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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與美相互浸潤的愛戀—— 《詩經.關雎》的遐思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作為中國情詩的鼻祖,《關雎》自古以來注者甚多。孔子讚歎此詩「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極具儒家所倡導的「中庸」、「中和」之美,對此詩所蘊有的社會規範內涵推崇備至,故而在編訂《詩經》時將其置於首篇。今天,重讀這首詩,拋開它的社會規範內涵,用心體味它所內含的豐富美感,我們仍然會深刻感受到古人心靈的純凈、對愛的認真和熾熱,還有對生命富於儀式感的尊重。彷彿恍惚間我們已然穿越了兩千多年的時空,來到那片雎鳩和鳴碧波蕩漾的采荇之濱,近距離地觀看他們本色表演的一幕幕愛的歌劇。

1自然之戀

「關關雎鳩,在河之州」,《關雎》的開篇,撲面而來的是一種溫馨自然的美: 芳草萋萋的河中沙州上,依依楊柳搖動著婀娜的枝條,雎鳩鳥在清爽的樹陰下不時地發出「關關」的鳴叫。在這愛的唱和中,雄雎雌鳩偎依在一起,互相為對方梳理著美麗的羽毛。初夏(采荇菜的時間)的清晨,醉人的暖風不時地吹過,閃動著粼粼波光的縠紋輕輕地將清澈的河水推送到它們腳邊,水面間或倒映出它們交頸相愛的樣子。

或許古人的愛情就如雎鳩鳥般這樣的自然,自然的如山中的樹、岩間的花,自然的生長,自然的開花,自然的結果,而貫徹始終的基因式的東西應該就是如雎鳩鳥般的真實的愛。古人的愛又是如此的簡單,簡單的根本沒有任何外物的裝飾,也許根本不需要外物的裝飾,只需要一顆真愛的種子就能同時在兩顆彼此靠近的心裡生根發芽……

「關關雎鳩,在河之州」,這句起興讓我們看到了三千年前的古人對待真愛的純凈透明的心,這顆心中沒有現代人的浮燥、世故、功利和物質,有的只是那滿滿的、不斷溢出的、清澈純真的愛。

或許我們現代人附加了太多本不應屬於婚姻之初的東西——房子,車子,位子,票子……,就象我們站在黃河或長江的源頭,本不該幻想在此時此地,它們就應有咆哮龍門的氣勢和回望不盡滾滾而來的壯闊。也許在古人那裡,婚姻就是這樣一條自然流淌的長河——只有真愛的不棄涓流的匯入,才能成就一生不斷走向寬廣的幸福。真正幸福的婚姻應是從最初真實的愛開始,讓愛在生命中流淌,如血液般滋養每一個細胞,在相知相伴的生命之旅中相互給予愛的能量,從而在愛的旅途上一路探險、一路欣賞、一路收穫,……。

反思現在流行的愛情婚姻觀念,我們應該有稍許的慚愧。當我們過度地重視外在的條件,過度地重視物質的擁有,過度地依賴外在物質給予的安全感,我們的生命是否因此失去了更多珍貴的東西? 也許,我們失去了「琴琴友之」般的靈魂交流的舒暢,失去了「鐘鼓樂之」般的生命陪伴的歡快,失去了相攜相扶探索生命險途的激情與樂趣,……我們又得到了什麼呢?是寶馬車內豪華疾馳的哭泣,還是田園別墅里富麗堂皇的寂寞?更或是觥籌交錯中喧囂浮華的空虛?也許我們得到的,不過是讓自己無可寶貴的生命潛能在喧囂中不斷消逝,讓本應噴薄張揚的生命活力在無所事事中日益萎靡,讓能夠綻放異彩的生命花朵在百無聊賴中逐漸凋零。

婚姻不能是手段,不應是交易,更不該是一方讓渡自主人格獲取的安全棲身的屋檐。婚姻,應該是自由自主的兩個個體的結合,猶如河中沙州上的兩隻自由的鳥兒,動乎情,發乎中,兩情相悅,遂結佳偶,或呢喃花香,同結愛巢,或比翼藍天,共沐風雨……

