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皇帝鄙視曹操司馬懿是欺負孤兒寡婦,死後留下孤兒寡婦被人欺
公元332年,統治中國北部的羯趙帝國皇帝石勒,在招待高句麗和宇文鮮卑部使臣的宴會上,酒酣之餘,詢問群臣,他的生平功業,可比歷史上哪位皇帝?
趙國群臣紛紛阿諛奉承,重臣徐光讚頌石勒,神武籌略勝過了漢高祖劉邦,雄藝卓犖超過了魏武帝曹操,夏商周三代以來無可比擬,軒轅皇帝以下獨此一人。
石勒哈哈大笑,自言:「朕若遇漢高祖,當北面而事之,與韓信、彭越競鞭爭先;若遇漢光武帝,當與爭雄並驅與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當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能如曹操、司馬懿父子,欺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聽到如此霸氣十足的豪言,趙國群臣皆表現得心悅臣服,頓首高呼萬歲。
羯趙高祖明皇帝:石勒
因為石勒當過奴隸,算是靠自己白手起家,一刀一槍打下北中國半壁江山,無人能否認他的能力見識,因此他這番話也成了歷史上的名言,許多人以此來作為漢高祖劉邦、漢光武帝劉秀、魏武帝曹操三人能力高下的論據。
而司馬懿更因為遭到石勒這番譏評,被唐太宗李世民直接寫進了其傳記《晉書·宣帝紀》的總評里,「故晉明掩面,恥欺偽以成功;石勒肆言,笑奸回以定業」,從此司馬懿「奸回以定業,狐媚以取天下」之說,成為千秋定論。
然而,參照短短一年之後發生的變故,此事恐怕就沒表面上這麼簡單了。就在第二年,石勒病死,他侄子中山王石虎,在第一時間發動政變,控制了政權。太子石弘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讓位給石虎,但求保得身家性命。
豈料石虎霸道橫蠻到了極致,稱「你如果做不了皇帝,天下自有公論」,強拉著石弘即位做傀儡皇帝,自封丞相、魏王、大單于,總攬一切朝政;徐光和另一重臣、國舅程遐都被處死。又將石勒正妻劉後、石弘生母程氏、皇帝石弘都囚禁於原太子宮改名的「崇訓宮」,將石勒生前的美姬、車馬、珍寶、服御都據為己有。
歷經兩年時間,石虎將國內反抗力量盡數鎮壓,包括殺死了劉太后。石弘再次請求禪讓皇位,石虎卻不屑接受,直接就將石弘廢為海陽王,自立為大趙天王——大約是不願和曹氏、司馬氏那樣「狐媚以取天下」,走一道完整的禪讓程序吧。
不久之後,石弘和其母程太后、以及石勒其他所有子孫,盡數被石虎斬盡殺絕。這個從奴隸到帝王的傳奇皇帝,結局卻是如此悲戚。
羯趙廢帝、海陽王:石弘
——其實,如果仔細看過石勒生平行事,這也算是天理昭昭,報應使然。
一統三國的晉武帝司馬炎死後,皇后賈南風亂政,司馬氏宗王紛紛起兵爭權,天下大亂,是為「八王之亂」。遷居內地的一眾胡人部落趁勢而起,建立了河東的匈奴漢國、巴蜀的巴氐成國等政權。
那時的石勒,是個出身胡族小部羯族的少年人,向同鄉漢人郭敬提議,誘騙胡人賣去冀州為奴,兩人合作這門營生以牟利。豈料機關算盡太聰明,最後石勒自己也被漢人軍閥捉去,掠賣為奴,吃盡苦頭。
