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公投，警鐘為誰而鳴？

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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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財經駐倫敦記者靜楠雅君

與英國脫歐公投相比，義大利修憲公投雖然也歐洲政治的熱點之一，但並未引起全世界的矚目。這種落差反映在英國，就是在距意修憲公投只有一天之際，BBC網站仍將頭條給了川普和蔡英文。這種關注度落差是因為修憲公投本質上屬於義大利內政，而且公投結果對義大利與歐盟的現有關係不會造成直接的影響。至於修憲公投是否會產生很多觀察家分析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引發義大利五星運動黨上台和脫歐公投的間接效果，仍需假以時日才見分曉。

義大利修憲公投，作為壓軸2016年世界政壇大事件雖然戲碼不足，重要性和曝光率難敵英國退歐公投和美國大選，其結果卻和前兩次大事件一樣，對未來歐洲乃至世界的政經風向具有指標意義。民粹主義浪潮自大西洋席捲而來刮向歐洲大陸—— 反建制、反精英、反對單一貨幣、反移民…… 和全球化浪潮相遇，在英國退歐和美國大選中激起驚濤駭浪，兩極觀點和社會撕裂已為世人目睹，義大利公投，也不過是這兩股浪潮相遇而激起的又一朵浪花。

在筆者看來，就國家制度而言，修憲公投如果成功，可能對義大利政府和議會在憲政框架內的互動關係和決策機制產生長久影響。但是，公投結果對於義大利目前政局和經濟政策走向的影響，將只是暫時的。

即便義大利總理倫奇通過公投修憲取得限制參議院，鞏固內閣權力，增強施政力的目的，現政府仍然要面對國內反對派，特別是五星運動黨的挑戰，其施政效果最終要經受義大利國民的民意考驗。參考英國脫歐公投時，任憑時任首相卡梅倫及其內閣鼓吹造勢，仍無法改變英國多數民眾要求脫歐的選擇。同樣，倫奇也無法僅靠修改憲法就保住權力，如果義大利民眾對於現內閣的施政效果不滿意，必有獲民意支持的反對黨上台組閣。同川普當選後可以依靠共和黨在府院的多數優勢推行他所致力的改革一樣，如果這次義大利修憲成功後，五星運動黨一旦掌權，也可以組成相對穩定的政府，開啟脫歐公投等一系列變革。屆時，倫奇的修憲公投將是為他人做衣裳。

相反，如果這次公投未能修改憲法，局勢或許會像一些觀察家預測的那樣走下去，倫奇將像卡梅倫一樣去職，義大利很可能進一步朝脫歐的方向邁進，這不僅會呼應歐盟各國內部的反歐盟輿論，也將對2017年法國，德國和荷蘭大選的選情產生影響——明年法國、荷蘭、德國都要舉行大選，而風頭正健的法國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主席勒龐、荷蘭右翼的自由黨領袖懷爾德斯都將脫離歐盟或歐元區列上其政治日程。

英國脫歐公投和美國大選已經吹響了西方國家重回保守價值觀的號角，這些價值觀包括專註自己的國內事務，小政府、大市場、自由競爭等。「過好自己小日子」的理念，不僅僅是被拿破崙諷刺為小店主打理的英國所獨有。不論義大利公投結果如何，未來將有更多歐盟國家改弦更張，歐盟或許不會完全解體，但已無法迴避改革。就此而言，義大利公投只是歐洲改革過程中的一個插曲，或者說義大利修憲公投的結果不會改變現存歐盟體制逐步解體的趨勢。

這種趨勢連同川普入主白宮，並不是對全球化的全盤否定，而是經歷近三十年世界經濟政治全球化後必要的調整。

全球化帶來的對外投資和貿易增長，在促進發展中國家提升經濟發展水平的同時，西方價值觀和管理制度的輸入，並未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果，發展中國家政府效率低，監管弱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國內民眾貧富分化更加嚴重。正是由於一些國家的價值觀和制度沒有在全球化的過程中得到同步提升，一部分富裕階層和貧困階層都產生了移民衝動。與此同時，發達國家的民眾雖然可以消費來自發展中國家價格低廉的產品，但全球化造成的資本和生產要素轉移也導致了發達國家相當比例民眾的失業。而西方國家福利負擔的不斷增加，也導致中產階級的稅負和生活壓力持續上漲。此外，全球化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文明衝突，理念碰撞，在一些國家和地區導致了實際的軍事衝突和社會動蕩，一個直接後果就是以美英為首的發達國家民眾不得不間接承擔其政府干預國際事務，承擔國際責任的成本，這種成本隨著那些發展中國家的移民和難民的不斷湧入而增長。

簡言之，西方國家民眾對於全球化的批評不外乎一點，即與他們的付出相比，全球化並未帶來相應比例的回報。其實，這一點對於發展中國家的民眾同樣適用。

正是由於這樣的民意基礎，才會發生英國民眾贊成脫歐和美國大選川普勝出的結果，其本質是多數民眾不認同目前的政府政策和發展方式，他們要糾偏，糾偏的方式就是用腳投票。全球化不經歷這種調整，就無法健康發展，歐盟不經歷改革，就無法持續穩定，即便暫時的解體也是這種調整中必須付出的代價。

12月5日義大利修憲公投的結果，將反映出義大利民眾在這個大趨勢中的階段性意見。義大利乃至歐洲未來的道路最終取決於義大利及歐洲各國家人民的意願。儘管民意有時表現為「民粹」，有時被貼上民粹的標籤，有時呈現觀點的迥異和多元，但在關係國家社會根本命運的時刻，一場全民公投足以揭示一個國家和地區多數人民的選擇。可以說，繼英美之後，義大利公投再度敲響了全球化進程面臨重大調整的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