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知其白、守其黑:蔡鍔的護國攻略

  蔡鍔將軍像,蔡鍔使用的指揮刀  文 | 黃金生    辛亥革命,你在北,我在南,野心勃勃,難容正人,懼我怕我,竟欲殺我;海內興師,上為國,下為民,雄師炎炎,義無反顧,罵你笑你,今天吊你。」這是蔡鍔寫給袁世凱的輓聯。不過,就在袁世凱去世不久,這位以反袁稱帝而聞名的「再造共和第一人」,也因病離世。蔡鍔長子蔡端的外孫袁泉在《我和外公眼中的蔡鍔將軍》一書中寫道:「蔡鍔與袁世凱,一個清癯儒雅,一個粗壯雄武;一個勁氣內斂,一個虎視鷹揚;一個高潔自守,一個黑白通吃;一個捐生紓難,一個竊國自為。這兩個強勢男人的較量對決絕對有看點,夠分量。」  從1913年9月蔡鍔入京,到1915年11月離京,他就與袁世凱一直在暗中對弈。最終,蔡鍔贏得「護國軍神」等美譽,袁世凱則以身敗名裂告終。  蔡鍔「很有點痴心妄想」  1912年1月12日,剛剛成為雲南都督的蔡鍔在給黎元洪的電文中讚揚袁世凱「閎才偉略,實近代偉人」。1913年3月,宋教仁遇刺後,作為雲南辛亥起義的領導人,蔡鍔卻堅決反對對袁用兵。他致電革命黨人,稱依據《臨時約法》,大總統若有謀叛行為,應由參議院彈劾,總統的政治過失,則應由國務院負責。他認為,未有窮盡法律程序就貿然起兵,事實上是對當前共和政體的破壞。說袁刺殺宋教仁,只是猜測,沒有證據,且已進入法律程序進行調查,上海地方檢察廳給國務總理趙秉鈞發出傳票,要他到庭受審。若逞一時意氣,動輒興兵,只能是破壞、毀了共和國這個「初生嬰兒」的前途。所以,二次革命時,蔡鍔的選擇是支持袁世凱,反對孫中山。

  1912年3月10日下午3時,在北京石大人衚衕前清外務部公署,袁世凱宣誓就任臨時大總統  二次革命後,1913年10月,蔡鍔離滇進京。於是有人認為這是蔡鍔中了袁世凱的調虎離山之計。不可否認,雖然蔡鍔在二次革命中支持袁世凱,但袁世凱對蔡鍔並不放心。據曹汝霖回憶,在得知蔡鍔舉兵造反時,袁世凱曾對他說,蔡鍔「有才幹,但有陰謀」,「我早已防他,故調來京」。但其實,若非蔡鍔主動請求離滇,袁世凱是調不動的。一來蔡鍔在雲南有政績有威望,有繼續主政的民意基礎;二來蔡鍔沒有失職逾矩的行為,袁世凱想撤他也抓不到把柄。蔡鍔進京更多是其自願行為,他深感雲南地處邊陲,不能很好地施展其宏圖,他需要更大的舞台。梁啟超就說,蔡鍔辭去雲南都督,「並非有人逼著他辭,雲南人苦苦挽留,中央也不放他走。他前後寫了十封信給我,要我幫他把雲南的官辭掉。」  可見,蔡鍔赴京,是對袁世凱抱有極大幻想的。在離滇前,他甚至表示:「如果袁氏願意的話,就讓他做一個終身總統。」梁啟超也說,那時的蔡鍔「很有點痴心妄想,想帶著袁世凱走上政治軌道,替國家做些建設事業。」  而在袁世凱一邊,也是調用人才之舉,蔡鍔不僅精通軍事,而且擁護中央集權。袁認為:「孫氏(孫中山)志氣高尚,見解亦超卓,但非實行家;黃氏(指黃興)性質直,果於行事,然不免膽小識短;蔡鍔遠在黃興及諸民黨之上,此人之精悍即宋教仁或亦非所能匹。」對他存有猜忌其實也很正常,其實,即使是北洋系將領,袁世凱又何嘗沒有猜忌呢。  