅店,旅店經理愛結交練拳的朋友。孫師爺去了後,夥計告訴他,來了個上海練拳的。那位上海人來到孫師爺房間,看到孫師爺年紀輕輕,有武學的神氣,問道:「會推手嗎」,孫師爺說「我不怎麼會。」又問道「能搭上手不?」孫師爺說「湊合著能搭上手。」那位上海人硬纏著孫師爺,搭上手開始推,孫師爺以退示弱,那位上海人說「也就是你啊,要是換了別人,」他話還沒說完,孫師爺啪的一下,就把他放出去了,他驚詫地說「你不是不會推嗎?」孫師爺說:「你是大人,讓著我呢!」孫師爺跟張師伯說過,在固城打日本人的事。1939年左右,他回到定興,在固城小學教學。有一個日本兵,喜好摔跤,估計是柔道或空手道之類的,他到處打聽定興會摔跤的人,想比試。一個人向他透露,孫師爺是練家子。他找到了學校,孫師爺不願和日本人糾纏,就說自己不會。日本兵急了,上去就用手掐孫師爺的脖子,孫師爺一拳把他打倒,捋著他的胳膊,後退到門口放下他,跑出去。那個日本兵拿著槍追出來,孫師爺腳下一動,日本兵又被摔出去一丈多遠,摔的著實不輕。事後,那個惱羞成怒的日本兵尋機報復,均未得逞。我問張師伯,孫師爺用的到底是什麼勁,能將人摔出那麼遠?張師伯說是粘勁,只要對方挨到自己的身體,就能帶起來,是無意中發的勁。解放後,五十年代,孫師爺在胡庄村小學教學時,每天堅持6個小時練拳。逢周六、日,孫雨人師爺六、七里的路程,都是打著崩拳,去辛保庄中心學校開會。孫各庄楊文碩老師向張師伯說過一件事,斗門村有一位20多歲的年青人好摔跤,當地沒人摔得過他,他經常向孫師爺叫陣。孫師爺為人低調,不願和他比試。好幾個年青的老師想看看熱鬧,激孫師爺說「你還是武術家!」幾個人連拉帶扯地簇擁著孫師爺來到空地,楊老師說「只看到孫老師在地上轉了一圈,年青人就躺下了,那人起身後,又沒看清什麼動作,接著又躺下了」。八十年代初期,唐山程炳鈞師伯有幾次來定興,拜訪孫師爺,一次程師伯來定興和人推手,見面的幾個人,都推不過他。孫師爺要和他推,他說那還行,孫師爺說沒事,進吧。結果,這位師伯一出手,就被發出去,又被孫師爺扶住了,程師伯這才服了定興。四、孫雨人教拳

1953年老照片1950年以後,孫雨人師爺在本縣李家莊村教小學,教會了幾個學生練拳。其中,李曉東後來成了完縣的縣委書記,此人為1983年孫祿堂陵園的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每年全縣教師們開會搞活動,孫雨人師爺表演八卦劍,是既定的節目。1958年,孫雨人師爺在向黨交心提意見時,被劃為右派,經常被揪去批鬥,受殘酷迫害長達十餘年。紅衛兵小將們知道他會武術,大冬天的叫他脫光上衣,拿土坯往他背上砸,嘴上還說「試試你的功夫」。除了挨打,還吃不飽。後來被抄家,遣送到黃驊勞教。在勞教所,當時省委書記劉子厚的夫人還單找他,學習過太極拳。勞教結束後,仍受監管。孫師爺曾對張師伯說過,當時很多人跟他學拳,都是偷著去。凡學拳的人,都有受益。在縣計量站工作的張師伯,就是在那段時間,向孫師爺學拳的。那時他33歲,體重才90多斤。張師伯是先跟盧澤民,學了太極拳和形意拳,然後才到孫師爺那兒去的。張師伯先練了劈拳和太極拳,練完後,孫師爺給他糾正了錯誤。一年以後,張師伯隨孫雨人師爺,到北京孫劍雲先生那裡,練劈拳和太極拳,請教指正,孫劍雲先生也沒有挑出多大毛病來。

