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攻勢從這裡開始：小小河粉店影響越戰局勢

越共突擊隊員對西貢美國大使館的突襲，吹響了「春節攻勢」的號角（資料圖）

在越南胡志明市第3郡第8坊李正勝街7號，有一家並不起眼的「和平河粉店」。別看這家小店其貌不揚，越南戰爭期間，它實際上是北越的秘密據點。在扭轉越戰戰局的1968年「春節攻勢」中，西貢(現名胡志明市)戰場的作戰計劃，就是在這裡由店掌柜吳遂和同仁一起策劃的。5月4日，美國《洛杉磯時報》詳細披露了這些鮮為人知的往事。

1.河粉店離美軍指揮所僅100米

《洛杉磯時報》報道說，該店雖然取名「和平河粉」，但實際上，店名與現實大相徑庭，北越當年曾在這裡策划了一場改寫越戰戰局的戰事。策劃者之一就是該店老闆吳遂(音譯，Ngo　Toai)。吳遂的大女婿阮金白(音譯，Nguyen　Kim　Bach)現年70歲，他對這項計划了如指掌，因為他本身就參與這項計劃。

《洛杉磯時報》稱，阮金白實際上在1965年就參與革命活動了。當年他娶了掌柜吳遂的長女為妻。在岳父的影響下，他加入了越共秘密行動小組，該小組負責從北越偷運大批武器到西貢周邊的13個秘密基地。

台灣《聯合報》也曾介紹過「和平河粉店」。《聯合報》的文章稱，「和平河粉店」除了門口右邊有一塊越南政府用以表彰的牌子外，看上去就跟越南普通小吃店毫無二致。不過，在當年，這裡離美軍指揮所僅100米，與美國大使館也相距不遠。不少美國官兵以及外交人員常到這裡吃越南傳統的牛肉河粉。這些美國人沒想到，這裡的廚師、跑堂、侍者全都是越共「眼線」。在最危險的地方做最危險的事情，由此可見當年的掌柜吳遂非同尋常。

2.通過牛車偷運武器

吳遂皮膚白皙、人高馬大。他來自北越，少年時期就非常愛國。他不但反對法國殖民者、反抗日本侵略者，也反對美國干預越南事務。1954年日內瓦協定簽署後，他就化裝成普通老百姓，搬到這裡賣河粉。

《洛杉磯時報》披露，吳遂經營有方，生意興隆。其河粉不僅當地的越南人愛吃，美國官兵也愛吃。白天，他掌勺招呼顧客；晚上，他與藏在二樓的游擊隊同仁秘密商議作戰行動。

這家河粉店離西貢的武文秦街也就幾英里。1965年，北越特工陳文來(音譯，Tran　Van　Lai)扮作富商，在這條街上買了一座房子。陳文來花了一年時間把這座房子好好裝修了一番。為了便於在關鍵時刻出逃，他還在房頂和下水道等地方留下幾個秘密出口。一名黑髮美女則是他的情婦，他以此來打掩護。另外，他還在其他地方買了4座房子。

而房子堅固的地下室，簡直就是個小型彈藥庫，這裡有B-40反坦克火箭炮、AK-47自動步槍、手榴彈、C-4炸藥等。而在樓上，有個手提箱大小的多波段無線電通訊設備，這是他與河內以及藏身於西貢古芝地道(Cuchi　Tunnel)的游擊隊員聯絡的工具。

阮金白和其他成員通過牛車將武器運給陳文來以及其他特工。這些武器彈藥上面往往覆蓋水果或草席，以掩人耳目。而為了將危險降至最小，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特意選擇在越南節假日期間人流量大的時候運輸，如此一來，他們的農用車就不會被搜查。阮金白接受《洛杉磯時報》採訪時頗為自豪地說：「我們從未失手。」他接著說：「我們1965年開始運輸，但我們並不知道具體哪天發動襲擊，但估計會在幾年後。由於這事高度機密，我們很少碰頭。」最後，直到1968年1月末，他們才得知消息，在3天之後行動。和平河粉店不再開門營業，並儲存食物，在二樓的密室舉行戰略會議。

從得知要發動襲擊起的3天內，約有100多名越共軍事人員到河粉店內。有些得到指令後繼續前行，有些就藏身在閣樓里。由於閣樓地方狹小，這些人就坐在一起睡覺。他們幾乎無法挪動身板，也不交談。

春節攻勢中，南越士兵在西貢市內投入激戰。（資料圖）

3.讓阮金白生不如死的酷刑

1968年1月30日晚上11點30分，他們得到命令發動「春節攻勢」，攻擊指定的目標，包括美國大使館以及獨立宮(南越政府所在地)。第二天一早，這些武裝人員就在整個西貢城市呈扇形出擊。南越政府和美軍部隊大為震撼，但隨即採取行動。幾天後，警察抵達河粉店，逮捕了13人，其中包括阮金白和他的妻子、他的岳父和岳母等。