「關關雎鳩,在河之州,……」,這段文字,為我們保留了在開啟婚姻這段生命之旅時應該有的樣子。

2窈窕之美

「關關雎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關雎》通篇,除了對「窈窕淑女」的三次重複,再無多餘一字對女子體貌作任何的描摹。每次讀《關雎》,作為男人的好奇心就忍不住發作,到底是怎樣的一位女子讓這個男子如此晝思夜想心嚮往之?在百思不解之餘,我曾將文學史上出現過的許多美女一一安放進那個場景:

近岸的水邊,聖潔的蓮花己然開放。在蓮與蓮之間,綠油油的荇菜如錦緞般鋪排開來佔滿了那片平緩靜流的河面。一朵朵淡雅的黃色小花似繁星撒落在這片片綠綿之上。微風吹過,紅蓮搖擺,香藹瀰漫,小黃花亦隨著綠錦的起伏整齊地晃動。偶爾有一兩尾嘻戲的鯉魚爭將跳出,綠色的錦緞旋被戳破,又旋即完好如初。這是一幅多麼靜謐而又靈動的畫面啊! 當我們沉醉於這份靜謐和諧的美景,依約聽到一曲歌聲宛如天籟從遠處傳來 :

「……

分披圓荇小舟通,

自在肥魚戲凈空。

瀲灧清波搖菡萏,

雎鳩和卧愛融融。

……」

泠然甜美的歌聲伴著槳擼搖動的欸乃聲由遠及近,循聲望去,一位身形綽約的女子正划動小船穿過蒼蒼蒹葭從氤氳水霧裡緩緩而來。

她從那片朦朧霧藹中而來,帶著歷史的神秘、上古的純真,帶著我們現代文明已無從尋覓的質樸、天然的氣息,駕著一葉扁舟,宛如仙子一般翩然飄進中國詩歌文學的世界。

她到底有怎樣的美? 我想《關雎》的作者肯定是一位藝術處理的高手,他只用「窈窕淑女」四個字進行了粗略地描摹,這種類似於繪畫中遠景勾勒的方法令我們每一個讀過這首詩的人都無從挑剔她的美,卻也為我們打開了無盡的可以想像的空間,。如果說「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哈姆雷特不會變成李爾王」的話,同樣我們也可以說,每個讀者眼中的采荇女都有不一樣的美,但她的形象在每個讀者心中也都是獨一無二的。

她或許如西施般美致魚沉,「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卻不會病心而顰,因為她是身心健康的;她或許如貂蟬般美到令月隱雲霓,「原是昭陽宮裡人,驚鴻宛轉掌中身」,卻無須焚香拜月、啼笑連環,因為她是自在的;她或許如王昭君般美致南雁忘飛,「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夜魂」,卻不必憔悴朔北、埋骨胡沙,因為她是自由並快樂的;她或許如楊玉環般美致羞花瓣合,「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卻不會魂飛馬嵬、長恨千古,因為她是註定要幸福一生的! 她的美,應該如那姽嫿的楊柳、凈潔的紅蓮,似雎鳩「關關」和鳴著真愛的旋律,若清風吹拂蕩漾著熹光的漣漪。她的美,應該是雨霽空山裡流淌著的舒捲飄逸的雲藹,是月朗星稀下回蕩著的悠揚婉轉的笛音,應該是童蒙稚子朗朗吟誦著的明媚動人的情詩,更應是絢麗朝霞里灼灼耀動著的詩意的明媚。

從審美層次上講,如果說體貌之美是色相層面的相對低層次的美,只能令人愉悅一時,那麼德性之美就是較高層次的美,這是能夠讓與之交接的人心靈舒暢、備感和煦的美,是能夠令人沉浸其中久久回味的美。德,與其說是種社會規範毋寧說是種人生智慧,它是個體對自身與外界環境多維關係的深刻洞察與準確把握,是個體與外部事物和諧狀態的最高概括,也是一個人精神追求與物質利益訴求相統一的最凝鍊的表達。性,則是德這一智慧在人行止上的沉澱與固化,它表明個體已將對外在的深層認知與和諧關係內化於心,成為一種潛意識的存在,從而在舉手投足一笑一顰中無意間散發出德的芬芳,愉悅著周匝的存在。

