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古魅力的重生：幫你看懂《唐頓莊園》風尚經

06-21

復古英劇《唐頓莊園》第三季已經落下帷幕，留下了粉絲們的許多期盼、不舍、喜悅和眼淚。據說，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堅，第一夫人米歇爾也是《唐頓莊園》的超級粉絲。一部講述百年前英國人大家族的連續劇能如此大紅大紫，一定有其深層次的原因。《唐頓莊園》的魅力究竟何在？是復古的潮流所致？還是思古的幽情大發？唐頓時代的風尚對我們今天的生活又有何影響？特別解析那個時代與那個時代的生活方式，深入探討唐頓莊園華服盛景背後的點點滴滴……

英國知名時尚雜誌用大量版面表現唐頓三美的古典優雅

英倫文化的另一面招牌、威廉王子夫婦也十分喜愛《唐頓莊園》，在最近的一次採訪中，威廉和凱特表示大愛唐頓，最欣賞美麗善良、突破階級界限與司機相愛的三小姐。唐頓的話題性可見一斑。劇中的三位小姐更是一躍成為當紅炸子雞，頻繁出現在各大時裝秀場的頭排和時尚活動上，優雅與現代並存的氣質讓她們在流行古典韻味的當下成了復古的代名詞。

丘吉爾的父親和母親——一位美國小姐

《唐頓莊園》的製作十分精良，對歷史細節的考究程度更是讓人驚嘆。比如劇中三位小姐的父親Robert為了維護唐頓這座城堡，需要很多很多錢，於是娶了富有的美國姑娘Cora，以Cora豐厚的嫁妝拯救唐頓莊園。這在當年是一個典型現象。從1870年到1920年的五十年間，大約有幾百位美國富家女嫁給英國貴族。這些富家女中，最有名的一位叫Jennie Jerome，是被譽為「華爾街之王」的富豪Leonard Jerome的女兒，她於1874年嫁給Marlborough公爵的第三個兒子Randolph Churchill。他倆的長子，就是日後英國最有影響力的領袖之一，傳奇首相丘吉爾（Winston Churchill）。

一部講述百年前英國人大家族的連續劇能如此大紅大紫，一定有其深層次的原因。《唐頓莊園》的魅力究竟何在？是復古的潮流所致？還是思古的幽情大發？唐頓時代的風尚對我們今天的生活又有何影響？讓時光網為你解析那個時代與那個時代的生活方式，深入探討唐頓莊園華服盛景背後的點點滴滴……

時代背景：

一個大家族的興衰正是一個大時代的縮影

時尚總是最精準地反映一個年代的文化和經濟。古今中外，無論哪個朝代哪個國家，最時尚的人群一定是所謂的精英階層，也就是一個國家裡掌握經濟命脈，控制政治方向，引領文化風潮的那一群人。這也是為什麼時尚總是不可避免地和上流社會聯繫在一起。因此，要看懂唐頓莊園的時尚，一定要先了解時代背景。

編劇Julian Fellowes說，他在這部戲中最想突出的，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給英國社會帶來的變革，尤其是等級制度的變革。唐頓莊園的故事，始於1912年泰坦尼克號沉沒。1912年，雖然愛德華七世已死去兩年，但仍被廣泛認同為愛德華年代末期。那麼，愛德華年代有什麼特殊性呢？

1851年的倫敦世博會象徵著維多利亞時代的輝煌

首先，愛德華年代之前，是著名的維多利亞年代。從1837年到1901年，維多利亞女王統治英國64年期間，英國經歷了工業革命，成為資本主義經濟的先驅國家。維多利亞年間，英國不但經濟飛速發展，海外殖民地大幅擴張，國內也是各種和諧穩定，歌舞昇平，社會氣氛積極而樂觀，因此在愛德華年代，英國是世界上最強盛的國家。

第二，愛德華年代也是英國最後一個嚴守社會等級的年代。傳統上，英國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人們在擇業，社交和通婚方面，遵循嚴格的等級規範。上流社會，中產階級和勞工階層，界限清晰，絕不混淆。但是，愛德華年代發生的一系列變革，為日後的社會等級鬆動以至漸趨消失，奠定了最初的基石。

汽車的出現改變了人們的生活

在《唐頓莊園》里可以看到，電燈、電話和汽車，從那時起被廣泛應用。現代科技不僅推動生產力的發展，也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從而引發社會變革。比如第一季里的女僕Gwen，由於新興產業需求大量文員，帶給她做女秘書的機會。可以說，Gwen是世界上第一批白領女性，以未婚身份在大都市獨立生活。

