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自我意識的人

無自我意識的人

岳靈犀

　　我曾經說：「未證的人很難想像，沒有自我意識的人要怎麼活下去？」幸好這話沒講得太滿，沒幾天後我就讀到《扶桑》（嚴歌苓著，台北市聯經出版事業公司出版，這部小說將拍為電影，由鞏俐和梁家輝主演^[1]），一部令我從頭驚嘆到尾的長篇小說。

　　《扶桑》的故事背景是十九世紀舊金山的唐人社會，那時中國人的地位連黑人都不如，和奴隸相差無幾。而扶桑只是每磅十美元、赤裸著身子任人口販子挑肥揀瘦的「女仔」，以及供窮苦華工發泄的廉價娼妓。扶桑的同行，大部分都是八歲到十四歲起，就承受過度的蹂躪，很少人能撐過二十歲。

　　像這麼慘的情節，在小說裡面是很難處理的，如果一味的凄苦下去，便不堪卒睹。作者卻很成功的將扶桑塑造成一位無自我意識的人物，她似乎有些低能、遲鈍，對痛苦缺乏感受能力，甚至面臨死亡的情境，也能安如平常。小說當中有強烈的苦，但卻找不到受苦的人。

　　嚴歌苓竟然這樣寫：「被撕碎，被揉得如同垃圾的她在這一瞬的涅槃」（一○五頁）！是的，涅槃就是這樣無所謂，讓人家毀滅也可以。作者又說：「這是個最自由的身體，因為靈魂沒有統治它」（同頁），這和佛法又是驚人的符合！靈魂就是能知能覺、能做主的「我」，所以不能解脫。沒有靈魂統治的身體到底是哪裡自由呢？這也是一個現成的公案啊！

　　我很懷疑嚴歌苓的來歷，她是一位小說家，也是一位舞者，應該不是修行人，為什麼有這種智慧呢？

[1]岳靈犀2016/12/28補註：這是當時的消息，目前的消息是先前的計劃有變更，將會改編為音樂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