1913年10月9日,蔡鍔離開昆明,先由越南到香港,再乘船經停上海、南京,過山東。每到一地,袁世凱必派專員迎接。蔡鍔抵京後,又是一番車馬迎護,吃喝應酬。袁世凱安排蔡鍔在總統府暫住。袁世凱還讓長子克定和蔡鍔拜把子,可謂恩寵甚隆。  有人認為,蔡鍔到了北京,就被袁世凱「閑置」起來,給了他一些有名無實的頭銜。而陶菊隱在《蔣百里先生傳》中認為,袁世凱「心目中的軍事新人物,陸軍總長一席以蔡松坡(蔡鍔字松坡)為最適宜」。袁世凱希望由蔡鍔來訓練新式部隊,繼而調任參謀總長,再出任陸軍總長,但由於北洋老人們的反對,於是袁世凱只得將計劃暫時擱淺,也就只能先把蔡鍔「掛」起來,為日後重用做鋪墊。蔡鍔也不計較,他無論在編譯處、辦事處還是經界局,工作都認真對待,表現積極。他與蔣方震、閻錫山等11人組織軍事研究會,深入研究各種軍事學術問題。其間,他不斷上書袁世凱,為國防建設和軍隊建設獻計獻策,傾訴他希望建設一支強大武裝力量的強烈願望。但不久,蔡鍔對袁世凱的幻想就破滅了。

  1914年6月12日,中華民國參政院開院合影。前排左起:章宗祥、周自齊、段祺瑞,左五起:劉冠雄、孫寶琦、汪大燮、黎元洪、徐世昌、王闓運,左十二為趙爾巽、左十三瞿鴻禨、左十五為薩鎮冰,二排左五為朱啟鈐、左七為王家襄、左八為梁啟超、左九為李經義、左十為湯化龍、左十六為林長民,三排左二為蔡鍔、左三為蔭昌、左五為施愚、左十一為周學熙、左十二為熊希齡、左十四為馬良,最後一排左一為梁士詒、左五為徐紹楨、左七為孫毓筠、左八為錢能訓  要「為四萬萬人爭人格」  在護國戰爭塵埃落定後的1916年10月,蔡鍔在為紀念《盛京時報》出版十周年所題的祝詞時,借用了老子《道德經》中的話:「知其白,守其黑。」這其實正反映了蔡鍔在京時期的處境。  在蔡鍔到京的一兩年時間內,他陸續目睹了袁世凱操縱《總統選舉法》的修改、國會的解散、《臨時約法》的取消,辛亥革命所取得的那些成果,除了民國的招牌之外,已經破壞殆盡。尤其是當1915年8月23日,在袁世凱的授意下由楊度等人發起組織「籌安會」,袁世凱欲帝制自為的野心已昭然若揭時,蔡鍔便已產生了反袁的念頭。其實,在二次革命時,蔡鍔就對國民黨方面勸其反袁的使者說:「國體共和,載在約法。有人敢違約法,國人必起而共擊之,我就是第一個不饒他的。現在袁賊逆跡未彰,師出無名,故我主張暫時忍耐,時機未到,勸公等萬勿輕動。」  在當籌安會醞釀之際的1915年8月15日,蔡鍔從北京搭車去天津,找到梁啟超,兩人商量了一個通宵,蔡鍔表示:「眼看著不久便是盈千累萬的人頌王莽功德,上勸進表,袁世凱便安然登其大寶,叫世界看著中國人是什麼東西呢!我們明知力量有限,未必抗得過他,為四萬萬人爭人格,非拼著命去干這一回不可。」使他下定決心與袁世凱復辟帝制進行鬥爭。此後差不多每兩周,蔡鍔都要去天津與梁啟超密商,並初步擬定了赴雲南發動武裝起義的戰略設想。內容是:「雲南於袁氏下令稱帝後即獨立,貴州則越一月後響應,廣西則越兩月後響應,然後以雲貴之力下四川,以廣西之力下廣東,約三四個月後,可以會師湖北,底定中原」。從這時起,蔡鍔與京中有關人員聯絡,與西南軍政人員密電往還,他還密派專使分赴廣西、湖南、廣東進行聯絡,與在美國的黃興也取得了聯繫。  