三小姐和司機發生戀情，終成眷屬

女性獨立推進女權進步，英國最終於1918年通過法律，給予三十歲以上的有產女性選舉權。汽車帶來的交通方便，讓Crawley家三小姐Sybil有機會參加政治集會，並和司機發生戀情。這在我們今天看來已經習以為常，但在當時可以說是離經叛道，讓人瞠目。

愛德華年代時裝：

高級定製、現代時裝的發軔

唐頓老中青三代女性的著裝

《唐頓莊園》所處的愛德華年代後期，距離成衣普及還有好幾十年。品牌大規模生產，消費者按號選購的方式，尚未形成。那時候人們穿衣打扮，根據社會地位和經濟能力，分為幾個檔次——高級定製，專用裁縫，一般裁縫，自己動手。「唐頓莊園」里夫人小姐的衣服，顯然出自高級定製和專用裁縫。

愛德華年代的高級定製屋（haute couture house），地位最高者當屬巴黎的House Of Worth，創始人Charles Worth（英國人）被公認為高級定製之父。當年的其他高級定製屋還包括Lanvin（Jeanne Lanvin），Paquin（Jeanne Paquin），Doucet（Jacques Doucet）等十來個，設計師基本都是法國人。

Mary的裝束極具20年代的風尚感：無袖、無束身內衣

高級定製是非常貴的，一件禮服的價格，可以抵得上普通女僕兩年的工資。第一季里，三小姐Sybil作為正式長成的少女（debutante）參加當季社交活動，家裡為她添置一套高級定製禮服。儘管Crawley家很富有，這也是樁大事，跟咱們現在隨隨便便就買件新裙子參加公司年會不一樣。

　　當年這一批高級定製設計師里，Paul Poiret最具創新性和影響力。Paul Poiret 也是法國人，曾為House of Worth工作，因為風格太過前衛而離開。1903年，Poiret創立自己的時裝屋，在唐頓莊園開篇的1912年前後，達到事業頂峰。

Paul Poiret的設計稿和模特圖

有人把Paul Poiret對二十世紀時裝的貢獻，比作畢加索對二十世紀藝術的貢獻。這麼說並不誇張。愛德華年代的主流裝束，是延續多年的S型禮服，突出生育特徵胸部和臀部（由此也可見女人的社會職能和地位）。這種S型禮服需要束身內衣和多層襯裙，極大抑制了女人行動的靈活性。Paul Poiret把女性從束身內衣中解放出來，創造了現代服裝的基本線條。我們熟悉的二十年代高腰直筒裙，正是Paul Poiret的設計（據說靈感來自日本和服）。

英國貴族著裝傳統：

一天四換、晚餐時間最隆重

唐頓莊園的故事，發生在一百年前。這一百年中，人類的發展進步是驚人的——全球人口翻了四倍，GDP翻了十倍，平均壽命增加了三十年！世界變化如此之快，以至於我們想起20年前沒有手機沒有網路的生活，都會感到遙如隔世。然而，以前不是這樣的。唐頓莊園的1912年，正是一座分水嶺。在那之前，時間緩緩流淌，各種從容不迫。一座輝煌如唐頓莊園的大宅子，基本可以讓外人斷定，這家主人的上面好幾代曾在宅子里生老病死，下面好幾代也將如此。

靜止社會的一大特點，就是盛產各種傳統禮儀。在某個社會過得比較滋潤的人，即統治階級，需要全力守住自己的美好生活和優越地位。傳統禮儀是一個非常好用的工具，它能有效地把上流社會和其他階層區分開來。不懂禮儀的，一定是不入流的。

唐頓莊園的太太小姐們，也就是當時的英國貴族，一天要換好幾次衣服。早晨的服裝是最休閑的。小姐們下樓吃早飯，一般會放下頭髮，穿素雅長裙，裙子不用蕾絲，沒有過份裝飾。首飾只能佩戴金銀，不戴寶石。總之，早晨的氣氛是安詳而清凈的，著裝以不攪擾他人情緒為基準，否則就是沒品位。Cora作為已婚婦女，可以穿著睡衣在床上享受早餐，因此比女兒們少換一次衣服。

早餐時的服裝非常樸素，Mary沒戴首飾，Edith只戴了簡單的金項鏈

吃完早飯，女人們根據當天的活動選擇行頭，或戶外散步，或花園小坐，或騎馬打獵，或小鎮購物，並在女僕的幫助下換好衣服。走長路要穿上結實的皮鞋，打獵要穿花呢獵裝，逛街購物要戴好帽子手套，並挎上一隻小包包。

