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呆母親的生日禮物

痴呆母親的生日禮物 文/徐奇 母親患腦血栓已經好幾個年頭了，雖然還能慢慢地走動，但總覺得她腦筋越來越不清楚，甚至有時會顯得有些痴呆。她自己說過的話轉身就忘了，常常手指著姐姐眼睛看著姐姐，嘴裡卻喊著我的名字；孫子、孫女以及外孫們的名字在她的嘴裡幾乎天天反串；有時候她要的東西，你忙活了大半天把箱櫃翻了個底兒朝天，卻突然發現就在她自己的手裡拎著或握著；住在城市的高樓大廈里，她卻動不動就叫你去看看房後的菜地是不是該澆水了……母親從來不會故意搞笑，但卻常常把你弄得一頭霧水之後，讓你樂翻天。 母親生來就是個要強的人，以前從來不麻煩我們兒女，倒是常常幫我們照顧孩子做家務。她患病後經常尿褲子，每次給她換衣服，她都像個木頭人一樣笨拙。給她洗腳搓腳心她從不知道抬腿，非得我蹲下用肩膀扛住她的腳才行。父親見我汗流滿面地蹲在那裡不得勁兒時，就在旁邊說她，「你把腿抬起來呀！」她這才緩緩地抬起腿來，可等到下次再洗她還是如此。為了讓她能曬會兒太陽，每天中午我都要匆匆趕回家，把她扶到陽台上坐會兒，上班前再把她扶回床，父親說：「你媽媽自己能慢慢地動，你就不用老是來回折騰了。」但母親卻從不說個「不」字。常常感覺她好像特別地依賴我，離了我就不成。她簡直成了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孩了。 那天中午，姐姐剛把父親本月的退休金領回來了，母親一吃完飯就開始坐在床上數錢。她反反覆複數了幾遍，然後抬頭問我：「這……到底……是多少錢？」我數了一遍說：「是九百八十塊啊。」「噢……」她若有所思地應了一下，又開始慢慢地數起來。我回到書桌前坐下，看著她數來數去的樣子，覺得挺有意思。母親不厭其煩地不像是在數，倒像是在選。只見她抽出一張慢慢地擎過來：「這是……一百嗎？」我告訴她：「這不是一百，是十塊。」她慢慢縮回手，又低頭數，一會兒又拎了一張鈔票遞過來：「這張呢？」我又告訴她：「這也不是一百，是五十塊。」「噢。」她應著，又慢慢地數仔細地挑著。 我坐在書桌旁，禁不住細細地打量起母親來。母親真的很老了，頭髮幾乎全白了，年輕時白皙的皮膚上已經布滿了密密細細的皺紋 ，只有那雙眼睛還泛著光。看她數錢的認真勁兒，我想她真的成了人們常說的老小孩了。因為母親過去一向對錢很謹慎，可現在她居然沒事兒拿著鈔票數著玩，而且沒完沒了地擺弄著。數了好一會了，母親的手已有些抖，她又把錢一張張費力地攤開，用手摩挲著，然後一張一張地舉起來看…我怕她累著，就說：「媽，我不是幫您數好了嗎？您就別數啦，錯不了的。」 她沒答話，哆哆嗦嗦地又抽出一張，這一次她大概有些莫名的激動，竟拿起拐棍拄著，有點吃力地挪到我跟前，滿臉希望地問：「這是一百吧？」我不無調侃地又像是在鼓勵小孩子：「啊呀你這老太太，可真了不起，終於讓你給猜對了。」她舉著那張一百元的鈔票竟孩子般地沖我笑了，蒼老的臉上掛滿了夕陽般的慈祥。 「四子啊，」母親一向叫我小名，「後天是你生日，生你那天啊，媽媽折騰了好幾個地方。我就知道你這輩子會挺累的，這不有工作得上班，還得回來照顧我……」我有些吃驚地注視著母親，我自己都差點忘了生日。她慢吞吞又接著說；「這一百塊錢呀，你拿去……買點吃的……」心一下子狂跳起來，眼睛有些潮濕，她已經老得像個孩子似的離不開人照顧，糊塗得分不清十和一百，可她卻還牢牢地記著兒子的生日，記著兒子出生的場景，而且又准又清晰。望著她蒼老的卻依然寫滿了愛堆滿了情的臉，淚終於奪眶而出。這是從內心深處湧出的淚啊！ 我一邊接過她摩挲挑選了好長時間的鈔票，一邊用手抹著不斷湧出來的淚水，喃喃地：「媽……您……」母親是1996年離開了愛她的兒女的，距今已整整十年了！那張100元的鈔票我至今依然保留著，像傳家寶一樣捨不得花掉。我把那張鈔票鑲在一個金屬相冊里封存起來，這是母親永遠活著的跳動的心，也是我今生今世永久的珍藏！ 母親節又要到了，今年不去母親的墳上祭拜了，也不想藉助於燒香燒紙來寄託哀思了，我只想把內心深處的懷念寫出來，以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親愛的母親，兒子永遠愛著您永遠想念您！如果有來世，您來做兒子，兒子想做您的母親，兒子要用今生來世兩世全部的情來深深地報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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