蔡鍔在暗地積極籌劃反袁的同時,表面上卻裝得若無其事。在「籌安會」掛出招牌僅半個月後,梁啟超就在京津各大日報上發表了其萬餘言的長文《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震動中外,傳誦一時。文章發表之後,作為梁啟超的得意門生,蔡鍔在北京四處稱:「我們先生是書獃子,不識時務。」有人反問他:「那你為什麼不勸你先生?」蔡回答說:「書獃子哪裡勸得轉來,但書獃子也不會做成什麼事,何必管他呢?」他甚至發起成立一個「討論國是會」,公開表示「贊成君主國體」。在統率辦事處,袁氏爪牙執贊成帝制者題名錄,向蔡鍔試探,蔡鍔當即在「主張中國國體宜用君主制者署名」的名單上,簽上「昭威將軍蔡鍔」之名。正是在這一時期,蔡鍔開始涉足京中妓院八大胡同,對外營造出一副無所作為、耽於淫逸的形象。世傳蔡鍔與小鳳仙的故事,就發生於此時。  美人挾走蔡將軍  蔡鍔與小鳳仙,一個是命運凄苦的風塵女子,一個是率領千軍萬馬的將軍。風塵俠女助名將英雄再造共和的傳奇故事一直被坊間所津津樂道,也演繹出很多不同的版本。

  京城名妓小鳳仙  關於小鳳仙的身世,歷來傳說版本不一,大多屬於春秋演義。能確定的是,她是浙江錢塘人氏,粗通文墨,能詩會畫,多才多藝。梅蘭芳藝術研究會副會長吳迎介紹說:「小鳳仙是1898年生的,她母親是一個杭州富商的姨太太,後來大老婆對這個姨太太非常不好,這個姨太太就帶著小鳳仙,還有一個奶媽,離開家裡。離開以後,她母親就過世了,這個奶媽就領著小鳳仙獨立生活。13歲那年,奶媽就把她帶到南京賣唱,後來逐步又到上海。1916年左右到了北京。北京的陝西巷,那個年代是紅燈區。小鳳仙跟她奶媽住在陝西巷,就賣唱,就是在那裡,小鳳仙遇到了蔡鍔將軍。」而據《八大胡同》一書的說法,蔡鍔首次去八大胡同的陝西巷,是楊度領去的,這或許是袁世凱等人軟化和籠絡蔡鍔的手段。  在那裡,蔡鍔遇見了小鳳仙,兩人情投意合,開始頻繁的接觸。據說小鳳仙有民主思想,反對帝制,因此成為蔡將軍的「知音」,這當然是小說家言。吳迎說:「小鳳仙因為從小受到歧視,生活很潦倒,所以她也確實對那些新的事情,有一種好奇,也有一種嚮往,所以她跟蔡鍔非常能談得攏。」中國社會科學近代史研究員曾業英認為,小鳳仙就是生活在底層的女孩子,小鳳仙和蔡鍔交往只是為了維持自己生活,她對政治、帝制、民主也沒有什麼認識。  蔡鍔和小鳳仙的頻繁往來導致了蔡鍔的家庭風波。據當年的農商部參事張新善回憶:「??蔡鍔和名妓小鳳仙鬼混,形影不離,繼而(導致蔡鍔)夫妻反目,蔡鍔用飯碗將妻子的頭部砸得頭破血流。」這事不僅驚動了街坊四鄰,也驚動了袁世凱,袁世凱聽說後,對手下人笑言:「松坡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你們快去勸勸。」他派心腹朱啟鈐等前往。經過調解,蔡鍔出贍養費數萬,與夫人離婚。蔡母表示不滿兒子迷戀酒色,捨不得離開孫兒男女,要與蔡夫人及其子女一起回湖南,當即收拾行裝,號啕出門,離開了京城。  眼看母親孩子離開京城,蔡鍔不僅沒有反悔之意,反而要求朱啟鈐代為物色新的姑娘,袁世凱聽了彙報,稱蔡鍔為「風流將軍」。此後,蔡鍔更是常去八大胡同妓院。