采荇女的性情是柔美的。這種柔美的性情在詩中就蘊藏在對參差荇菜「左右流之」、「左右采之」、「左右芼之」的勞作節奏里。俯身撈起,仔細擇取,整齊碼好,輕輕地放入小舟,動作嫻熟而優美,情態欣然而自在。在她清澈明凈的眼眸里看不到一絲怨尤與虛浮,有的只是沉浸於勞作的專註,對生活恬然自適的滿足。當汗珠滴入水中泛起微瀾的瞬間,我們彷彿從水中晃動的倒影中看到她擦拭額頭時臉上綻放的愜意甜美的微笑。曹雪芹說「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在這裡,采荇女柔美如水的行止已經與這清澈緩流的河水、隨風微擺的蓮花、江渚上婀娜輕揚的垂柳以及遠處蒼蒼蔥翠的蒹葭等景物融為一體,成為這幅和諧靜美的畫面中最具靈慧的部分。

北大學者李零先生曾在他的專著《詩經的文化精神》中指出: 周代貴族婦女應躬身勞作這一事實在《國語》、《禮記》等先秦典藉中都有明確的規定和記載。貴族婦女親勞的意義並不在生產本身,而在德性的培養,否則,「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噁心生」。可見,是否樂於勞作甘於生產正是古人評判女人德性善惡的一個重要尺度。我曾作過這樣一種設想,設想《關雎》與《葛覃》、《桃夭》、《采芣》中的女子是同一人。或許采荇、刈葛、織布、洗衣、采芣等這一切正是她生活的日常,也只有這樣勉力辛勤、不懼勞苦的柔美女子才能夠承載人們對她的深切厚望,才應該獲得人們的衷心祝福:「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之子于歸,宜其家室,……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窈,美心;窕,美形;淑,美性,作者僅用這三個字從德慧、體貌、性情三方面簡潔卻又全面地描述了他所愛女子的美,其實也從側面反映出當時古人質樸天然的審美價值取向,這一審美價值標準早已以種族集體無意識的方式深深地雕刻在我們每個中國人的文化基因里。可以肯定的說,《關雎》中的采荇之女就是我們已知的這個基因螺旋鏈上的起點。

3君子之德

《關雎》中的主角是君子,主題是君子對采荇女至美沌真的愛。古典文化學者曹雅欣老師認為,所謂君子,就是身心和諧、情理和諧的人。這種和諧,兩千年前的孟子曾對其進行過生動的描述 :

「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晬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肢,四體不言而喻。」

何謂「仁義禮智根於心」?拋卻後世儒家瑣屑聱牙的解讀,用現代人的眼光去理解,就是指君子擁有一顆旨趣豐富的圓潤心靈,從而能夠超脫褊狹癟澀的物質佔有慾和隘薄逼仄的小我視角,產生根植於心的道德自覺和審美情懷,獲得「從心所欲不逾矩」的道德自由,臻於靈動洒脫、泰然自得、無執無礙的人生境界。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同時生存在兩種世界裡,一種是追求物慾和本能滿足的世俗的肉身世界,另一種是追求生命意義與價值超越的純美的靈魂世界。在前一世界裡,充斥著虛偽、欺騙、仇怨、暴力、諂媚、冷漠等這些人性中醜惡的負面。在這個世界裡,我們的人性是黑暗的,靈性是枯萎的,生命是卑微的。而在後一世界中,則洋溢著真誠、奉獻、仁愛、圓融、澄明、…,呈現出令靈魂為之傾倒的或精微或宏大的美。在這個世界裡,人性因美的光華而溢彩流芳,靈性因美的滋養而豐潤飽滿,生命因美的洗禮而舒放張揚。一個人的俗與雅、惡與善、丑與美、卑微與高尚其實就取決於他對這兩種世界權重的選擇與浸淫。這好比智能手機中用於調節屏幕亮度的那條線,線的左右兩端代表前後兩種世界狀態的極致,我們的生命就遊動於這兩者之間,越劃向肉身世界的一端,生命的亮度也就越低。如莊子所言——「嗜欲深者,其天機淺」,即一個人越是沉陷於肉身滿足和佔有慾望的泥淖,越難以獲得生命的開悟和精神的升華。