後來石勒投靠了強盜汲桑的匪軍,並在汲桑戰死後成為首領,歸附於匈奴漢國,四處流竄,寇掠中原。
他生性狡詐,在累次生死搏殺中不斷積累用兵心得,因此在戰爭中學會戰爭,無師自通而成一時名將,多次大敗晉朝大軍,又於各方胡漢勢力間連橫縱合,依次擊破各個敵手,成為北方最強大的軍閥。
匈奴漢國皇帝劉聰死後,漢國分崩離析,石勒正式起兵自立,消滅舊主,建立了統治中原地區的羯趙帝國,確算得上一個能力出眾甚至卓越的梟雄人物。
羯趙帝國鼎盛疆域:
而另一方面,石勒行事暴虐,屠城坑俘如家常便飯,屠刀下鮮有倖存,其麾下羯軍,實為當時亂華一眾胡虜中行徑最兇殘、罪惡最大的一支,被稱為「降城陷壘,不復斷別善惡,坑斬士女,鮮有遺類。」
如攻破鄴城,殺害萬餘人,掠婦女珍寶而去;攻克白馬,坑殺百姓三千餘口;攻克長陵,坑殺降卒萬餘人;攻克泰山郡,坑殺徐龕部降卒三千人;攻克廣固,坑殺曹嶷部降卒三萬人,又任由其侄子石虎大肆屠戮,將整個青州殺得只剩七百個活口,留給接任刺史的部下劉征。
又如石勒攻略魏郡時,將那些據守自保的漢人村壘一一攻克,然後強擄了五萬精壯百姓,為其禍害中原、攻城衝鋒的炮灰,卻將老弱留在壘中任其自生滅,此舉被無良史家贊為「軍無私掠,百姓懷之」,實至為可笑。
而石勒生平最大一樁暴行,便是在寧平城之戰,對著數十萬已經放棄抵抗,「相登如山」的晉軍和隨軍百姓,分騎圍射,斬盡殺絕。而僥倖逃脫者,亦被他的同夥王璋焚燒殺戮,並食其屍。王衍等晉朝高官再無能,這幾十萬軍民百姓又何辜?竟被如此肆意屠殺?行兇者石勒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又是什麼?
石勒和司馬氏晉朝的戰爭本身造成的戰場殺戮,還可勉強說是逐鹿爭霸,各為其主;那麼他對一眾降兵和漢人民眾的血腥暴行,則證明了他只是個罪惡滔天的亂世軍閥。若說石勒曾經在晉朝治下受過多少壓迫云云,也根本不能令其罪行減少分毫。正如沒有任何正常人會因為同情連環殺人犯的童年悲慘遭遇,而呼籲為他減刑免罪一樣。
石虎正是羯趙軍頭號驍將,其人極度貪虐嗜殺。石勒定都襄國後,不常出兵征戰,全靠石虎在外領軍,因而掌握了帝國軍權。
當石勒培養自己兒子為儲君時,石虎雖然父子封王,仍極為不滿,揚言等石勒一死便要殺光其子孫。右僕射、吏部尚書程遐,是太子石弘的舅父,他和程光兩位重臣多次向石勒進言,石虎生性兇悍,其父子手握重兵,將來必為太子大患。石勒卻下不了決心剷除。
這是因為羯人畢竟是個人口遠不及匈奴、鮮卑的雜胡小部,統治基礎薄弱,一旦清洗石虎黨羽,便是傷筋動骨的大損失,再也難以壓制漢人和其他胡族的反抗,石勒承受不起。
為此,石勒便別出心裁,借古喻今,在宴請來使時,發表了他載入史冊的那番宏論,一邊讚頌漢高帝劉邦,自以為不在光武帝劉秀之下,一邊鄙視曹操、司馬懿是「狐媚以取天下」,以此諷喻野心勃勃的侄兒石虎:縱然英雄如曹孟德、司馬仲達,靠欺「孤兒寡婦」來奠定新朝,終難逃後世譏評,千秋罵名。
然而,石勒生前便已不能制約石虎,令其勢大難制。這種言語上的敲打,對石虎這種屍海血海里殺出的廝殺漢,又能有什麼用處呢?