而暗中卻把八大胡同妓院作為與各方面聯繫的秘密機關和接洽地。  不過,在蔡母和蔡夫人走後不久,狡猾的袁世凱很快就有了上當的感覺。同時他也接到蔡鍔與外界秘密通信的舉報。一天,他突然派便衣軍警闖入棉花衚衕蔡家住宅,翻箱倒櫃,搜查電報信件,結果一無所獲。蔡事先已有防備,早把幾十部密碼帶到天津梁啟超家的卧室里,才得以倖免。事後,袁世凱賊喊捉賊 ,飭軍警捕拿「盜犯」,並從監獄中提出幾名罪犯加以處決,以資掩飾。  蔡鍔知道袁世凱已經對他產生了懷疑,為防不測,他要設法迅速出逃,以便領導雲南的反袁鬥爭。所以,他不僅要出京,而且要東渡日本,因為以當時的情況,從內陸去雲南幾乎是不可能的。  為了設法逃出,同時不引起袁世凱對雲南方面的注意,蔡鍔一面向袁世凱幾次上書請假治病,一面暗中策劃逃跑。蔡素有舊疾,身體很差,所以治病不像借口,袁世凱半信半疑。根據《政府公報》的信息,1915年10月到11月下旬,蔡鍔4次向袁世凱請病假,就醫地點從北京到天津再到日本,袁世凱統統批准,且在最後一次報告上批示:「呈悉。一俟調治就愈,仍望早日回國銷假任事,用副倚任。」  針對這些登在《政府公報》上的官樣文章,近代史學者謝本書認為,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蔡鍔提出離京就醫,事實上是「先斬後奏」,袁世凱一方面無可奈何,批准了蔡鍔的請假報告,並交《政府公報》刊登,是想給人造成這樣的印象,似乎蔡鍔仍在其掌握之中;另一方面則加緊對蔡鍔進行監視,包括派人至天津監視在內。

  1914年冬至,袁世凱在天壇舉行了隆重的祭天儀式,為他策劃中的登基稱帝做了一次綵排。圖為袁世凱由八抬大轎送到圜丘壇圍牆內臨時搭建的帳篷里(而非皇帝更衣殿),準備更衣祭祀  作為當事人的哈漢章,在《春耦筆錄》里敘述說,1915年11月10日,哈為其祖母80壽辰,宴賓客於北京錢糧衚衕聚壽堂,蔡鍔應邀出席。是夜,蔡鍔與牌友玩牌至次日7 時方散。密探看到蔡鍔一門心思打牌,早已星散。蔡鍔趁機出哈宅,直入新華門,因離上班時間太早,門衛很奇怪,以為是袁世凱召他來的,不敢多問。蔡鍔抵總統辦事處,侍者問他:「將軍今日為何這麼早來?」蔡鍔看了看故意撥快的表說:「我的錶快兩個小時!」隨即打電話給小鳳仙,約她午後12點半到某處同吃飯。片刻,蔡鍔見已擺脫密探。便出西苑門,乘三等車赴津,繞道日本返滇。  蔡鍔出走後,哈漢章、張紹曾等都受到懷疑,小鳳仙因有蔡鍔邀吃飯的電話關係,懷疑更多,受偵探盤問整日,不得要領,因而有「小鳳仙挾走蔡將軍之美談,傳播全城矣」。另一當事人劉成禺在其《洪憲記事詩》中記下這一傳說,並寫詩云:「當關油壁掩羅裙,女俠誰知小鳳仙。緹騎九門搜索遍,美人挾走蔡將軍。」  蔡鍔在雲南起義後,小鳳仙安然無恙,並未像有些影視劇中那樣遭到關押,另外,小鳳仙還是干老本行,所以吳迎說:「這可以證明蔡鍔也沒有給小鳳仙多少錢,不然的話她就不用干這個了。」  1951年初,梅蘭芳率團去朝鮮慰問志願軍,途經瀋陽並演出,下榻於東北人民政府交際處招待所,見到了當時隱居於瀋陽的小鳳仙,小鳳仙講述了她與蔡鍔的關係,也可作為參考。據梅蘭芳的秘書許姬傳回憶,小鳳仙對梅蘭芳說:  袁世凱的兒子袁老三常到我屋裡打茶圍,打聽老蔡的生活情況,和哪些人往來?