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與分手

【原來如此】

◎袁偉時

1997年，《婚姻法》修改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要不要用法律制裁「第三者」是其中熱點之一。廣東《法制》月刊記者來訪，我說了一些意見，記者刪削後刊登在該刊1998年第2期上。五年後重看，似乎仍有可取之處。：

現在來談第三者有個大背景：目前正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婚姻、家庭會起什麼變化？兩性關係會起什麼變化？假如認識不夠、沒有足夠準備，一出現新情況驚慌失措，採取不恰當措施，對社會發展沒有益處。

中國一直到清末才承認一夫一妻制，到了民國，納妾———討小老婆還是很普遍。1949年以後解決了這個問題，確立一夫一妻制，是個不能否定的進步。市場經濟時代，兩性關係會起什麼樣的大變化？在國外，婚外戀、婚前同居、不婚同居、同性戀現象很普遍。只要不採取視而不見的駝鳥態度，以上現象在中國亦已大量出現，要考慮怎樣對待？其實，這些現象中國早就有了，不是「洋鬼子」或「資產階級」腐蝕的產物。應該對這些問題冷靜地進行系統、嚴肅的研究。愚見有這麼幾點：

1.現代社會必須保護公民的私人空間，對諸如此類的公民私生活問題應該持寬容態度。

以同性戀來說，我一直有所保留，總是認為男女配合，天造地設，有父有母有兒女的核心家庭應天順人；不願生兒育女的丁克家庭，兩人世界，快快樂樂，也很美妙。有些人有特殊的同性愛好，但正如哈耶克所說，不是所有本能都應鼓勵，「所有的文明都是依靠遏制這些本能才獲得成長的。」

可是，問題還有另外一個方面。有位社會學家告訴我，國內外有同性戀或雙性戀傾向的人都約有3－5％，差別不大。如何看待這些居於少數的人群？能不能視作「道德墮落」？我想，干擾乃至審判私生活不但非常野蠻，而且是專制統治的體現，會摧毀現代社會健全發展的基礎；最好的辦法就是洗刷前現代的觀念，嚴格實行法治，不要侵犯私人空間。

2.處理社會問題應該瞻前顧後，力求站得高一些。

上述現象有些是經濟發展、生活改善後必然產生的。例如，男女自願同居，在公民經濟獨立能力增強，不再依賴別人後，會越來越多。無庸諱言，對處於現代化過程中的國家來說，由於貧富差距過大，會出現「包二奶」等以依附為特徵的同居。但隨著社會日趨富裕，特別是婦女經濟獨立性增強，以愛情為基礎的同居必然日益增多。我甚至認為，這很可能是未來家庭的重要新形式，與一夫一妻制長期並存，並有可能取代後者成為男女結合的主流形態。

現在為數不少的中國家庭缺少什麼？表面很穩定正常，其實缺少愛情，有太多虛偽的東西。社會向現代轉型，家庭該怎麼辦？應該促進家庭向兩性理想組合型式發展，感情因素將越來越重要。家庭的基礎是愛情。結婚並非辦手續領終生飯票和完成傳宗接代任務。

回到第三者的話題。第三者的威脅帶來競爭效應———結婚非感情發展的終止。當然，發了財之後玩弄女性、胡作非為的人，肯定有。人有兩面性，這種現象歷史上有，現在有，將來還會有。立法要考慮社會主流，不能越界，取代理應由道德教育擔任的功能，不能因為少數的情況忽視家庭的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