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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中的朝聖

  9月17號,「天府之國」四川省會成都,籠罩在迷迷濛蒙的煙雨中,我感到一年的秋天真正到了。成都是座大都市,可以遊覽的地方自然很多,但這種天氣,叫人實在提不起遊玩的興緻。可是,晚上就要離開成都了,我放不下的是多年前就神往的杜甫草堂。這天,想不通成都的計程車為什麼那麼緊張,在街上轉了一個半小時後,已經絕望時,才坐上車。

  杜甫被稱為「詩聖」。自盛唐後,中國受過漢文化教育的讀書人,可以說,沒有哪個不曾讀過杜甫的詩。或者,即便沒有讀過書,他也有可能脫口就吟出這些句子:「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些詩行,已經成了中國文化光彩奪目的組成部分。詩歌的教育像春雨,抑揚頓挫的朗讀聲滋潤了苦難深重的中國人,當人們稍稍得到了悠閑心境的時候,面對大自然或者自己所處的環境,就會觸景生情,做一會兒臨時的詩人,管別人的還是自己創作的,一首首詩歌琅琅上口,生活頓時情趣盎然。

  我接觸到杜甫的詩,是讀初中的時候。他的詩歌有著超越時間、時代的不同凡響的魅力。他延續了屈原「憂國憂民」的愛國主義傳統。這種傳統其實在許多國家許多詩人身上都得到了體現。詩人關心他所處的時代,與民族和人民同呼吸共命運。杜甫的詩歌與人格,受到一代代的推崇,是理所當然的事。

  杜甫因避安史之亂,於公元759年進入四川。心力交瘁的詩人在友人的幫助下,在成都西郊浣花溪畔蓋起茅屋,前後住了4年。杜甫草堂,說是「堂」,既跟殿堂沒有絲毫瓜葛,更跟天堂不著邊際。是我們到處都能見到的鄉村窮苦勞動者居住的草房,但對於顛沛流離的杜甫,可謂是人間的仙境了。從他寫下的那些清新、快活、明亮的詩句,我們能夠感受到杜甫的那顆淳樸歡樂的赤子之心,他是那樣熱愛生活,熱愛生命。如果說杜甫的詩歌有兩個世界的話,這個時期是他非常獨特的一個世界。如果說杜甫總是不忘血淋淋的現實,他的詩讓人沉重得透不過氣,那麼,「草堂」時期的詩,跟「聖」拉開了距離,回到世俗。他本人從身到心跟村夫野老融為一體了。我喜歡他這一時期的詩,時間的流逝並未磨損詩歌中所含有的光芒。

  終於到了杜甫故居。我以一個熱愛詩歌的人的身份,想看看一位千古不朽的大詩人曾經落腳的地方,跟我見慣了的地方有什麼不同。

  現在人們的價值觀念,可能會使這裡顯得冷冷清清。出乎意料的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走來走去,指指點點,這裡大約有一兩百人。我暗暗有些激動,為這些像我一樣遠道而來膜拜詩人的人們。

  我看見一位戴眼鏡的男人,用日語向一群面對杜甫塑像的日本人介紹杜甫。我不懂日語,男人向日本人具體介紹些什麼?杜甫的詩歌早已走向了日本。日本也算是詩國,中國輝煌爛的古代詩歌,給予了日本豐富的文化營養。他們景仰杜甫的詩,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我看到杜甫的塑像、畫像,都是一臉清瘦、傷感、迷惘的樣子。至於他本人是不是這副模樣,誰也說不清了。

  杜甫的浣花溪畔草堂早已不是「野老籬邊江岸回,柴門不正逐江開」的景象。我扶著欄杆站了好久,回味著「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的情景。那條溪還在流淌,平常是否清澈見底不得而知,此時在雨水中卻渾濁地翻起些漣漪。岸邊樹木蒼翠,還有芭蕉樹被秋雨打得淅淅瀝瀝。想到這些1000多年前的景物,想到亂世中這些景物曾給予詩人短暫的安寧,的確叫人感慨萬千。

  8月,一場大風捲走了草堂的屋頂,晚上又下了大雨,把床都淋濕了。躲過了人禍,卻遭天災,苦命的詩人苦不堪言。一首絕世的詩卻誕生了:《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背誦過這首名詩的中國人,少說也有上億了。杜甫畢竟是杜甫,他不會哭哭啼啼,在災難面前,仍然記著的是百姓的安危,「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撇開他的詩,有如此悲天憫人的情懷,杜甫足以讓後人崇拜。

  過了4年左右的田園生活後,杜甫的晚年又漂泊在被無法預測的命運放逐的坎坷之路上。他從此離開草堂,一去不歸。而歸來的是我們,不同國度、不同種族民族、不同信仰、不同價值觀念的人們,年年歸,月月歸,日日歸。微風輕輕從樹枝間吹過,彷彿聽到杜甫在呼吸,在吟詩,在嘆息……

  踩過詩人曾經漫步的大地,到過詩人「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的寒舍,偉大的詩人,我該對你說再見了。

  在大門口,我在「杜甫草堂」四個大字牌匾下照了一張相,然後,邊走邊回頭……綿綿秋雨淋濕了我的全身,我的心裡卻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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