夏天的garden party必須穿白色。姑娘們的裝扮很傳統：裙子很長，帽子手套一樣不落下

下午五點到七點，結束當天主要活動之後，晚飯開始之前，女人們可以脫下束身內衣，換上寬鬆的裙子，放鬆一下。這次換衣服不需要女僕幫助，因此這個時間段，傳統上被已婚婦女用作跟情人幽會（唐頓莊園里沒有這個現象），女僕們也趁機休息片刻。

二小姐Edith的晚餐LOOK，非常隆重

晚飯的著裝是最隆重的。即使沒有客人，全家人也要精心打扮一番。女人們做好頭髮，換上正式禮服，戴上最好的珠寶。已婚婦女戴上頭冠，未婚女孩子或把頭髮盤起，或戴上髮飾。劇中有不少晚飯前小姐們對鏡梳妝的場景。

貴族著裝和禮儀：嚴謹禮儀加固等級

公爵來訪，全家人出來歡迎。姑娘們穿得比早上正式一些，但不如晚餐時華麗

愛德華年代英國貴族的著裝禮儀非常嚴謹，有人評論說：「一天換好幾次衣服，真夠累的。」但存在就是合理，任何禮儀的產生都有其原因。在佔有資源的原始本性之上，人類另有一個高級需求，那就是要比同類優越——吃的更好，穿的更好，住的更好，用的更好，各種人無我有。這種本性正是世界上形形色色等級制度、禮儀習俗的根源。等級制度保障了有限資源被一小撮人充分佔用，圈外人只能瞪眼看著；禮儀習俗加固了等級制度，並讓圈外人不但只能瞪眼看著，還會感到無限自卑。

英國貴族為什麼要一天換好幾次衣服？第一，她們有錢添置衣服，而那個時候布料很貴，即使不買高級定製，普通人也沒有幾套衣服。二，她們有僕人幫忙換衣服洗衣服熨衣服。三，她們有充足的時間，閑著也是閑著。這幾條顯然是普通人做不到的。

女傭幫助Mary打扮

另外，英國人也是出了名地具有排他性，敬畏等級和講究禮儀是排他性的一個表現方式。時尚一定與某個時代的經濟，政治和文化密切相關，無法分裂出來。如果單看一件衣服，最多就是，哇真漂亮，如此而已。在歷史中看時尚便完全不同，因為有人物，有激情，有故事，有發展，一件衣服可以變成一個傳說。

愛德華年代debutante禮服

在愛德華年代的英國著裝禮儀中，第一季中Sybil的come out其實是一個非常有看點的。所謂come out，就是貴族家的女孩子長到十八歲，要參加一個由皇室主辦的大型舞會，被「隆重推出」，正式成為婚姻市場上可供選擇的對象。被隆重推出的女孩子叫做 debutante，禮服一定是白色，低胸，短袖，長拖擺，頭戴白花或者白色羽毛。舞會一般於每年的四月底五月初，在倫敦的皇宮舉行，之後是各種社交活動，網球賽，私人party，一直持續到七月底八月初。這段時間叫做「season」，其時打獵季節業已結束，男人可以專心陪太太女兒在倫敦住著。可惜在劇中，這個環節被直接跳過了。

紳士著裝：昔日最簡、今日最正式

唐頓莊園主人Lord Grantham，名叫Robert Crawley，是一名Earl（英國貴族體系中一個世襲爵位，中文翻譯成伯爵）。和許多英國貴族鄉紳一樣，Robert擁有土地，出租土地是家庭的主要收入來源。Robert的本職工作是管理土地和莊園。除此之外，他的時間用在讀書，社交，旅行，打獵，和其他個人興趣上。英國貴族崇尚個人興趣，鄙視所謂職業，即可以用來掙錢的一技之長。第一季里，當Robert得知即將繼承他的爵位和莊園的Matthew的父親是一名醫生時，感到很驚詫，很不可思議。他搖著頭說，沒想到我們還有這樣的親戚。

Matthew和Robert的正裝LOOK

根據場合，男人著裝大體上分為三件套西裝，燕尾禮服，大衣，打獵裝，休閑裝，和特殊場合禮服。儘管男人的服裝款式和色彩沒有女人豐富，但非常講究細節。比如經常出現的白色領結，如果你仔細觀察，會發現形狀有細微的差別。