石勒眼看著自己嫡子暗弱,對身後事束手無解,石勒已是無可奈何,最後幾乎死於絕望。他在遺詔中乞求石虎多想想司馬氏的前車之鑒,希望他懸崖勒馬,安心做自己兒子石弘的周公、霍光,何其天真!
石勒竭力貶低曹操,但曹操那句「不得慕虛名而處實禍」的大實話,實在是所有英雄梟雄人物的共識,石虎又怎會不知?
後趙天王、太祖武皇帝:石虎
石勒生前行惡甚多,死後妻兒更成篡位者玩偶,旋而所有子孫被殺,一生基業為人作嫁,原是因果輪迴,報應不爽。石虎執政下的羯趙政權,變本加厲窮兵黷武、殘虐漢民,民族矛盾愈加惡化,不到二十年,石虎子孫乃至整個惡行累累的羯民族就此滅絕,確是歷史真正的無情審判。
石勒一生皆與代表華夏的晉朝為敵,血仇早不可解,自然對其頗多貶損之辭。一些不喜歡曹操或司馬氏晉朝的人,因此定要將他的言論如獲至寶,奉為至理,實是早已將自己個人喜好的偏狹立場,放在了民族感情之上。
石勒原系匈奴漢國將軍,卻反叛自立,取而代之,匈奴貴胄、舊日同僚也被他大肆殺戮,又有何臉面反去貶低曹操司馬懿是「欺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
以石勒被祖逖一支孤軍便攪得無可奈何的那點本事,竟自稱可與允冠百王的光武帝劉秀「當並驅於中原,未知鹿死誰手」,足見此人根本沒有基本的自知之明。
【時晉征北將軍祖逖據譙,將平中原。逖善於撫納,自河以南多背勒歸順。勒憚之,不敢為寇。】
晉鎮西將軍、豫州刺史祖逖:
曹操生平戰術敗績不少,多為人詬病,《後出師表》中列得分明,這個大弱點石勒亦無不同。他佔據地盤不如曹操大,對南朝的優勢遠不如曹操多。曹操生前可以讓孫權名義上歸順稱臣,石勒連讓東晉通使承認南北朝都做不到。
曹操鞭撻宇內、芟夷群醜,於華夏民族實有掃蕩諸夷的大功:包括平定羌虜、掃滅烏桓、壓制匈奴、降伏鮮卑,令其在漢末亂世不能乘虛為禍,外戰功績並不遜於大一統王朝里任何著名帝王;
西晉末年和漢末同樣是天下大亂,北方漢人群雄,再無一人具有曹操這等才具,方得五胡亂華。若真以曹操收拾四夷的手段,石勒與其競逐天下,也就是個和蹋頓一樣馬前懸首的下場。
明太祖朱元璋評價石勒僅僅是「當晉室初亂,不逢勍敵,故易以成功」,不過是世無英雄趁勢而起之徒,「聰察有餘而果斷不足」,是以和苻堅一樣「未再世而族類夷滅,所謂匹夫之勇,婦人之仁也。」這才是歷史真正大成功者的中肯評價。
【石勒當晉室初亂,不逢勍敵,故易以成功。苻堅當天下爭戰日久,智勇相角,故難以為力。夫親履行陣,戰勝攻克,堅固不如勒;量能容物,不殺降附,勒亦不如堅。然勒聰察有餘而果斷不足,故馴致石季龍之禍;堅聰敏不足而寬厚有餘,故養成慕容氏父子之亂。俱未再世而族類夷滅,所謂匹夫之勇,婦人之仁也。】——朱元璋《明太祖寶訓》
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
五胡亂華時代,司馬氏宗王引狼入室,高門士族政治腐朽,更有王浚、張方等漢人軍閥目光短淺,行徑殘暴;然而這些都絕不是石勒集團得勢後,便可對漢人民眾施加暴行的理由。
當一個王朝政治腐敗到極致、下層民眾難以為生時,百姓當然有起兵反抗、對抗階級壓迫的權利,正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但石勒根本不是什麼真正的「底層反抗民眾」的代表,甚至他之所以淪為奴隸,也是企圖誘騙胡人同胞們為奴,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結果,實為自作自受。