老蔡來了,就有幾個不三不四的人到班子里來。我問老蔡:這些混混好像沖著你來的!他笑而不答。後來有人對我說,蔡松坡是革命黨,袁世凱表面上給他掛名差事,很器重他,骨子裡卻派人監視他,聽說他還反對老袁做皇帝,你別跟他太熱乎,免得受連累。我那時常聽他(蔡鍔)講三國、水滸故事和做人的道理,他又教我認字看書。我覺得他這個人是正派的,在我的追問下,他吐露了真情,並鄭重其事請我幫忙。我對他說:「你叫我幹什麼,是我辦得到的,一定儘力而為。」  那時外邊直嚷嚷袁世凱要當皇帝啦,老蔡常常鎖著眉頭不說話。有一天他對我說:「我要走了,你想辦法,讓我從這裡脫身。」??那天我給老蔡找了一間北屋,他背向窗,面對穿衣鏡,大衣、皮帽掛在衣架上,圓桌面上放著懷錶,為的是可以掐鐘點。老蔡坐在那裡喝酒,可以從穿衣鏡里看到外邊的動靜,我們還把窗上的紗簾去掉,換上紙捲簾,故意卷上去,這樣,外邊的人可以透過玻璃看見屋裡的動靜。老蔡估計天津的車將要開行時,出了雲吉班,直奔車站。他走時,衣服仍掛在衣架上,懷錶亦未拿走,偵緝隊以為他去小解就會回來的。接著劉媽就把紙簾放下,外邊的人弄不清屋裡的人是否還在,這些都是事先布置好的??  後來袁世凱派兒子老三來盤問我,並說:「你若告訴我蔡鍔哪裡去了,我將答應你任何要求。」我說:「我怎麼知道他到哪裡去呢!」  「一生賣人,不期今乃為人所賣」  蔡鍔來到天津後,住進了日本人開設的共立醫院暗中和梁啟超作最後的密商,同時與孫中山、黃興以及東京、上海、香港、昆明等地革命黨人建立了密切聯繫。在一切磋商籌備妥當後,蔡鍔與戴戡、陳敬銘等各人穿了一套大禮服,共同攝影留念,表示「失敗就戰死,絕不亡命;成功就下野,絕對不爭地盤」。12月2日,蔡鍔改扮成日本人,甩掉了監視的密探,東渡日本,然後報告袁世凱說:「欲請假赴日就醫,又恐公不我許,故微行至津東渡。」  得知蔡鍔逃脫以後,袁世凱乃「頓足自恨,謂一生賣人,不期今乃為人所賣」,並說這是「縱虎出柙」,大有悔意。私下裡,他槍斃了失職的偵探,同時派人火速赴天津,試圖抓蔡鍔回京。但蔡鍔已經東渡日本,一去不復返了。  據黃興的後人回憶,當輪船到達日本時,蔡鍔與黃興派來接頭的使者互換了服裝,對方喬裝成蔡鍔下船,攜帶其行李去別府箱根,作就醫狀。而真正的蔡鍔卻乘同一條船回到了上海,然後途經香港前往越南河內,再經陸路直奔雲南昆明。同時,他預先寫好了十幾封信,排好日程,說他某某日在某某地遊覽,囑咐友人隔日發一封給袁世凱,繼續迷惑袁世凱。一直到蔡鍔秘密到了昆明,這些信件尚未寄完!所以袁世凱最初得悉蔡鍔潛赴雲南時大吃一驚,無法相信,因為這些從日本發回的信件「報告他遊歷的狀況,養病的情形。袁氏見來信筆跡一點不錯,郵局的銷號一號不錯,不由他不信」。  1915年,「鑒於從遠東傳來的驚人消息——袁世凱總統正在策劃顛覆中國的共和制度」,美國《獨立周刊》對袁世凱進行了一次專訪,袁親自出面「闢謠」。他說:「說我贊同恢復帝制,希望成為皇帝的論調,並不是由我的朋友,而是由我的敵人虛構的。??中華民國是否會失敗?現在我申明,不會。??的確,在我國的一些地方,有復辟帝制呼聲。??但是,並沒有出現帝制派成氣候的跡象。」 