打獵是英國貴族的愛好之一，打獵時必須換上全套獵裝

男人早晨穿三件套西裝（上衣，背心，西褲），配白襯衫，深色領帶。白襯衫是立領，領子可以拆下來。這是男性貴族最常見的裝束，在家裡也是這樣穿，除了睡衣睡袍，基本沒有更休閑的裝束。

garden party上男人也一樣要穿全身白色

如果當天沒有特別的活動，比如打獵，長時間走路，戶外party等等，Robert會穿同一套衣服，直到晚飯前。正如上次我們說到，晚飯是一天中最為非常隆重的活動。男人們會換上燕尾服（tail coat），配白背心，戴白色領結，就是所謂的white tie。我們現今的社交活動，最正式的dress code就是black tie, 這在愛德華年代是無法想像的不上檔次。

Robert這一身基本就是現在的標準black tie

在劇中，當Robert開始穿休閑的dinner jacket時，僕人Bates說，恐怕戰後就用不著了——意思是太不正式了，也就戰爭中湊合穿穿吧。這主僕二人一定想像不到，Robert這一身基本就是現在的標準black tie，已經是特別正式的著裝級別了。

理想生活方式？田園牧歌的背後

唐頓莊園如此大紅大紫，可能主創自己都始料不及。一部講百年前家事的古裝正劇（period drama）, 跟各路情景喜劇，破案劇，時裝劇，音樂劇，懸疑劇，科幻劇競爭，居然脫穎而出。為什麼呢？除了房子和人物養眼，劇情說得過去之外，很多觀眾們嚮往的，是那個年代的生活方式。有位紐約「名媛」公開承認，她寧可把自己的洗衣機和烘乾機，換成家庭專用銀匠(family silver smith)。

我們或許分不清維多利亞年代還是愛德華年代，但我們從眾多電影電視里獲得深刻印象，即近代英國貴族，一定有一座富麗堂皇的莊園，莊園里有戴著白手套的男僕，神情高傲地舉著托盤，和系著白圍裙的女僕，沉默而匆忙地進進出出。

唐頓寧靜優雅的田園生活背後是大量的人力

其實，維護一座像唐頓莊園這樣的大宅子，需要好幾十人，遠不止我們在電視劇里看到的十來個。比如廚房，一天里要為上上下下的人，準備大約八頓餐食，除了Mrs. Pattmore和Daisy之外，還會有一些幫廚人員。女僕男僕也遠不止劇中這些人。另外，花匠，油漆匠，泥瓦匠，還有專門伺候打獵的，都沒上鏡。

　　很多人說，唐頓莊園的生活是多麼優雅！主人自不必說，僕人們都一個個穿戴整齊，彬彬有禮，倍兒有尊嚴，倍兒有體面。確實，那個年代的仆人，大多非常忠誠，想主人所想，急主人所急，並且從一而終。唐頓莊園里的總管家Carson，把主人家當作自己家，從來沒想過終老別處。女管家Mrs. Hughes，獨身未嫁，被別人問起老了怎麼辦時，很有安全感地說，他們（指主人家）會照顧我的。

Carson是butler，也就是總管家，地位很高，穿得跟男主人一樣，三件套西裝，燕尾服，大衣，晚餐服等等，也分場合。然後是 Thomas和William，他倆是footman, 就是跑腿的，負責給客人開門，提行李，出門發電報等工作，也負責端茶送水，伺候晚飯。Footman是主人的門面，一般都由儀錶堂堂，高大健美的男生擔當。Footman穿燕尾服，並且非常愛惜他們的制服（因為很貴），一到樓下僕人生活居住的地方，立馬脫下掛起來。

僕人中間也有嚴密的等級制度，左起Carson、Mrs.Hughes、O』Brien

不少人嚮往十九世紀英國貴族的生活，他們認為，莊園為人們提供了一種生活方式。漿得板直的衣領，擦得鋥亮的銀盤，擺放得毫釐不差的刀叉，修剪得齊齊整整的草坪，這些美麗的事物，如果沒有莊園，如何有存在的理由? 莊園里的主人僕人，如果沒有莊園，又為什麼而活？

其實，唐頓莊園的編劇把莊園生活描述得過於理想化和浪漫化了。儘管主僕關係可以很真摯，很感人，但從僕人的角度來看，寄人籬下，把自己的生活完全處在他人掌控之下，甚至放棄婚姻，難道真的很美好嗎？一定不是，只是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而已。在這一點上，我們今天的社會，比一百年前文明多了。

管家Carson與大小姐之間的情誼遠超主僕，有如父女

女僕的服裝相對簡單。女管家Mrs.Hughes（其實沒結婚）, 即housekeeper，永遠是一身黑裙，腰間吊一串鑰匙。O』Brien是女主人Cora的貼身女僕，即lady』s maid，歸Mrs. Hughes領導。貼身女僕跟貼人男僕的工作性質相似，掌管女主人衣櫥，伺候女主人起居，並為女主人做時尚髮型。大戶人家的貼身女僕在當時是一個非常令人羨慕的職業，不但工作相對輕鬆，還可以跟隨主人到處旅行見世面。