這些北越特工被帶到警察局，怒不可遏的南越警官直接槍殺了其中兩名。阮金白差點成了第三個槍下鬼，因為手槍已抵到他的太陽穴，就待扣動扳機了。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上邊下令說停止槍殺他們。按理說，阮金白實在是太幸運了，這應該是他一生中最幸運的時刻。可阮金白自己卻不這麼認為：「這是我最倒霉的時候。隨後的折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寧願和他們一道走。」他所指的「他們」，就是被槍殺的同志。

阮金白透露，他們的家人想方設法花了3000美元來行賄，確保當局釋放了阮金白的妻子和岳母。但是，阮金白和他的岳父卻忍受了持續兩個月的拷打。細小的釘子扎進了他們的每個指甲，並從另一面露出頭來。然後，施刑人員握著釘子尖把釘子慢慢拔出，邊拔邊擰，讓他們感到生不如死。阮金白還曾被銬起來，吊在天花板上，施刑人員用網球拍擊打他的腳後跟。最讓阮金白受不了的是水刑。說話間，阮金白拿出數瓶葯，這些葯是用來治療心臟病的。他告訴《洛杉磯時報》記者，這病是幾個月的折磨造成的。他透露，有三次他嘗試尋死。最終，他被判處5年徒刑。而他的岳父吳遂，則被送入著名的崑山島(音譯，Con　Son　Island)監獄。根據1973年的巴黎和平協定，阮金白和他的岳父1973年被大赦。

據《洛杉磯時報》報道，警方去武文秦街逮捕陳文來則無果而終。當警方朝綠色鐵門開槍時(至今子彈印還清晰可見)，他藉助此前設置的秘密暗道逃之夭夭。1975年西貢被北越佔領後，越南共產黨控制了整個越南。新政府給陳文來等人無數的嘉獎，陳文來還被擢升為將軍。

《洛杉磯時報》稱，「春節攻勢」使得數百萬收看電視報道的美國人認識到，這場戰爭不會取勝。按照阮金白的話說，「打那以後，美國人開始和我們談判。」

4.阮金白的兒子現居美國休斯敦

《洛杉磯時報》稱，出獄後，吳遂繼續開店。後來，也有美國客人前來大快朵頤。1994年，吳遂去世。現在，他最小的兒子打理該店生意。

《聯合報》報道稱，以前有遊客上樓參觀，還坐在當年越共開會的桌椅上拍照留念。而越南政府三番兩次勸說吳遂把二樓那些桌椅捐到博物館公開展示，但都被吳遂拒絕。吳遂的兒子現在也不讓食客和遊客參觀二樓當年策劃「春節攻勢」的房間。吳遂在世時，特別喜歡跟美國遊客合影留念。有人問他是否怨恨美軍，他說他並不怨恨美國人，但他效忠胡志明主席。如今，該店成為觀光聖地。美國和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遊客紛至沓來。遊客可以憑藉店家提供的剪報、獎狀、照片、信件、河粉，感受當年那段驚心動魄的歷史。

越共雖然在「春節攻勢」中付出慘重代價，卻令美國政府徹底失去了戰爭勝利的信心。（資料圖）

時至今日，越南與宿敵美國的關係發生了驚人的變化。1995年7月，美國時任總統柯林頓宣布，美國和越南建立正式外交關係。

如何看待當下美國和越南的關係呢？阮金白的回答顯得理性和務實：「我們不反對美國人，我們只是反對壞政策。」他的兒子現在住在美國休斯敦。「我們痛恨美國支持(南越)，而不是美國人民。」

參考資料

「春節攻勢」

越南戰爭又稱第二次印度支那戰爭，越共稱為抗美救國戰爭。越南民主共和國(即北越)領導人胡志明支持南方的游擊隊「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又稱越共)，反對越南共和國(即南越，首都為西貢，越南統一後改為胡志明市)。美國則出兵幫助南越。越南人民軍(即北越軍隊)和「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最終打敗了南越政府軍，統一了整個越南。

1968年1月31日，正值越南農曆新年。北越和「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趁著南越與美軍守備鬆懈，突然發動了「春節攻勢」，對美國和南越軍隊控制的100多個城鎮和軍事據點(具體包括36個省會、5個自治市、72個郡府以及西貢)同時發動進攻，美國大使館、總統府、以及古都順化都遭到襲擊。但美軍和南越後來奪回了每一個城鎮和據點，北越軍隊傷亡慘重。

然而，「春節攻勢」震驚整個美國，引發美國反戰輿論高漲，成為越戰轉折點。1968年3月31日，美國總統約翰遜單方面宣布停止對北越的轟炸(儘管仍有局部轟炸)，同意與越南民主共和國談判。1973年1月27日，各方簽署了巴黎和平協定，隨後美國從越南南方撤軍。1975年4月30日，北越軍隊攻克西貢。1976年7月2日，越南南北統一，定國名為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特約記者 陶賦田）