這篇載有《中國的共和制將繼續下去》的周刊於11月22日出版。然而,就在訪談還沒發表的11月20日,國民代表大會已經以絕對多數票批准了君主制。12月13日,「迫於民意」,袁世凱宣布「接受帝制」,組織「中華帝國」。  而與袁宣布「接受帝制」同時,12月19日,蔡鍔也歷經險阻來到昆明。22日晚,他和另外37人歃血為盟,其誓詞曰:「擁護共和,吾輩之責。興師起義,誓滅國賊。成敗利鈍,與同休戚。萬苦千辛,捨命不渝。凡我同人,堅持定力。有渝此盟,神明必殛。」之後,他們向袁世凱發出了著名的護國戰爭第一電——「漾電」:「??變更國體之原動力,實發自京師,其首禍之人,皆大總統之股肱心脾。蓋楊度等六人所倡之籌安會,煽動於前,而段芝貴等所發各省之通電,促成於繼,大總統知而不罪,民惑實滋。」接著,電文要求將楊度等六人和朱啟鈐等七人明正典刑,以謝天下。電文最後,要求袁世凱於24小時內答覆。  袁世凱當然沒有回應。

  1915年12月25日,蔡鍔等在雲南組成護國軍舉兵討袁,反袁鬥爭進入高潮。圖為護國軍出師前部分將領合影,左起:李曰垓、羅佩金、蔡鍔、殷承瓛、李烈鈞  於是,12月25日,唐繼堯和蔡鍔等通電全國,宣布雲南獨立,起兵討袁,拉開了護國戰爭的序幕。誓師之時,蔡鍔稱:「吾儕今日不得已而有此義舉,非敢雲必能救亡,庶幾為我國民爭回一人格而已。」  「他瘦得像鬼,只有兩眼閃閃發光」  作為護國第一軍總司令的蔡鍔,在反袁各派大聯合中起著紐帶作用,是護國軍的象徵。當時被編入蔡鍔第一軍的支隊長朱德在12月25日早晨,遵照蔡鍔預定的計劃,率領革命士兵驅逐了帝制派軍官,宣布起義,並全體開往昆明。朱德這次與蔡鍔在昆明的見面印象非常深刻。美國著名記者艾格尼絲·史沫特萊對此記錄道:  朱德和他的軍官朋友們到達昆明後,立刻下車趕到蔡鍔的司令部,發現蔡鍔正和參謀們開會。朱德說:「當蔡鍔起身向他們走去的時候我大吃一驚,說不出話來。他瘦得像鬼,兩頰下陷,整個臉上只有兩眼閃閃發光,肺結核正威脅著他的生命。那時他的聲音已經很微弱,我們必須很留心才能聽得清。當他向我走來的時候,我低頭流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雖然命在旦夕,思想卻一如既往,鋒利得像把寶劍。我們坐下來,他說明了全國各地起義的計劃,並且說雲南必須挑起重擔,等待其他各省共和派力量組織起來。」  三天之後,我們就要出兵四川,袁世凱一些最精銳的部隊駐紮在那裡。??蔡鍔對我們說,要立刻出兵貴州,掃蕩袁世凱在那裡的部隊,然後轉道廣西,直奔濱海的廣東。第一軍和其他附屬部隊要出兵四川,增援部隊只要訓練完成也應跟著上前線。  蔡鍔說完,朱德問他:「可是你不能帶隊去啊!你有病,要送命的。」蔡鍔望望他,又把眼光移到別處,說,「別無辦法,反正我的日子也不多了,我要把全部生命獻給民國。」  蔡鍔率領第一軍4個梯團(旅)約8000人入川,擬對川邊敵軍突然襲擊,出奇制勝,奪占敘州(今宜賓)、瀘州諸要地,再北攻成都、東取重慶,爾後揮師東下,會師武漢。護國軍以弱於敵人的兵力,在餉彈兩缺,後方接濟時斷的情況下,與號稱精銳的北洋軍奮戰數月,雖沒有奪占瀘州,卻牽制住了敵軍主力,阻止了敵軍的推進,有力地配合了其他方向軍隊的行動,推動了全國反帝制運動的發展壯大。