孫叔容先生和孫劍雲先生(前)後來又到孫叔容老師那裡,孫叔容老師給糾正了練開合手時手指僵硬的問題。以後,孫師爺要張師伯,把劈拳打瓷實,還說:「把劈拳打好了,其他拳一說就會;如果想健身,一趟太極、一趟劈拳,也足矣,用也沒問題」。那時,孫師爺還戴著右派帽子,敢光明正大地跟孫師爺練拳的,還是少數人。劉勝光是李秀亭的徒弟,張信忠還曾得到過孫劍雲的傳授,他二人想試試孫師爺的功夫。那時,孫師爺住北房東屋,一進門有爐坑,門口吊著門帘。文革期間,有一年冬天,他倆去找孫師爺。趁孫師爺出去上廁所時,把爐坑板偷著撤了兩塊,孫師爺回來後,腳邁空,馬上就感覺到了,嗖一下就躍上了炕,跳了約有一米半的距離,他問道:「你們倆誰幹的?」他倆誰也不說話了。孫師爺戴著右派的帽子,在二街勞動,一次和社員們在地頭蹲著休息時,周鳳嶺年輕好動,個頭也在一米八以上,在背後突然搬孫師爺的肩膀,想試孫師爺的功夫,孫師爺隨感而應,一起身把周鳳嶺靠了個大跟頭。從此,人們誰也不敢再和孫師爺開玩笑了。孫師爺的反應極為靈敏,東相蓋村薛福勇曾把孫師爺請去,幾個練拳的人,也趁孫師爺去廁所時,躡手躡腳地走到廁所牆邊,用手打孫師爺的頭,被孫師爺一把抓住,說「嗬!還有想暗算我的!」孫師爺藉以上的二事,對張師伯說:拳術在用時,是剎那間的反應,不是想出來的。文革結束後,張師伯幫助孫雨人師爺找縣政府落實政策,壓了孫師爺20年的右派帽子,終於被摘掉了。1978年,還被選為縣政協委員。從此,家中經常高朋滿座。80年代,成立北京孫氏太極拳研究會。在會上,孫師爺表演了形意拳,開始時,很放鬆地打;回身後,剛勁十足,打得很有氣勢。

孫劍雲先生拳照孫劍雲在會上介紹孫師爺時說:「這是我大徒弟,比我大七歲,技擊懂的多,你們誰願研究推手和技擊的,可以找他切磋。」後來她老人家說:「還是我大徒弟,給我長了臉!」1983年在完縣,給孫祿堂師祖立碑時,孫師爺表演了雜式捶和八卦拳,美國來的蔣雲仲夫婦為之攝像。孫師爺表演完八卦拳後,省體委的一個人,過去摸孫師爺的手腕,查看孫師爺的脈搏頻率快不快,把孫師爺逗樂了。孫雨人師爺練拳和不練拳,脈搏和體征都沒什麼變化。河北省成立武術協會時,好多人和孫雨人師爺推手,都難以自持。河北大學的武術教練武淑清教授那時40多歲,老是攙著孫雨人師爺,請教拳理。王洪本早年隨李秀亭先生學拳,1980年左右,在回民飯店裡,孫師爺對他說:「洪本練得不錯了,來試試吧。」王洪本說:那不行,孫師爺說:來吧,把飯店桌子移開後,王洪本一拳打來,被孫師爺化解,借著勁順勢挒出去了,眼見王洪本撞向桌子,又把他抻了回來。孫雨人師爺勸張師伯一定要下功夫,他曾跟張師伯說:「劈拳下手的用法,可以捋,可以推,也可以拍,關鍵是動作要隱蔽,不讓人察覺」。張師伯對胯打不解,曾問孫師爺,孫師爺讓張師伯捋他的胳膊,借著張師伯的捋勁,孫師爺用胯一下把張師伯打到了炕上。張師伯的推手,已有一定基礎,曾無意中發人。他的一個侄兒跟張師伯切磋,張師伯無意識動了一下,覺得沒有碰到他,他的侄子卻突然頭朝下,肩膀著地,栽倒在地上。後來張師伯跟孫師爺說起此事。孫師爺說:「無意之中生真意,以後老這麼打才行。」一次,孫雨人師爺讓張師伯練練八卦掌,練完後,孫師爺很不高興,嚴厲地說:「誰這麼教你來著?」當時,張師伯心裡一驚,頭上冒出了冷汗,孫師爺看他有些下不了台,又耐心地跟他說:「練拳,必須認認真真地練,一手也不能馬虎,否則,練拳入了俗,就改不了了。」

