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總是無家可歸 ——馬修連恩和他的《布列瑟儂》
06-21
黃昏時分,夕陽綻放的最後一縷絢爛轉瞬間如煙花般次第明滅。悠遠的鐘聲隱約傳來,在風中搖曳回蕩,久久不肯散去。鄉村教堂頂端的十字架在暮色中若隱若現,茂密的樹蔭掩映下泥濘曲折的小路顯得愈發的崎嶇,遊人遲緩艱澀的腳步和揮手間抖落不盡的哀怨悲凄,在暮色中緩緩浸潤並瀰漫,清晰沉靜的鋼琴和著遊人的腳步拉開了序曲。純樸深厚的男音在低低的吟唱,行雲流水般飄逸舒緩,這聲音彷彿不是來自遙遠的蘇格蘭的曠野上空,而是出自耳邊最溫柔的親昵低語,穿越遼遠的時空直抵心底最柔軟的部位,如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摸柔軟的心,如絲絲溫情的發撥動那根不能輕易碰觸的弦,讓心止不住隨之顫慄。絢麗的蘇格蘭樂風,憂鬱的薩克斯,低沉的法國小號,回蕩在布列瑟儂的上空,訴說著無盡的離情別緒和纏綿悱惻。為什麼我們要離別?為什麼我們不能固守家園,白首與共?為什麼人類總是災難不斷?為什麼我們會身不由己,遠走他鄉?為什麼不能永遠牽你溫柔的手,為什麼我們要忍受靈肉分離?這首以音樂與人性為主題寫下的動人樂章,在凄美悲壯的蘇格蘭樂風中上演著一出關於狼的音樂祭。由馬修連恩率領的30位音樂工作者,記錄了在原野上被人們大量屠殺的狼群的故事。1992年,加拿大育空地方政府施行了一項名為「馴鹿增量」的計劃,以變相撲殺狼群的方式,讓原本因人類過度獵捕而數量銳減的馴鹿迅速繁殖。這種起因於人卻遷罪於狼的思考邏輯是馬修連恩創作《狼》的最初動機。耗時兩年,以最直接的感情、最沉痛的呼籲,敲擊著人們的心。發出最沉痛的追問:為什麼我們總是無家可歸?如果人與自然界都能平等的對話,那麼人類自己為什麼不能相親相愛呢?世界為什麼要有紛爭,人類為什麼不肯和平共處呢?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一個冬日的傍晚,發燒的身體羈絆在他鄉,孤單的躺在床上,神情恍惚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境,隔壁吵雜的人聲夾雜著電視的噪音,這一切都使病中的我愈發的迷濛,不知身在何處。突然間有音樂破壁傳來,正是這曲《布列瑟儂》。儘管當時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那親切熟悉的旋律一下就把我從迷濛中喚醒,我聽到的正是這曲子的高潮部分,只一瞬間這曲子就消失在廣告的噪音中,可是就是這一瞬間,我卻被這旋律吸引了,久久不能釋懷。這旋律分明是一種來自心靈的安慰,是那雙輕柔撥動心弦的手,音樂在這雙手下輕瀉流淌,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不受約束在舞蹈,天使般的安靜、祥和、平淡、純潔。被病痛折磨的身體終於可以在漫漫長夜裡安穩入睡,夢中流露著淺淺的微笑。第二次聽到這首歌是在一個下著雨的初春的午後,匆匆的掠過人流,行走在春寒料峭的街頭,喧囂吵雜的城市人聲鼎沸,熙熙攘攘,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企圖逃離,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裡傳來這首曲子,在喧囂中掙扎著傳入我的耳朵,我駐足尋覓,那動人的旋律在雨中久久回蕩著,牢牢攝住我的心,佇立在雨中聽馬修恩連的輕語低訴,更別有一番滋味。原版的英文歌詞我聽不真切,但我清楚的知道他在訴說什麼,我用心靈體會音樂背後的語言,感受到最原始的震撼,這震撼不是來自於音樂本身,而是來自於音樂背後那份平靜、柔和,彷彿隔世再見的親切,那種蒼涼、離索、千迴百轉、一唱三嘆,反反覆復都在訴說著的古老的憂傷與哀嘆,在訴說著一個人類最沉重的話題:為什麼我們總是無家可歸?和著雨,我早已淚流滿面。據說上帝擔心人類太強大才製造不同的語言,使人類彼此無法交流溝通,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藝術,只要藝術存在,只要人類可以用心靈去體會和感受,就可以超越語言阻隔,所有藝術形式----音樂、舞蹈、書法、繪畫等等都是人類共通的語言,在藝術的世界裡沒有種族與國籍的限制,只有通過心靈的體驗感動他人或者被他人感動,並憑著這種共通的語言跨越時間與歷史對話,跨越空間與另一個生命交流,感受另一顆心靈在訴說在思考。被藝術感染並從中得到領悟的每一個人都應該俯首感激的,因為這是上帝給予的非同一般的恩賜,讓如此孤獨的人類能夠用同一種聲音彼此吸引彼此取暖。目前,人們能共同交流的惟一的工具就只剩下藝術了。能夠跨越民族與國界的也只剩下一顆相似或者大致相同的心靈。人類憑藉著工具使兇猛的狼群無家可歸,只能在荒野上舔舐著同伴的鮮血,帶著它們的靈魂浪跡天涯。可是曾幾何時,人類突然發現自己生存的環境變得如此的逼仄,曾經「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的美麗大草原變成了不毛之地,曾經水澤豐厚的漁米之鄉變成了沼澤和荒漠,人類龜縮在城市中,蜷曲著,相互傾軋。戰爭和災難使人類的肉體無家可歸,自然是公平的,讓狼群無家可歸的人類自己最終一樣無家可歸。自從上世紀尼采發出上帝死了的了駭世之呼,人類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精神的家園,精神的無家可歸讓人類前所未有焦灼恐慌,在豪華無比的居室里,在現代化包裝下,遊盪著一顆顆漫無目的無所適從的心,面具與面具對峙下掩飾不住蒼白無力的面孔和冷漠無助的眼神。靈魂早已遊離而去,剩下的只有肉體在狹促的空間里垂死爭鬥。高度發達的物質文明所衍生的隔膜和冷漠,讓人類喪失了原始的感知能力,豐盈的物質世界相映下是心靈的愈發貧瘠和寂寞,人類心靈無家可歸,人類感情無家可歸,人類如何尋找自己的家園,重塑精神的神殿?馬修恩連低徊的嗓音在哀嘆狼無家可歸的同時,更多的是對人類無家可歸的深深悲憫。天地茫茫之間,何處能使遊離的心靈皈依?這是人類對自身歸宿的莊嚴思考,也是人類對自我行為嚴厲的拷問。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是布列瑟儂中文版的場景描繪,起起落落的生命中暗藏著太多的神秘,讓無度揮霍的人們不得不心存敬畏和感激。曲末,伴隨著火車的轟鳴,生命愈行愈遠,如海面上那盞微弱的漁火,夜空中充滿空曠的悲壯與無奈,腳步不停的跋涉,鄉關何方?靈魂何處皈依?人類何時才能擺脫自我的桎梏,結束心靈的浪跡?我們的家園在哪裡?折現分割線《布列瑟農》的故事讓人沉醉,結尾作者發問我們的心靈家園在何方?瑞鳴送上一曲《祈願》,願在音樂中您能找到安寧,踏上心靈之旅,一路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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