相比於巴人俗子,君子則更多地沉浸於靈魂的世界裡,享受著這一世界中豐富多彩、靈動多姿、意趣盎然的美所帶給他的心的愉悅與震憾。君子作為一種理想人格範式,既非後世道家所推崇的消極避世的隱士真人,亦非後世儒家所倡導的功利致仕的賢生達儒,而是大愛在心、大美縈懷的自然本真的人生存在。這種大愛、大美,從形而上的層面講是老子說的「道」,是道心,從形而下的層面即人倫日用上講是孔孟說的「仁義禮智信」,是仁心,簡言之,即是「真、善、美」。君子的行為舉止,不是背誦某一先聖遺訓或道德守則後的唯唯諾諾,亦步亦趨,不是某種外力強制或物慾引誘下的被迫遵行,曲意逢迎,而是聽從內心大美大愛的召喚,唯美以應,唯愛是從,從而行止動靜皆能發乎真,現乎美,達乎善。

「君子」作為中華文明體系中特有的價值坐標和文化觀念,它與西方文明體系中的「紳士」、「貴族」等概念有著鮮明的區別,它們在文明中的差異就在於是否執著於對「心」的堅守。《關雎》中的君子,正是這樣一位耽乎美、溺於善、克乎已而施於禮的「守心」之人。或許從這首詩里,我們約略能追溯到先秦時代原初儒家其「克己復禮」這一價值追求的源流脈絡吧。

4君子之愛

重讀《關雎》,我們會發現,《關雎》中的君子,對采荇女與其說是單純的緣於兩性相吸的愛慕,倒不如說是更多地緣於對其美的傾倒、嚮往與執迷,因為傾心於這種沁人心脾動心懾魂的美,故而思之戀之魂夢系之。在這種愛慕思戀中,我們看不到絲毫肉慾佔有的衝動,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溢於詩表的強烈渴望——讓自己的生命永久地沒溺於這種美的芳澤里。

也許對《關雎》中的君子來說,兩千年前的那個清晨本是個普通無常的早晨,他依如往時地信馬由僵,偶然來到這片風光旖旎的河畔,當他放眼於河谷兩岸陂陀連綿層疊交錯的莽莽山巒和遠方水天交接處東方漸白時躍動噴薄的半輪紅日,他深為天地自然的壯闊大美所折服而駐足流連。絢爛的朝霞倒映在廣闊的河面上,一對對雎鳩或鷗鷺仿若鍍金的仙鳥游弋於彩霞的倒影之上,間或飛起的一兩隻擾動了平靜的河面,層層蕩漾開來的漣漪宛如散落的碎金屑銀將晨曦明凈清柔的和光送入他已然痴迷的眼眸,映亮了他英俊剛毅的臉龐。在這樣靜美的景色里,或許他的內心會生髮出如「超埃塵以遐逝,與世事乎長辭」一般的與自然大美合而為一的美好願望。

在他心馳神往之際,那泠然甜美的歌聲伴著和暖的晨風飄然而至,吸引了他的注意。當他把目光投向那片蒼蒼蒹葭,在漸漸彌散消褪的氤氳霧藹里顯現出一位裙袂飄飄長發輕揚的美麗女子,她正搖動著蘭槳緩緩地划進離他不遠處的那片綠荇如緞紅蓮搖曳的河面。他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她,看著她輕放蘭槳,俯身撈起水中的荇菜,仔細地擇取……嫻靜熟稔的節奏似與江渚上雎鳩關關和鳴的韻律相默契協調。君子被這美到極致以致無以言表的畫面所深深陶醉了,似乎他生命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到來——他們的目光交接在了一起! 在這電光火石般的瞬間,他們都在彼此對視的眼眸中發現了另一個被對方的光彩「點亮」的自己! 在這脈脈無語的對視中,驚喜、激動、陶醉、愛慕、羞澀、興奮……眾多難以名狀的情緒擁擠在一起,將這一刻定格為我們民族情感記憶里最回味無窮的瞬間。

世間的美好總是稍縱即逝,這一令人如痴如醉的凝視隨著采荇女嬌羞的低眸而中止,留給君子的只有漸行漸遠的綽約背影和長久不願超脫的美的回味。此時君子的心境或許可以用王菲演繹的《傳奇》來表達:

「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沒能忘掉你的容顏。

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

從此我開始孤單地思念。

想你時你在天邊,想你時你在眼前;

想你時你在腦海,想你時你在心田……

寧願用這一生等你發現……,

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在接下來的漫漫長日和寂寥長夜裡,君子的心緒應該是歡喜與愁悵纏繞、甜密同苦悶交織的。這種思而不見、求而未得的苦或許讓他陷入了幻想的情境,這種情境,或可以用東晉詩人陶淵明的《閑情賦》加以描摹:

「願在衣而為領,承華首之餘芳;

悲羅襟之宵離,怨秋夜之未央!

