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　七》（圖）

【美 文】《小　七》

一

小七是我媽的乾兒子，我的乾弟弟。

上個世紀的八零初年，母親在不響應國家計劃生育的號召下偷偷摸摸地有了我。母親原本是滿心歡喜，以為自己能撈得一老兒子，雖然她自己一直對國家有些心存愧疚，但在老兒子的誘惑之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誰知生下我來一看，又是一個不長眼色的死丫頭，母親的心立即變成死灰，狂怒之下幾次欲將我扔在河裡餵魚蝦。

其實我上面已經有了一個哥哥，四個姐姐。但大哥生性頑劣，極不聽話，在村子裡惹事打架，名聲極壞。軍人出身脾氣爆躁的父親在手執皮鞭N次教育未果後，兩人來了個恩斷義絕，大哥在磕頭之後，另立了門戶。

從此以後，直至大哥他做了父親，生兒育女，父親都是在偷偷摸摸的情況下託人去看望，跟大哥一直無半句好言。

母親對大哥被逐一直心存戚焉，也為此大鬧了幾次天宮。但無奈父親天生耿直、倔強，一條道走到黑，況且父親為大哥的寵壞一直怪責著母親，再加上那時候跟父親一樣剛正不阿的奶奶尚在人間，母親一個人勢單力薄，看自己也鬧不出來個大浪花，也只有委曲求全的份了。

二

小七在我不久後出生。

他們家是外來戶，家境也極為貧寒，他們家在我們村最後面，三間小屋孤孤單單，顯示出自己的勢單力薄。小七的上面已經有了兩個哥哥，他的父母親為人極為低調，人看起來也忠厚。雖是外來戶，跟村人相處得都不錯。

小七那時候不叫小七，叫小三。母親抱著生不待見的我，和抱著小七的母親相遇，母親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母親對小七的母親說：妹子，你可是真是好命，都有了三個兒子。你看看我，又是一個死丫頭，俺家老崔都四十多了，跟大兒子又不和，你說，這以後要我怎麼辦喲。

哪知小七的母親也是一個極聰慧的人，見母親那麼一說，乾脆來個順水推舟。笑眯眯地說道：大姐，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家小三，俺就把它送給你做乾兒子，以後初一十五的，都在你們家過，你們老了由他來照顧，放心吧大姐，他一定會跟你家親生兒子一樣。

母親一聽，雙眼冒光，喜出望外，白得來的兒子誰不要啊，況且還不用自己親自養，只是逢年過節的多雙筷子而已。母親一激動之下，將我身上奶奶給的長命銀鎖扯下，送給了小七，就當是訂下來了，並且用我們家的排名，正式更名為小七。

自這以後，我經常看到小七，特別是看到他身上的那把長命鎖，簡直就是晃我的眼，刺我的心，跟我過不去。

三

小七生得賊眉鼠眼，這是我說的。

而別人都說他生得俊俏，簡直跟崔家的五朵金花不相上下。我每一次聽到，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小子，能跟俺家五朵金花比嘛，他不就是小鼻子小眼睛外帶臉皮厚死愛笑嘛。惹得奶奶父母加上姐姐都賊啦啦喜歡他。可我就是不喜歡他，瞧他眯著小眼睛笑成那樣，一臉的諂媚，我呸。

七歲的時候，他竟然跟我一起上一年級。他居然開始要比我長的高了，別人個個都說他是我哥，我這個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好在他挺有自知之明，一直聲明著他是我弟，我是他姐。我常常挺著身軀站在石頭上跟他比高矮。他竟然也說，姐姐我比他高。瞧瞧，瞧瞧，他多虛偽，我真是打心眼裡看不起他。