3月22日,袁世凱被迫宣布取消帝制。瀘州前線總司令張敬堯,見勝利無望,在3月31日與蔡鍔達成停戰協議。  蔡鍔的護國軍出師,對袁世凱震動很大,及至1915年12月25日雲南宣布獨立,在當天召開的國務會議上,袁世凱竟然語無倫次地抱怨說:「雲南自稱政府,照會英法領事,脫離中央。此事(帝制)余本不主張,爾等逼余為之。」眾默然,可見袁世凱的驚慌程度。狡猾的袁世凱並未預料到自己會失敗,他曾對曹汝霖說:「四川、雲南這些省份,一向目無中央軍,所以我派曹錕、張敬堯駐守在四川邊境,以防不測。剛剛,我又派了陳宧,帶了三個旅的兵發往四川,西南軍力薄弱,有了我派的這些部隊,不需要擔心。」  但很快,袁世凱發現形勢的發展已遠非自己所能掌控。作為其左右手的段祺瑞、馮國璋採取消極態度,使之再也無法調兵遣將。  就在護國戰爭的關鍵時刻,袁心腹愛將陳宧的倒戈給予他致命一擊。陳宧奉命前往四川指揮作戰,據說臨行前曾特地向袁世凱先行三拜九叩頭大禮,說是怕袁世凱登基時他回不來,要先朝敬一下,其虔誠之心可見一斑。可是眼見全國反覆辟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陳宧也變卦了,他先是與蔡鍔暗中議和,到1916年5月22日,正式宣布四川獨立,與袁世凱決裂。馮玉祥說:「西南一帶的局面,全靠陳宧維持,袁世凱接到電報後,十分震驚,受到嚴重打擊,不久,袁世凱就一命嗚呼了??」

  1916年,護國戰爭結束後,身著戎裝的朱德在四川成都  袁世凱內外交困,不僅國內外輿論批評聲音一片,而且自己的老部下也不聽話、不肯賣命。1916年3月22日,袁世凱宣布取消帝制。袁的女兒袁靜雪對袁世凱當時處境回憶:「一方面,蔡鍔的護國軍已經佔領了四川南部,貴州和廣西也先後宣布獨立,陸榮廷自任為兩廣護國軍總司令,因之護國軍聲勢大振。另一方面,我父親手下的兩員大將——段祺瑞、馮國璋,一個是置身事外,袖手旁觀,一個則不再那麼恭順地服從我父親的命令,並且聯合了江西、浙江、山東、湖南四省的將軍,準備發出取消帝制、懲辦禍首的電報。我父親看到大勢已去,只得親自邀請徐世昌、段祺瑞、黎元洪三人到中南海來共同舉行取消帝制的緊急會議。??從此他就憂憤成疾,終於身死。」  1916年6月6日,袁世凱病逝,護國戰爭結束。蔡鍔臨危受命為四川督軍。當時蔡鍔在全國威望極高,被視為「軍神」,一到成都,「萬人空巷,都想一望風采」。但他的病情已極度惡化,在處理完川省善後事宜,即於9月東渡日本治病。1916年11月8日上午,蔡鍔終因醫治無效,病逝於日本福岡,年僅34歲。他最後的請求是:「鍔以短命,未能儘力民國,應為薄葬。」  (參考資料:謝本書:《蔡鍔傳》;馮學榮:《親歷北洋》;袁泉:《我和外公眼中的蔡鍔將軍》;李靜睿:《蔡鍔——軍人之心,唯有共和》;史沫特萊:《偉大的道路》;蒯樂昊:《從蔡鍔到唐繼堯,亂世里的兩種路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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