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琪隨筆：楊絳究竟招惹了誰？

丁小琪隨筆：楊絳究竟招惹了誰？

105歲的楊絳老奶奶離世，為什麼遭到這麼多褒貶非議？因為她是赫赫有名的大作家錢鍾書的夫人？因為她是被魯迅先生當年批判過的北京師範大學校長楊蔭榆的侄女？因為她著作等身功名卓著嗎？

這個時代最惦記的隱士——楊絳

最才的女 最賢的妻 最慈的母 最良的師

——紀念105歲的楊絳奶奶

丁小琪

三樓就是錢鍾書和楊絳的家

在北京三里河南沙溝小區，幾百戶人家的大院里，有一套很醒目的沒有封陽台沒有裝修的寓所，那就錢鍾書和楊絳的家，素麵粉牆，水泥地板，天花板上還留著幾個清晰的手印，那是錢鍾書還在世時，楊絳爬梯子換燈泡留下的。這麼樸素的房子里，住著名聞遐邇的著名作家錢鍾書和楊絳。

文壇大家恩愛伉儷錢鍾書楊絳夫婦

楊絳是當代的著名作家、翻譯家、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外國文學研究所研究員。楊絳先生祖籍江蘇無錫，出身名門，父親楊蔭杭是中國早期留日美的法律學者，浙江聞名的大律師，做過浙江省高等審判廳廳長；楊絳的姑姑是中國近代史上第一位女校長——國立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校長楊蔭榆（就是當年因學潮被魯迅批判過的那個楊蔭榆）。楊絳1911年7月17日出生於北京，1932年畢業於蘇州東吳大學，獲文學學士，當年又考入清華大學研究生院外國語言文學專業研究生。

15歲時的楊絳

楊絳1935年與錢鍾書結婚後，隨夫赴英國、法國留學，1938年回國。她曾先後就職於上海震旦女子文理學院、清華大學外語系教授，1949年調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研究員。

錢鍾書和楊絳新婚燕爾赴英國留學

在牛津歸來的船上

楊絳先生德高望重，著作等身，她的文字樸素平靜，她的為人內斂低調。經歷過動蕩中國的一場場暴風驟雨，文革中遭紅衛兵批鬥，被剪成陰陽頭，隨後又被下放到農場勞動，吃盡了苦頭。她像一棵弱不禁風的老樹，戰戰兢兢地活了下來，她總是躲在人類的邊緣，活在生活的低處，默默著述，筆耕不輟。

楊絳在清華大學任教時

1981年，70多歲的楊絳，寫出了散文集《幹校六記》，這本由錢鍾書作序的傳記體散文，從「下放記別」、「鑿井記勞」、「學圃記閑」、「小趨記情」、「冒險記幸」、「誤傳記妄」六個小輯，真實地記錄了錢鍾書和楊絳下放幹校勞動時期的生活遭遇，對他們這對可以做出更大成就的高級知識分子來說，這簡直是人才資源和寶貴時光的極大的浪費，更是一種屈辱不堪的生活，作者在字裡行間諷刺了人性的醜惡，訴說了幹校生活的苦難和無奈，但並沒有激情的吶喊，她以大知識分子的雅量隱忍包容，怨而不怒。這需要多大的胸懷啊。

1997、1998年，楊絳80多歲時，天降厄運，女兒和老伴相繼病逝。女兒錢瑗沒有子女，女婿在文革期間早已自殺，楊絳一下子就成了孤寡老人。深懷悲傷的她，靠讀書著述支撐著這孤苦寂寞的人生。這時期她寫下了《我們仨》，了卻了女兒的心愿，把他們一家三口點點滴滴的生活趣事編輯成書，深切懷念那曾經夫妻恩愛、嬌女繞膝的幸福時光。

《我們仨》

2001年，楊絳先生將錢鍾書和她的全部稿費和版稅捐贈給了母校清華大學，設立「好讀書」獎學金，獎勵好學上進、成績優秀的貧困生。

清華大學的校長書記來看望楊絳

楊絳96歲時寫下了散文集《走在人生邊上》：「我今年一百歲，已經走到了人生的邊緣，我無法確知自己還能往前走多遠，壽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凈這一百年沾染的污穢回家。我沒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過平靜的生活。細想至此，我心靜如水。我該平和地迎接每一天，準備回家。」

