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哪有什麼完美婚姻，不過是50分的兩個人，把日子過成一百分

06-21

《吵架後冷戰就是作死》

這些天，人們都在追念余光中先生和他的詩歌。

除了那些詩句，同時被人頻繁提起的，還有他和妻子長達六十一年的婚姻。

人們說，你看，這又是一對神仙眷侶。這麼美好的婚姻實在令人動容。然而，一點點去回看他們之間的點滴能看到，他們遇到的困難其實跟尋常婚姻無二。

妻子范我存是余光中的遠房表妹，患有肺病。於是，倆人的關係一開始就遭遇了來自現實的阻礙。

余光中父母認為范我存是個病秧子。范我存父母則認為余光中看著並不踏實可靠。

可就是這樣，台大三年級的高材生，和因肺病休學的高中女生，還是堅定地走到一起了。

余光中在詩里是這樣寫到最初的場景：

一朵瘦瘦的水仙
婀娜飄逸，羞赧而閃爍，蒼白而疲弱
抵抗著令人早熟的肺病
夢想著文學與愛情
無依無助，孤注一擲地向我走來

詩歌很美，生活卻無法避開滿地的雞毛。

婚後那日復一日的生活里，充斥了柴米油鹽的瑣細。尤其是，若你攤上了一個一進入寫作狀態就對現實生活完全不聞不問的丈夫，換了哪個女人，可能不抱怨？

然而，范我存最終還是扛下了一切。

她說：家裡已經有一位詩人了，不能再多一位。

她選擇去做那個接地氣的普通人。

後來的日子裡，她先後為余光中生了四個女兒。如同一個袋鼠媽媽，她悉心照料了一整個大家庭。最神奇的是，婚前病弱的女人，婚後連肺病都好了。

憑女人的直覺能看得出來，范我存並非忍受生活，她享受著婚後的日子。

她了解他的珍貴，所以欣賞他支持他。

他了解她的不易，所以愛她敬她，並以愛滋養她。

好的婚姻都是這樣的吧。

不是老天分配給他們的不如意跟困難更少，不是他們生來天賦異稟、更能容忍，而是他們投向對方的眼光里，多了一些了解跟慈悲。於是兩個原本不完美的人，才幫襯著，把日子漸漸地過成了100分。

同樣被神話的，還有錢鍾書和楊絳的婚姻。

真實才沒有那麼美。

讀楊絳的《我們仨》可以清楚看到這對夫妻的命運多舛。

窮困潦倒的經濟困境，日常觀點的衝突和爭執，還有女兒離世後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錐心疼痛。生活其實很公平。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一個都沒少。

這些挑戰哪一個拿出來對於尋常婚姻都是巨大的打擊，但是放在他們身上似乎更容易些。

一直記得錢鍾書和楊絳的下面這段互動：

楊絳生了女兒後，在醫院住院。

錢鍾書每次去產房看妻子，都可能會同時帶去一個壞消息。

第一次，他很可憐地說：「我做壞事了。」

楊絳按捺住心裡的緊張，還要反過來安慰他：「怎麼了？」

一了解，原來錢鍾書打翻了墨水瓶，把房東家的桌布染了。

「不要緊，我會洗。」

「墨水呀！」

「墨水也能洗。」

然後下一次。

「我把檯燈砸了。」

「不要緊，我會修。」

然後再下一次。

「我把門軸弄壞了，門軸兩頭的門球脫落了一個，門不能關了。」

「不要緊，我會修。」

這簡直就是一個分分鐘能讓人崩潰的活寶，不是嗎？

換了是個其他女人，這種時候怎麼著也得嚷嚷起來，帶著一臉嫌棄，甚至跳個腳憤憤吐槽：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然後，每一件小事都足以變成大災難。

可是，楊絳了解錢鍾書，珍惜他。於是生活就簡單起來。

楊絳甚至還曾說，她很驕傲，因為她守住了錢鍾書的獃氣。

錢鍾書同樣以欣賞和愛意回報了她。

他年少輕狂之時，鋒芒畢露，言辭犀利非常。然而，他卻有「譽妻癖」，時時誇楊絳，說她是「最才的女，最賢的妻」，又說她是「集朋友、妻子、情人於一身」，更言「遇見你之前我沒想過結婚，遇見你之後我結婚沒想過和其他人。」

他傲嬌得不行，卻真誠地說，楊絳的散文比自己寫得好。

他們不是比一般人更幸運，而是面對艱難困苦之時，彼此扶持，把對方真正放心裡。

小時候讀安徒生，對下面這個童話印象深刻：《老頭子做事總不會錯》。

故事梗概是，鄉村裡住著一對貧窮的夫妻。有一天，他們打算把家裡唯一的一匹馬牽到集市上，換一些更有用的東西回來。

臨行前，老太婆為老頭子整理好衣服，打好蝴蝶結，說：你做事總不會錯的，快去集市吧。說完還給了老頭子一個吻。

接下來的故事裡，老頭子拿自己的馬換了牛，拿牛換了羊，拿羊換了鵝，最後竟然拿鵝換了一袋子爛蘋果，就這樣打道回府了。

回家途中，老頭子還樂呵呵地到了一個小酒館晃了一圈。

酒館裡，兩個英國人得知了他的故事，笑他說，你回去一定會被老婆子痛打一頓的。

老頭子卻堅稱，他會得到一個吻，而不是一頓打。

英國人不信，於是以一斗金幣為賭注，跟老頭子打起賭來。

最後的結果怎樣？

當然是老頭子贏了。面對一袋子爛蘋果，老婆子連連誇自己老頭子幹得漂亮，還快樂地給了老頭子一個吻。

小時候讀，覺得真是個奇怪的故事呀。

長大後讀，心裡琢磨，老太婆和老頭子也太蠢了。怎麼著也得好好罵一罵老頭子出出氣啊。

等到自己也有了婚姻和家庭，對生活有了更多體味後，才發現這個故事真是智慧。

是什麼時候真正開始讀懂這個故事的呢？

也許是經歷了一些至親的喪失，逐漸明白人生苦短以後吧。

我們的一生，真正重要的人不過八九個，真正能做好的事不過二三件。

若我們總要拼上最寶貴的時間，拿不要緊的事去跟最重要的人反覆較勁，那真正是太得不償失了。

其實，生活之於每個人都是不易的。

所以我們才選擇擁抱著取暖。

像婚姻第一天我們所宣誓的那樣：

我娶你做我的妻子/我嫁給你做我的丈夫，
從今時直到永遠，
無論順境或逆境，
富裕或貧窮，
疾病或健康，
我將無條件地愛你，尊重你，珍惜你。
不離不棄，忠實於你。

哪有什麼完美的婚姻？慈悲就是愛。了解就是治癒。

圖片來自：美劇《This is 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