法律和文化：

長子繼承和房產繼承

拍攝「唐頓莊園」的城堡Highcler Castle，位於倫敦西面70英里（110公里），參觀門票為15英鎊。Highclere Castle具體建成年代不太好說，因為它是在一座古老的宮殿上翻建而成，而那座宮殿在公元八世紀即已存在。目前城堡的主人Carnarvon伯爵家族，是從1679年，也就是三百多前，開始擁有這座大宅子的。

《唐頓莊園》拍攝用的Highclere 城堡和現在的女主人Lady Carnarvon

Highclere這類城堡（始建於中世紀，佔地較大，有防禦功能），在英國留存下來的，大約有六，七百座，其中英格蘭有250座，蘇格蘭有 200座，威爾士有150座，北愛爾蘭有75座。為什麼英國有這麼多古堡？除了政治和經濟環境相對穩定，戰亂較少之外，和當時的兩條法律有直接關係。這兩條法律，也是唐頓莊園故事的引子，一切矛盾的根源。

第一條法律叫做primogeniture，即長子繼承法。意思就是爵位和財產，全部由長子繼承。如一個伯爵有三個兒子，伯爵死後，他的長子將繼承爵位，全部房地產，和大部分錢財，另外兩個兒子只能得到一點點。這條法律在歐洲各國流行至今，只不過唐頓莊園那個年代，大多數法律排除女性，傳男不傳女；後來逐漸放鬆，很多國家都改成第一個孩子享有繼承權，無論男女。

Robert Crawley 沒有兒子怎麼辦？那麼就上溯到傳給他爵位的，也就是Robert的爸爸，看他是否有其他兒子；如果沒有其他兒子，就上溯到Robert的爺爺，以此類推。第一集最開始，泰坦尼克號上遇難的Patrick，本是唐頓莊園的繼承人，他是Robert的爺爺的其他兒子的孫子。Patrick也沒了，Crawley家族就只好接著上溯，最後不知上溯到哪一支，把Matthew 給找出來。可以想像，這條法律對於沒有兒子的家庭，是有多麼鬱悶。Mary為了間接繼承唐頓，早已跟Patrick訂婚；Patrick死後，又在全家人的鼓勵之下，轉攻Matthew。

這個長子繼承法，對歐洲的社會結構和文化習俗，影響極為重大。那個年代的家庭，女兒要力爭嫁給有爵位的長子；沒有繼承權的非長子，比較願意娶地位稍低但嫁妝豐厚的姑娘。總之，最好是又有地位又有錢，實在沒地位，有錢也行。簡奧斯丁的小說《理智與情感》里講述的故事，開頭就是三姐妹的父親去世之後由長子繼承莊園和全部財產，而母親作為父親的第二個太太只能帶著三個女兒搬出莊園，租下一幢小房子住著，每年的俸祿從幾千磅縮減到五百磅。

《傲慢與偏見》中，班奈特家在為女兒們擇婿時也需要充分考慮對方是否擁有繼承權

第二條法律比較有趣，叫做entail，可以翻譯成房產繼承法，內容是房產（包括房子和房子里的所有東西），不得轉賣和分割，而要在主人死的時候，完整地傳給繼承人。言外之意就是，房主只在活著的時候擁有房產，死後房產自動換主。了解了這個背景，就能明白為什麼第一季里，Robert凝望著唐頓莊園，會深情地說：「我不是她的主人，只是她的監護人。」

房產繼承法當年在英國比較流行。這條法律既保證了房產永遠歸屬於同一家庭，又保證了房產的完整性。這也是為什麼英國有不少貴族，有房有地，但嚴重缺乏現金，導致城堡年久失修，設施陳舊。一家人在諾大的房子里，冬天捨不得開暖氣凍得瑟瑟發抖，夏天屋頂漏雨卻沒錢修繕。

看唐頓莊園，沉浸在一百年前的英國社會裡，不由得想跟中國社會對比。最大的感想是，英國這一百年，雖然也有戰爭和革命，但改變是循序漸進的，相對溫和的。中世紀的古堡還在，裡面還住著人，牆上掛著祖先的畫像；男人穿的是差不多的西裝，只不過白領結換成黑領結。而中國這一百年，經歷了多少次毀滅 ——生命的大規模消亡，古迹文物的大規模毀壞，傳統文化的大規模斷層。至於我們中國人，對自己的直系祖先，算起來跟Mary和Matthew年紀差不多的那些，知道他們名字的，又能有幾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