願在發而為澤,刷玄鬢於頹肩;

悲佳人之屢沐,從白水而枯煎!

……

願在竹而為扇,含凄飆於柔握;

悲白露之晨零,顧襟袖以緬邈!

願在木而為桐,作膝上之鳴琴;

悲樂極而哀來,終推我而輟音!」

思之慕之,患得患失!「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他已然明了,采荇女正是他長久以來夢寐以求的她! 在寂寥難捱的星夜,他披衣起坐,伴著院落里「喓喓草蟲」有節奏的鳴響,苦苦地思考如何才能贏得采荇女的芳心。或許,他缺乏的不是辦法,而是勇氣,因為愛慕,所以珍惜,所以才要小心翼翼……。

《關雎》只用了八個字告知了讀者他們兩人由相識到相知的過程——「琴瑟友之」、「鐘鼓樂之」。「友之」,是兩人情感的接近;「樂之」,是兩人情趣的共通和心靈的交融。「友之」、「樂之」,這是兩人精神層面從相互吸引到相互融合的遞進過程。我們彷彿看到,在這片生機盎然的河濱,在一個個清晨或傍晚,伴著朝霞或落日的餘暉,君子端坐在平整的草坪上,全神貫注地撫弄著七弦古琴,纖長靈巧的手指在琴弦間翩飛跳躍,悠揚宛轉的琴音如月華般輕瀉開來,如泣如訴、如絲如縷,娓娓瀰漫,泌人心脾,整片河谷似乎都浸潤在這動人的徽音里:

「 ……

蒹葭隱隱兮,白霧朦朧;

芙蕖盈盈兮,蒼鷺伶仃。

泛蘭舟兮依水卜居,

思伊人兮雲漢相期。

今夕何夕兮,杯殘月墮,

擊鼙鼓兮長嘯,

發憂心之悄悄!

青山巑岏兮,綠水東流;

山水相依兮,山剛水柔。

攀高岩兮溯水洄遊,

戀伊人兮謂我心憂。

今日何日兮,霞飛虹舉,

撫綠綺兮明志,

鳳求凰以比翼!

…… 」

君子的琴聲和歌聲的感染采了荇女,她鼓起勇氣,拋卻最初的羞澀,緩步款款,輕下蘭舟,從靜靜地駐足聆聽到接受君子的邀請與之相互唱和,載歌載舞,飄逸的長髮與裙裾流動出優美的曲線……,

「 碧波漾漾兮,朱華吐芳,

紅日燦燦兮,青蔥被光。

適煙霞兮同聲相和,

悅伊人兮同氣相求。

日居月諸兮,星移斗轉,

櫛風雨兮不棄,

鳳(凰)共凰(鳳)以翱翔!」

兩人歡快的歌聲與笑聲伴隨著清澈的河水蕩漾向遠方。 離他們不遠處,一對雎鳩鳥正交頸纏綿發出「關關」的鳴叫……

或許我們可以試用駢文的形式重新體味下《關雎》中的美好:

紅日初升,薄霧氤氳;朱華浴水,馨香怡情。鷗鷺展翼,披彩霞而奮飛,綠水瑩光,繞翠渚而縈洄。參差圓荇浮江,待窈窕之芼采;錯落雎鳩和鳴,動戀人之情弦;悵白日之漫漫,期思乎淑女芳澤;恨長夜之悠悠,輾側於佳人倩影! 撫綠綺以長吟,抒情思之鬱結;縱鼙鼓以振振,悅美人之同心。載歌載舞,以樂以奔,情相親其無間,魂交感其思融!山河眩目,舞裙袂之飄飄;登高極望,樂長路之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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