上小學那些陳年舊事都不再重提了。總之，他是我的跟屁蟲。我叫他上東他不往西，我叫他打狗他絕不攆雞，聽話得跟我家花花似的。（註明：花花，我七歲時養的小狗）

四

上中學時，他跟我分班了，我吁了一口氣，終於可以甩掉這個小跟屁蟲了。可不知道咋的，眼看著他都快高出我半頭，身邊竟然還有一兩個250度近視，一臉純真傻相的小MM跟著，我這心裡就忍不住冒出酸酸的冷氣。

每到周末回村時，我總會擋住要坐他自行車後面的小MM，命令式對他說：小七，載你姐我，姐的自行車壞了。

他會很聽話載我回家，無視於身後小MM一臉的委屈。

高中時，他已經長到一米七幾了。可就在那時候，他們家裡發生了一些事，他的兩個哥哥都考上了大學，而他的父親，卻無力供養他們三個。

那時候我家的家境，也非常不好。父親在得知小七的困境之後，也只有嘆氣之聲。於是，小七就在那時，退學下來，不到十八歲的他，去了北京。

自那以後，我上了市裡的一所爛大學。跟他，便幾年沒曾聯繫。

五

幾年之後，我第一次找工作，想起了在北京的他。問了問他父母親他的情況，他父母說，他好幾年都不曾回來過，據說在北京的一家天燃氣公司里，我要了他的號碼，跟他取得了聯繫。

電話中的他聲音有些深沉，純粹是成熟男人的聲音，跟幾年前青澀的他叛若兩人。

我去了北京，他來接我。第一眼看到他，我驟然愣住。幾欲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難掩自己一臉的疲憊，一身的衣服皺皺巴巴的，跟從前細眉細眼秀氣的他完全是兩個人。

看到我驚訝的表情，他居然笑了笑，輕輕地說：姐，你是不是感覺到不可思議呢。你以前總不喜歡別人認為我是你哥，你看看，現在的我，誰會認為是你弟呢。

然後又解釋道：姐，我這是因為剛才還在工作，現在急著趕活，沒辦法。

我的淚水有些不爭氣要流出來，握了握他的手，說道：小七，別解釋呢。你是我弟，這是事實，無法更改。只是這幾年，你在做什麼呢？為什麼會累成這樣樣子？

他又笑了笑，說：姐，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剛開始來時，挖大溝，每天都糊一聲泥，那更不成樣子，好在姐沒看到，否則更加認不出來呢。現在我自己包活了，雖然辛苦，但收入還不錯。

我又看了看他，是的，他變了，他的確變了，他經歷生活的波折，現在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不是從前那個總讓我欺負的小男孩了。而且，事實上，他一直都成熟，他一直都是讓著我而已。

六

他幫我聯繫了一家小型的廣告公司的工作，而且每次來看我時，總要將自己平時不穿的西裝穿上，打上領帶，非常的像模像樣。

他說：姐，我不能給你丟人，你這裡，都是些文化人。

我說：傻孩子，說啥呢，你不也是文化人么。你以前，成績一直比姐好。而且你們家，兩個哥哥都做上公務員了，你現在也是小老闆了，應該挺著胸膛才對。

他呵呵地憨笑道：姐，俺家哥不也是你哥么，你是我姐，他們是你哥。

我想了想，也是呢。這孩子，比我聰明。

那時候很多同事誤會小七是我男朋友，每次他來時，幾個壞心眼的女同事都拿他取笑不已。好在，他實在好脾氣，不厭其煩一遍一遍地澄清。有時候我就說，別澄了，由得她們說去，一群八卦婆，不嚼舌頭哪能活呢。

小七卻認真地說：不行呢，我不能由她們誤會姐你，你還要找男朋友呢。

七

又過了兩年，我終於要離開北京回去了。小七的事業在那時節節上升，已經忙得前腳跟打後腳。本來走的時候不要他送了，況且那時候，有一個暗戀我的男生主動護花，一直護送到北京站。但就在我上車的那會兒，我還是看到了他，他站得遠遠的，遠遠的，不停地，不停地揮著手……

http://www.360doc.com/myindex.aspx

(2016/02/20/雨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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