鄴城之屠時,石勒正是一個受命於漢人軍閥的強盜頭子,後來又去投靠匈奴貴族劉淵、劉聰父子,成為他們禍亂中原的急先鋒。
石勒雖出身底層,但他在歷次戰爭時對士卒和百姓並不手軟,而是隨手搶掠,肆意殺戮,因此被比做和蝗蟲一樣的「胡蝗」,他麾下羯軍對漢人民眾的屠殺,特別以他侄子石虎為代表,更帶有相當大的種族仇殺性質。
石勒得勢立國,稱趙王、趙帝後,通過定品級給官職,得到了北方高門士族一定程度的合作,本質上是和他們勾結起來,利益共享,共同壓迫統治底層民眾。
石勒建立的羯趙政權,是異族亂華的"僭偽政權",東晉王朝毫無疑問才是代表此時華夏的正統王朝,這本是一千多年各朝各代史家一致認可的共識。
本國政府如何腐朽,本族內戰如何殘酷,從來不是給異族侵略壓迫者暴行洗白的借口;異族侵略壓迫者裹挾了多少無氣節的本民族僕從,亦不能改變其侵略集團本質,也是古往今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公理。
不可否認,石勒從「流寇」化為「坐寇」後,確實一定程度上收斂了早年暴行,表面上頗有些求賢納諫、優待士人、勸課農桑、減租廉政的政績。
因此近代以來,一些無行文人以民族平等為名,行逆向民族主義之實,歌頌石勒是所謂「傑出少民政治家」、鼓吹他又如何促進了「民族大融合」,相信這種人做中國君主,竟會如何「寬容漢人、善待百姓」。至於在這所謂傳奇過程中,死在石勒及其幫凶屠刀下的千百萬漢人百姓,在那些道貌岸然輩眼裡,大約只是不值一提的歷史數字罷了。
更有人片面歪曲使用階級史觀,將石勒這樣得勢之後便和門閥世家沆瀣一氣的軍閥,粉飾和拔高成所謂「奮起反抗世家高門」的「底層民眾」代言人,如此謬論,才是對真正底層反抗者的最大侮辱,荒天下之大謬。
漢語中「英雄」的原始定義,為才能勇武出眾的人。聰明秀出,謂之英;膽力過人,謂之雄。有超出常人的能力的人,做出了重大之事,即可稱為英雄。
是以石勒白手起家,縱橫南北,成就一方基業,也可算是「英雄」,但終究只是早已滅絕無影的羯人之英雄;於我後世華夏民族而言,他就只是個罪行累累的胡酋,披著人皮的衣冠禽獸。
理由很簡單,其實一個說漢語用漢字,接受華夏民族歷史觀的人,不論其戶口本民族為何,血統又為何,精神上傳緒上都是且僅僅是從夏商周秦漢晉至隋唐宋明的華夏文明的承繼者,而絕不會是如羯人一般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古代民族的承繼者。
一生抗清、矢志不渝的明末思想大家王夫之,一針見血指出,石勒君臣是「鬻道統以教之竊」,其裝模作樣的「起明堂、辟雍、靈台」之所謂「漢化」舉動,不過是自欺欺人更復欺天之舉。而石勒子孫連同整個羯族被滅絕,真是天不可欺,如是其赫赫哉!
【石勒起明堂、辟雍、靈台,拓拔宏修禮樂、立明堂,皆是也。敗類之儒,鬻道統以教之竊,而君臣皆自絕於天。故勒之子姓,駢戮於冉閔;元氏之苗裔,至高齊而無噍類;天之不可欺也,如是其赫赫哉!】——王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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