孫雨人先生(右四)與北京、河南同門合影孫師爺對孫氏拳的繼承,很是憂心。弟子中,沒有以武為業的,即使是練武的好材料,也要忙於生計,沒有太多時間練拳。五、孫雨人之德張師伯說孫師爺最影響他的,是品德。有人說他愛打人,他打的多是偷襲他的人或一些欺負人的人。縣城二街村賣水果的「大喜兒」一米八多的個頭,體重最少也有一百七、八十斤。因為佔地撂攤,經常欺負縣城外的人。有一次他在慈雲閣附近,把一位外來賣水果的攤子給推翻了,孫師爺正巧碰見,勸了他幾句,沒想到大喜兒火了,掄起一個扁擔,就朝孫師爺打來,沒看見孫師爺有什麼動作,大喜兒就倒下了,還沒站穩,就又倒在地上了,張師伯說,這就是孫師爺的武德。孫師爺在胡庄小學教學時,政府給伙食補助費,他在房東家吃飯。那時群眾生活很苦,房東給烙了一張白麵餅,房東家還有七、八十歲的老人和孩子,他就把餅撕成兩半,一半給老人,一半給孩子。時間久了,房東說話了,說孫老師,你不要到我家吃飯了,你老吃不好,怎麼行。孫師爺說沒事。孫師爺對張師伯說「練拳的好處,這就體現出來了,葯補不如食補,食補不如氣補,有粥喝就行」。改革開放後的八十年代,盧澤民開汽車修造廠賺了錢,拿著5000元給孫師爺送去,孫師爺說:你這是幹什麼?盧澤民說:給你補助生活用,孫師爺說我夠用了,拿回去吧。張師伯說孫師爺當時可以收下,可他沒有,他的意思就是讓盧澤民好好練拳。盧澤民人很聰明,孫師爺對他抱以希望。孫師爺曾教誨弟子們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義之財不可取」。我對張師伯說,我愛人就是二街人,她說小時候常見到他,不知他會武術,就知道這個老頭人挺好,別人家有事,他老去幫忙。聽鄭老師也說起過,孫師爺有時到家中教拳,遇到天晚了或是下雨天,從不留下吃飯。孫師爺對張師伯說:「在人家吃飯,一家人圍著你忙,誰也吃不好」。張師伯只知道有一次,孫師爺在王德芬家,吃過一回,那是陪孫劍雲先生。孫師爺這人特別認真負責,到完縣給孫祿堂師祖立碑,他負責帶隊。上火車前,清點人數;在火車上,逐車廂再找找;下車後,還要點一回。一年夏天,張師伯愛人要做手術,孫師爺在醫院有一個親戚,張師伯在響午找到孫師爺。孫師爺飯沒吃,就去找那個有關係的醫生給照顧一下。他對張師伯說:「你的套路還不全,活步八卦你要學,還有器械。你好好下功夫,再瓷實瓷實,等天涼快了,我再把形意、八卦、太極,從頭給你講講,以後你就可以升華了,但非下功夫不行。再聰明的人,不下功夫也不行」。那次,孫師爺和張師伯說了好幾個小時,也是最後一次,勸他好好練拳。一個月後,孫師爺就去世了。孫師爺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他找了張師伯好幾次,這是後來拳友周鳳鳴告訴他的。到底急著找張師伯談什麼事,就成了謎,張師伯說「我太后悔了」。孫師爺聽從孫存周大師的教誨,從來沒有搞過徒弟向他磕頭拜師的儀式。對弟子一視同仁,對貧窮或殘疾人員,尤其耐心輔導。二街有個外號叫「縣長」的,40多歲了,才一米二高左右,靠賣瓜子為生。也經常找孫師爺練拳.孫師爺每次都耐心地輔導他,使他有了生活下去的勁頭。一街肖維明哥倆,母親早亡,哥哥被爸爸賣到北京郊區,當時維明還小,十來歲吧,他爸爸成天不在家。孫師爺見狀,經常帶他到自己家裡吃飯,還教他練拳。孩子挺聰明,後來到成婚年齡,孫師爺給他找了個對象,成婚後,有了後代,這才算成全了一個家庭。二街王金山父母雙亡,孤身一人,精神還有毛病。因成分問題,有兩間房子也被大隊佔用了,生活非常潦倒。孫師爺主動幫助他,找政府要回了房子,他學著修車子糊口;孫師爺還教他練拳,提高了他的生活質量。孫師爺把關心鰥寡孤獨,也奉為神聖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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