楊絳先生在寫作

楊絳98歲開始為她的長篇小說《洗澡》寫續集《洗澡之後》。

楊絳100歲時，每天仍堅持整理錢鍾書的資料和自行寫作。

楊絳103歲時，編寫出版了270萬字的《楊絳全集》九卷。

博士生導師錢瑗和丈夫

楊絳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不是她的著作，而是她的獨生女錢瑗。錢瑗1937年5月出生於英國牛津，1959年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俄語系，並留校任教。1978年公派去英國蘭開斯託大學進修英語和語言學。1980年回國，1986年晉陞教授，1993年被聘任為英語語言文學博士生導師。1997年3月因病去世。英年早逝。這是楊絳心中永遠的疼。

楊絳103歲時編寫完《楊絳全集》九卷

100歲的楊絳先生，身體健朗，思維清晰，風趣幽默，每天堅持健身、練字、寫作。她的生活非常簡樸，早餐都是自製的豆漿或者酸奶，就連最喜歡吃的太湖魚蝦，也是偶爾吃一次。

只剩我一人留下打掃現場

最親的人都走了，留下楊絳來打掃現場，她像戰場上倖存的英雄，收穫了這麼多戰利品：話劇《稱心如意》、《弄假成真》、長篇小說《洗澡》《洗澡之後》、散文集《幹校六記》、隨筆集《將飲茶》、《我們仨》、《走在人生邊上》，《楊絳全集》九卷，譯作《唐吉坷德》、《吉爾布拉斯》、《小癩子》、《斐多》。在這些戰利品的簇擁下，105歲的楊絳奶奶悄悄地揮手告別了人間，她的財產和古玩字畫收藏都捐給了國家。輕輕地她走了，正如她輕輕的來，輕輕地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著名作家學者楊絳先生

楊絳先生2016年5月25日凌晨1點多辭世，晚上9點，清華大學校園內，曾經見證過楊絳與錢鍾書戀愛的老圖書館門前，掛起了清華學子們親手疊制的千紙鶴，近千名清華師生相聚無聲，默默悼念我們英雄般的楊絳奶奶，敬仰這位最才的女、最賢的妻、最慈的母、最良的師。

清華大學師生近千人自發悼念楊絳先生

學生們自己摺疊的千紙鶴

清華學子為楊絳先生獻花

清華學子們為楊絳先生默哀

楊絳語錄

1、人畢竟是血肉之軀，帶些缺點，更富有人情味吧。

2、我們看到的命運是毫無道理的，專開玩笑，慣愛捉弄人，慣愛搗亂。

3、少年貪玩，青年迷戀愛情，壯年汲汲於成名成家，暮年自安於自欺欺人。人壽幾何，頑鐵能煉成的精金，能有多少?但不同程度的鍛煉，必有不同程度的成績;不同程度的縱慾放肆，必積下不同程度的頑劣。

4、人雖然渺小，人生雖然短，但是人能學，人能修身，人能自我完善。人的可貴在於人的本身。

5、一個人經過不同程度的鍛煉，就獲得不同程度的修養、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搗得愈碎，磨得愈細，香得愈濃烈。

6、修身——鍛煉自身，是做人最根本的要求。

7、靈性良心人人都有。經常憑靈性良心來克制自己，就是修養。

8、我認為命運最不講理。

9、醜人照鏡子，總看不到自己多麼丑，只看到別人所看不到的美。

10、我時常聽人吹牛，豪言壯語，使我自慚渺小。我也想吹吹牛「自我偉大」一番，可是吹來卻「鬼如鼠」.因為只是沒發酵的死面，沒一點空氣。

11、我是一位老人，凈說些老話。對於時代，我是落伍者，沒有什麼良言貢獻給現代婚姻。只是在物質至上的時代潮流下，想提醒年輕的朋友，男女結合最最重要的是感情，雙方互相理解的程度。理解深才能互相欣賞、吸引、支持和鼓勵，兩情相悅。門當戶對及其他，並不重要。

12、靈性良心人人都有。經常憑靈性良心來克制自己，就是修養。

13、有了信仰，人生才有價值。

14、一個人有所不足，就要自欺欺人。一句謊言說過三次就自己也信以為真的。

15、我們從憂患中學得智慧，苦痛中煉出美德來。

丁小琪2016年5月30日編輯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